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4章

  葉無痕道:“他愛財如命,卻對百姓苛刻欺壓,在坊間有董扒皮之名。索性他是個不要臉的人,我扒了他的臉皮又如何?”


  公孫琢玉點點頭:“那你又為何對郭寒施以腰斬?”


  葉無痕嗤笑:“他生性好色,奸汙民女,逼良為娼,底下那個東西留著也是禍害。可我怕髒了自己的劍,便將他腰斬了。”


  公孫琢玉好奇心挺重的:“京兆尹楚連江呢,你又為何將他吊死在公堂上?”


  葉無痕重新坐了回去,因為傷口崩裂,面色有些蒼白:“身為父母官,倘若不能為民請命,申訴冤屈,又有何用?楚連江攀附權貴,手下冤假錯案無數,枉負‘明鏡高懸’四字,我便將他屍體吊懸在公堂上,又如何?”


  公孫琢玉點頭:“甚好。”


  葉無痕不用他問,便自覺說出了白丘的死因:“白丘一張嘴顛倒黑白,攪弄是非,舌頭留著也是無用,我便替他拔了,做個啞巴,省得死後害人害鬼。”


  公孫琢玉心想這個死法倒是頗為講究,又回到了最初的問題上;“你和駱劍鳴是什麼關系?和莫靜嫻又是什麼關系?”


  兇手狠狠睨向他:“人是我殺的,你要審便審,要剐便剐,少問廢話!”


  公孫琢玉沒有再問,因為他知道就算問下去,葉無痕也不會再吐露半個字。一邊從地上起身,一邊拍了拍沾灰的袖袍:“既如此,少不了委屈你在這兒多待幾天,放心,在我上奏陛下之前,不會有人傷你性命。”


  葉無痕看了他一眼:“我是不是該謝謝你?”


  公孫琢玉挑眉:“這倒不用,我這個人喜歡實在的,口頭感謝未免太過沒有誠意。”


  葉無痕攥緊了牢門,不屑譏笑:“怪不得你會投身杜陵春門下,原來與那宦官是一丘之貉。”


  公孫琢玉原本都走了,聞言又折返回來,睨著葉無痕認真道:“你可以罵他奸臣,但不可以罵他宦官,再讓我聽見第二次,我不保證會不會把落花胡同裡住著的那位姑娘牽扯進來。”


  杜陵春也許不是好人,所作所為也該受人詬病,可那些惡言不該落在他身體殘缺上。好似一個瘸子偷東西被抓,人們該指責的是他的偷盜行為,而不是那條瘸了的腿。


  葉無痕聞言咬牙不語,片刻後才一字一句道:“做惡事的人不會有好下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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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公孫琢玉點頭:“這句話我信七分。”


  他上輩子就沒什麼好下場。


  吳越隱在暗處,見公孫琢玉出來,不動聲色轉身離開,回了司公府。


  “他當真如此說?”


  杜陵春正在書房練字,聞言筆劃一頓,墨水收攏不住,霎時沁出,洇湿了大片痕跡。剛練的一幅字便毀了。


  吳越站在不遠處,依舊面無表情,拱手道:“屬下不敢欺瞞。”


  杜陵春不語,將紙揉成一團扔掉,重新換了一張。他已經竭力照著公孫琢玉的字跡去練,但依舊欠缺了幾分力道。如今聽聞吳越稟報的話,愈發失了筆鋒——


  冷硬狠辣的心中有一處忽而軟了下來。


  杜陵春閉了閉眼:“知道了,下去吧。”


  吳越抬頭:“司公,那刺客如何處置?”


  剜肉,剔骨,還是挖眼?總之惹了杜陵春的人,從來沒有什麼好下場。


  杜陵春卻道:“留給公孫琢玉去查,他若要升京兆尹,在皇上面前該有顆人頭交差。”


  這不是他的行事作風,吳越聞言古井無波的眼底也隱隱閃過一絲詫異,但還是依言退下。


  公孫琢玉出了地牢,本打算去落花胡同一趟,盤問那名女子的底細。但心想葉無痕已然抓到地牢,那女子也有石千秋盯著,橫豎跑不了,便去了書房打算看看杜陵春。


  “司公!”


  公孫琢玉先扒在窗戶邊看了眼,見裡面有人,這才進去,誰曾想推門一看,發現杜陵春竟在書房練字。


  杜陵春見他來,隨手擱了筆,裝作不知的隨口問道:“怎麼,審完了?”


  公孫琢玉湊到他旁邊,像一塊黏糊糊會拉絲的年糕:“還沒有。”


  說完看向桌面:“司公在練字?”


  杜陵春不防又被他看見,連忙把紙揉成一團,扔到一邊:“胡亂寫的。”


  公孫琢玉悄悄從後面摟住他的腰,下巴剛好抵在杜陵春肩頭,指尖在對方脖頸處的一點紅痣上輕撓了一下,低聲問道:“司公為什麼不讓我教?”


  那是杜陵春的敏感處,開關似的,一碰就軟了身軀。


第194章 我也是嬌花


  太監去勢之後,此生便與男歡女愛四字無緣,但每每落入公孫琢玉懷中,杜陵春都有一種難以言喻的心悸感。他按住公孫琢玉在自己脖頸間作祟的手,佯裝惱怒,低聲斥道:“你做什麼!”


  公孫琢玉收回手,重新落在他腰間,把臉埋在他肩上,像貓一樣蹭了兩下,聲音低沉酥耳:“司公……”


  杜陵春心頭狂跳,心想公孫琢玉堂堂一名男子,為何總是慣做小女兒情態。不自覺偏了偏頭,聲音僵硬:“何事?”


  語氣帶著一絲自己都沒察覺到的寵溺,仿佛對方無論要什麼,他都能心甘情願的雙手奉上。


  公孫琢玉眨了眨眼:“我一會兒要去落花胡同……”


  “混賬!”杜陵春當即面色一變,這次是真怒了,“那種煙花之地是什麼好去處,你去一次便罷,還要去第二次?!”


  公孫琢玉心想杜陵春是不是吃醋了,歪頭打量著他:“隻是查案。”


  杜陵春睨著他,咬牙切齒:“公孫琢玉,你可還記得自己打著查案的幌子,入了幾次青樓?”


  江州一次,京城一次,現在便是第三次。


  杜司公又沒有頭上帶綠帽的喜好,天天看著公孫琢玉往煙花之地跑也太烏龜王八蛋了些。對方縱然不做什麼,瞧見那些女子千嬌百媚,難免不會動心。


  杜陵春思及自己身體殘缺,不免越發焦慮。


  公孫琢玉逗他:“司公若親我一下,我捉了那同謀,半柱香的時辰便趕回來,縱有賊心尋花問柳也不行了。”


  杜陵春心頭羞惱:“你——!”


  他本能抬眼,卻猝不及防對上公孫琢玉的視線,到嘴的話就咽了下去。二人再近些,鼻尖都能碰到了,呼吸交織纏綿,難分你我。


  “……”


  公孫琢玉有一雙含情眼,風流倜儻四字襯他都少了幾分韻味。兼得骨相端正,放在上京城這種地方也是有無數女子追捧的。斷案一絕,平步青雲亦是指日可待。


  杜陵春總惶恐自己沒什麼東西能給他,甚至連最基本的魚水之歡都做不到。一時噤了聲。


  公孫琢玉是一個驕傲自滿且不要臉的人,他就從來沒有自卑這種情緒。隻是睨著杜陵春過分陰柔的眉眼,看入了神,緩緩靠過去親了一下,低低出聲:“司公……”


  杜陵春閉了閉眼,帶著幾分認命。他有些緊張,指尖緩緩攥緊公孫琢玉的肩膀,沒有掙扎,感受到對方溫熱的唇落在自己眉心,鼻尖,臉側,最後是唇,終於抿唇生澀的回應了一下。


  公孫琢玉察覺到他的動作,笑眯了眼,愈發黏了上來。二人身形顛倒,不自覺就跌擠在了太師椅子上,杜陵春被他吻得頭暈缺氧,已然不知今夕何夕。


  緋色的袖袍如水般滑落,露出半截白皙的手腕。杜陵春過了那段生澀的情緒,不自覺開始擁緊公孫琢玉,墨色的長發落在肩上,濃似鴉羽。隻有那唇色愈深,一片糜糜的豔紅。


  公孫琢玉抵著杜陵春的鼻尖,親昵蹭了兩下。杜陵春按住他,本是訓斥的話,到嘴邊語氣卻不自覺緩了緩:“光天化日的,成何體統。”


  外間窗戶還露著半條縫,窺盡山水荷池。


  公孫琢玉趴在他懷裡不動,粘人。


  杜陵春沒了法子,推他一把,終於做出妥協:“速去速回。”


  公孫琢玉抬起頭,試探性問道:“那我去了?”


  杜陵春木著臉,但對上公孫琢玉亮晶晶的眼,心卻軟得一塌糊塗,聽不出情緒的嗯了一聲:“要去便去,磨磨蹭蹭的做什麼。”


  公孫琢玉就等他這句話了,聞言又往他臉上偷親了一下,這才樂顛顛一溜煙跑出書房,須臾就不見了身影。


  杜陵春有些怔然,反應過來慢慢坐直身形。他抬手摸了摸自己的臉,那種溫熱的觸感仍有絲絲縷縷殘留,讓人頭腦昏聩。


  杜陵春向後倒入椅背,用手抵著眉骨,眉眼低垂,仍是想不明白自己為什麼會被公孫琢玉這個小混賬迷了心竅。指尖輕叩桌沿,發出沉悶的響聲。


  吳越立刻出現在窗外:“司公有何吩咐?”


  杜陵春眼睛都未抬:“公孫琢玉去了煙花之地,你找幾個人跟著,暗中保護,不許他胡來。”


  短短一句話,吳越腦補了很多東西,神情一時微妙起來,心想胡來是怎麼個胡來,支支吾吾應道:“是,屬下這就命人去辦。”


  落花胡同裡的姑娘夜晚才出來做生意,故而白日很清靜。公孫琢玉帶著人走到上次的巷子口,正準備敲門,石千秋就從樹上躍了下來,悄無聲息落在了他面前。


  公孫琢玉面露驚喜:“呀!大師父!”


  逆徒。


  石千秋把到嘴的兩個字咽了回去:“大人,我在此守候一夜,並未發現動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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