他站在晃悠的船頭，盯了那船舫片刻，忽地深吸了一口氣，抬起了腿。
隻他還沒動，耳邊突然傳來一聲熟悉的聲音，打斷了7361他的動作。
“你怎麼在這裡！”
7361擰眉去看，就見船對面，季衡一臉驚訝的看著他。
季衡似是看到了他的動作，臉上神色霎時變了。
“你幹什麼？！做什麼想不開要跳江？！”
他語氣似是很生氣，不顧船家阻攔，跳到了7361所在的船上，順便一把將7361拉回了船艙裡。
季衡是會遊水的，畢竟在郓州長大，這跳船的動作做得很利索。
被拉回來的7361：？？
他為什麼要跳江，他又不會水。
剛剛是他想踩著船跳到不堵船的地方，再讓那船往船舫的方向去。
季衡哪裡知道，他扯著7361的手腕不松開，語氣是從未有過的嚴厲。
“大晚上的你來這裡做什麼？你知不知道這麼黑掉進水裡，就算是熟手也有可能沒命”
“我要去找裴潤。”
季衡一時語塞，片刻後氣急敗壞：“你找他做什麼？他……他要是真會照顧你，怎麼會讓你獨自一人在這裡？”
季衡說什麼7361都沒有細聽，不過忽地想到今日張永修說，季家父子都去了鹿鳴宴，季衡看著也是從船舫上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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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立刻反手抓住了季衡：“你見到裴潤了嗎？”
季衡本來被7361抓的一愣，結果聽到對方提裴潤，他臉色瞬間黑了，想甩開7361，奈何7361力氣極大，大有一副他不回答就不放手的架勢。
“見到了。”季衡沒好氣的回答。
“那落水的人是誰？”
季衡擰眉看了7361一眼：“我不知道。”
季衡說的這是實話，他此次鄉試沒中，反被他爹拎著去鹿鳴宴，說是讓他跟著學學好。
季衡本就不痛快，更別說見到了荀枞那廝，可他礙於他爹的面子沒立刻甩袖離去。
至於船舫，他也就是露了面就打算先一步離開，豈料在這裡碰到7361。
船舫那邊的動靜季衡顯然也是聽到了，又見7361這樣問，臉上也不知是被風吹的還是月色照的，顯得格外慘白。
季衡頓了下，別扭道：“……你別著急，船上有的是會水的家丁護衛，就算真有誰落水，也不會怎麼樣。”
7361繃著臉，沒有說話，隻松開了季衡的手，一言不發的往船艙外走。
“你去哪裡？”身後傳來季衡的聲音。
7361輕巧地跳上船頭，頭也不回道：“去找裴潤。”
“我剛剛說的話你沒聽到嗎？”
“聽到了，謝謝你。”
7361說完，學著剛剛季衡的樣子，跳到了對面的船上，那船晃了兩下，引得裡面的遊客驚呼了幾聲。
那些乘客見有人蹦過來，還沒開口罵人，那船又猛地晃了下，甚至比上次晃得還要厲害。
“他娘的誰啊！瘋了不成！”
叫罵起伏不斷，季衡卻當沒聽見，拉住正要往另一處船上跳的7361，沒好氣道： “算了，我帶你去。”
不過一刻鍾，7361就站在了那艘船舫上。
船舫上之前顯然亂過一次，此刻用作宴會的地方沒剩下幾個人，多數還是打掃的奴僕。
季衡叫住一名小廝，問道：“這裡的人呢？”
那小廝顯然認識季衡，忙不迭的回道：“季少爺，這裡的大人們都散了。”
“散了？”7361立刻追問道：“那落水的人呢？”
剛剛他和季衡乘著小船過來的時候，水面並未看到營救的人，想必已經被救起來了，隻是不知人怎麼樣。
那小廝看了季衡一眼，見季衡沒說話，這才能回7361：“已經下船了。”
“下船？”
“嗯，去尋大夫了。”小廝想起那位公子被撈起來的模樣，隻覺得唏噓。
7361立刻追問道：“那人叫什麼？”
“叫……”小廝回想了下，搖了搖頭：“那會兒太亂了，小人沒聽清。”
7361急了，正待換個人問的時候，耳邊忽地傳來一聲熟悉的聲音。
“阿遙？你怎麼在這裡？”
7361轉頭，就見他心心念念了一天人，大步朝他走來。
“裴潤！”7361驚喜不已。
他還不等裴潤走過來，自己就率先跑了過去，也顧不得有旁的人在，一把抱住了裴潤。
“你嚇到我了。”
裴潤安撫般摸了摸7361的頭：“我答應過你會無事的，叫我的阿遙擔心了。”
7361忙起身，拉著裴潤上上下下仔細看了一遍，見對方確實一點事情都沒有，這才著實松了口氣。
“我聽到有人說船舫落水，以為你又被那幾個壞人算計了……”
“沒有，不是我。”
“哦。”7361問：“那是誰？怎麼會突然落水。”
“是荀兆……回去再與你細說。”
裴潤拉過7361的手，讓7361與他站到一處，他看向對面的季衡。
“季少爺，今日多謝你照顧阿遙了。”
第143章
7361與裴潤坐在窄小的船艙內。
不遠處的船舫依舊燈火通明，將黑色的水面映照出一片橙色的波光粼粼。
7361還在看那座船舫，因為季衡還站在那裡。
因為精神力的緣故，7361的目力很好，旁人早就看不清的距離，他甚至還能看清季衡的表情。
對方一改往日驕矜的神情，神色是7361看不懂的冷淡，夜裡的冷風吹動著衣擺，對方隻定定地望著他的方向。
後知後覺的，7361有點心虛，他移開了視線，雖然知道對方肯定也看不清自己。
在船上找到裴潤後，他注意力光在裴潤身上來，最後走的時候連謝謝都沒有對季衡說一句。
甚至現在和裴潤坐的船，都是季衡帶他來的時候，對方花錢僱的。
怪不得對方神色冷淡了。
7361在心裡還是把季衡當朋友的，盡管對方腦子有時候不好，脾氣很差，可對方每一次都會幫他。
等明日得了空闲，還是給季衡送些菜吧，就當謝禮了。
在這裡一年了，7361在人情世故這方面，覺得自己已經是一名合格的人類了。
正在盤算自己那一塊菜地裡還有些什麼菜，哪些適合送禮的時候，7361隻覺肩頭突然一沉，轉過頭，發現是裴潤把自己的外袍脫下來給他披上了。
“我不冷。”7361說著就要把衣服拿下來。
裴潤制止了他的動作：“夜風涼，小心風寒。”
7361也確實有些冷了，可他也不想裴潤生病。
偏了下頭，7361撐開外袍，直接把裴潤罩住，自己則是無比自然地抱住裴潤的腰，讓自己縮在對方溫暖的懷裡。
“這樣吧，就都不冷了。”
說完，他還特意抬著腦袋看了一眼裴潤。
裴潤笑了下，揉了揉7361的腦袋，隨後攬住懷裡人的肩頭，將人抱得更緊了一些。
夜風陣陣，小船晃晃悠悠的往前行駛著，前面的船夫正在撐槳，除了風聲水聲，周圍一片靜謐，大概覺得這樣很舒服，7361忍不住的閉上了眼睛。
水面上的船已經走得不剩幾隻了，之前熱鬧和嘈雜也隨之淡去，隻餘下兩人，隨著這艘船，在半封閉的小船艙裡，靜靜地抱著。
“怎麼不說話？”頭頂傳來裴潤的聲音。
7361頭往裴潤身上又靠了靠，睜眼道：“沒有，就是有一點累。”
舟車勞頓幾個小時，又經歷了剛剛那一場驚嚇，就連7361也覺得乏累。
“抱歉。”裴潤又在道歉：“讓你受驚了。”
“也沒有……”
頓了下，想到見到裴潤之前的那種空了一塊的心情，7361改了口。
“好吧，還是有的，那會兒我很害怕，怕落水的人是你……”7361悶悶地，但又坦誠地表述：“我真的很害怕。”
說完，他把人抱緊了幾分，即使到現在想起來都仍覺得後怕。
“以後不會了……是我還不夠強大，總讓阿遙為我擔心。”裴潤看著懷裡的人，安撫般的拍了拍7361的背，隨後抬眼，望著遠處燈火，眸色平靜如深潭，聲音一如既往的溫柔，他重復道：“我保證，以後都不會了。”
像是說給7361聽，又像是說給自己聽。
7361“嗯”了一聲，抱著裴潤不說話了。
兩人就這麼靜靜地抱了片刻，7361想起在船舫上裴潤說的話，情緒這才好了起來。
“裴潤，你說的落水的那個人，是怎麼回事。”
荀兆，7361聽著耳熟，應該跟荀枞有點關系。
裴潤言簡意赅地回答：“醉酒後不慎落水，不過後面被救起來了。”
“他是不是荀枞的人？”7361又問。
“嗯，是荀枞的堂弟。”
7361皺起了眉頭，厭屋及烏，毫不客氣地將這個荀兆歸為了壞人。
“那他救起來後人怎麼樣？”
“不知。”裴潤回道：“我並未注意。”
運氣好的話，也就如同他一般，斷一條腿。
運氣不好的話，大抵那被船槳打到的眼睛，也會瞎掉。
很可惜，荀兆顯然屬於運氣不好的那一個。
畢竟一個人在夜間落入水中，被莫名“失控”的幾艘小船撞到，留一條命都算好的了。
想到荀兆被救起來時的情形，變形的右腿，鮮血直流的眼角。
裴潤嘴角勾起，在7361看不到的地方，露出一絲嘲諷的笑。
不過這其中的腌臜事，他不想講出來汙糟了他小夫郎的耳朵。
“阿遙餓了嗎？”裴潤問。
被裴潤這樣一提醒，7361瞬間覺得肚子空空。
他今天外出了一整日，晚上還沒來得及吃飯，就鬧了這樣一出，中午因為記掛裴潤，在那莊子上也沒怎麼吃進去。
現下事情塵埃落定，遲來的飢餓感登時襲來。
“餓。”7361摸摸空空如也的肚子：“我想吃好多好吃的。”
裴潤心情很好的笑出聲，溫熱的手覆在7361的手上：“好，我們去吃好吃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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