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6章

因此我劫持顧洋,流放了你們兄弟倆去香港,掃清了通往權力的道路上的障礙;你們走後,我在海面上利用顧名宗缺少防備的優勢,暗算了他,控制了顧家的裡外通訊。


以上過程雖然非常曲折驚險,但我在這裡不用贅述。最終結果是我成功將你父親帶回顧家,完成了顧名宗和季名達這兩人身份的再一次轉換。”


盡管早有預感,但真正看到這段文字時顧遠還是閉住了呼吸。


原來他叫了二十多年父親的那個顧名宗,早在兩年多前他去東南亞的時候就已經死了。而這段時間顧家的那個“顧名宗”,真的是他生父!


方謹的文字仍然在繼續,連那冷峻的筆鋒都未變化分毫:“你也許會覺得我太過醉心於權力,但事實就是,這幾年來我通過控制你生父,順利掌握了大半個顧家財團,對我這種普通出身的人來說簡直是難以想象的際遇。


如果可以,我當然希望這權力能永遠持續下去,甚至由我開始子子孫孫往下相傳;但天不從人願,前段時間我查出了重病,治愈幾率非常小,可能時日就近在眼前了。


——這就是我決定離開並將一切和盤託出的原因。”


“顧遠,病症確診後,我去了解了一下它發展到晚期會出現什麼症狀。我將脫發,衰弱,脾腫大,身軀笨拙形象全毀;我會成為你見過的最難看的人,就像個企鵝一樣,慢慢地躺在床上等死。


我知道你也許不會計較顧家的事情,甚至有可能強忍下我利用你生父,讓他至死未能見你一面的過錯;就如同我知道你的為人——專注、守信、念舊情,因此你對我的感情足夠我從中獲得最大的利益。


但當我形象全毀,衰弱落魄之後呢?


當我醜陋到你難以想象的地步,讓你看都看不下去之後呢?”


“你本來其實是喜歡女性的,顧遠,直到現在你本質上都是個異性戀。因此我希望自己在你心中,至少有個美好而虛假的表象,我不希望事情最後進展到讓你我都無地自容的地步。


所以如果你還想找我的話,請千萬打消這個念頭。


這本文件列舉了顧家財團所有商業機密和投資信息,雖然你無法用正常途徑繼承,但根據這些你可以輕而易舉吞並大部分產業,從此也就可以洗白上岸了。此後你一定能順利娶妻生子,過上人人稱羨的,正常美好的家庭生活;相信我,雖然感情上可能一時無法接受,但理智上這確實是對你我最好的結局。


感情會讓人軟弱,但理智卻能選擇兩全其美的路。你可能會覺得我涼薄無情,但事實就是如此。


祝以後一切安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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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謹,於XX月XX日。”


·


檢查室緊閉的門裡突然傳出一聲巨響。


門外手下齊齊一愣,沒人說話也沒人敢動。半晌心腹才鼓起勇氣,膽戰心驚地過去敲了敲門:“大……大少,您……”


足足過了好一會,門裡才傳來顧遠沙啞的聲音:“……沒事。”


顧遠慢慢走到牆角,俯身撿起被自己狠砸到牆上的銀色文件夾。因為難以抑制的暴怒,連這個簡單的動作都異常僵硬,仿佛電影裡被一格格定住的慢動作。


……將一切和盤託出……


醉心於權力,生父至死不見一面……


顧遠耳朵嗡嗡作響,隻聽見模糊又撕裂的聲響一陣陣傳來,過了很久他才意識到那是自己的喘息。


為什麼要把最殘忍的真相一股腦全剖析出來?為什麼連掩飾都不屑於掩飾一下?


顧遠直直站在那,滿眼都是散落一地的紙張。在下雪般混亂的蒼白中,他眼前浮現的卻是無數個方謹,無數個記憶中小心翼翼的、溫柔繾綣的、微帶惱怒的、歡喜期待的……那麼多久遠的畫面潮水般湧去,最終隻剩下一個滿心算計,轉身離去,從此再也不看他一眼的方謹。


顧遠用力的、徹底的吸了口氣,連肺部都因為迅速湧進的氧氣而輕微刺痛。


但剛才將全身所有神經都燃燒起來的怒火,卻因此而被強行一壓。


——如果他還是當年那個氣急攻心動手就打的年輕人,可能這時就真的放棄了,帶著被欺騙的暴怒和惱火揚長而去,幹淨利落奪下顧家,從此把那個戲弄自己於鼓掌之間的人記為終生之恥,或徹底忘在腦後。


然而現在,他卻突然想到了更多的東西:


方謹信上所寫的,也許就是真相,但確實是所有真相嗎?


他腦海中下意識想起了最近一次對方謹最深的印象。那是在墓園中,方謹一身黑衣,眼眶通紅,望著棺材中他父親平靜的臉;他站在墓坑前久久不願離去,被淚水浸透的臉蒼白冰涼,連哽咽的聲音都像是從胸腔震出來一樣沉悶劇痛……


那不是……那不是純粹利用的表現。


那信中其中有更多,他沒說出來的東西。


顧遠咬緊牙關,焦躁還未完全從他大腦神經中褪去,但他掐住掌心迫使自己冷靜下來。


那封信上的內容看似毫無破綻,包括方謹自己的內心剖析也邏輯通順,但一個自始至終存在於他內心深處,卻一直沒機會說出口的問題卻突然浮現出來——


這麼一個能在顧家偷天換日的方謹,他是從哪來的?


當初在海面上,遲婉如說他是被賣進顧家的,方謹自己流露出的意思也是他出身平凡,甚至對顧家來說還有點低賤,想必被賣進來並不突兀。


但這中間有點不對的地方。


那個被顧遠叫了二十多年父親的男人,根據顧遠的了解來看,就算方謹小時候再漂亮,他也不至於買小孩回來玩。再者如果方謹真是以那種身份被買進來的,既然都搞到差點繼承家族的地步了,為什麼這麼多年間一點流言不聞?


方謹這封信,都堪稱是絕筆信了,卻連半句不提自己身世,這真的正常嗎?


顧遠皺起鋒利的眉,突然大步走去開了門,正守在外面的親信手下頓時一凜站直:“大少!”


“去查方謹的來歷,”顧遠一邊往外走一邊沉聲吩咐,語調微微繃緊:“他父母是什麼人,出生在哪裡,是什麼時候來顧家的,以前在哪上的學——一項一項都給我查,任何線索都別放過,全都查到底!”


“是!”他心腹一邊回應一邊轉頭對手下使眼色,示意他們趕緊把命令吩咐下去,然後又加緊快步追上了顧遠:“大少,我們這是去——”


他以為顧遠會立刻不惜一切代價去找方謹,但出乎意料的是顧遠搖了搖頭,道:“回顧家。”


心腹一愣。


“去搜方謹的東西,”顧遠冷冷道:“他在顧家生活了十多年,不可能不留下任何痕跡,現在立刻去全部給我搜出來!”


第58章 我用了那麼多年,才再次回到與你相遇的起點


方謹主持顧家這兩年多時間裡,用水泥把顧名宗以前用的主書房封了,東西全搬出來放在了倉庫裡。顧遠讓人把所有物品全分門別類整理出來攤在庭院,然後也不帶人,自己親手搜了方謹的臥室。


結果他根本沒費什麼事,就在衣櫃最下面那個平時不會有人打開的櫥子裡發現了一隻加密手提箱。


——他猜的沒錯,方謹從醫院離開純粹是應急之舉,他原本的計劃是從顧家從從容容的走。那麼既然如此,他準備帶走的東西肯定還在顧家沒來得及拿,回來一搜果不其然。


這手提箱還挺結實,顧遠讓人鋸開了金屬外殼,把裡面的東西全翻出來,哗啦一聲倒在了地毯上。


出乎意料的是箱子裡東西並不多,而且非常普通,也就是證件、護照、一些換洗衣物和藥物。顧遠原本冷靜到極點如同堅冰般的情緒,在看到那滿地藥盒的時候突然破裂了。他半跪在臥室地毯上,拿起離自己最近的深色玻璃藥瓶,從胸腔中發出沉悶嘶啞的喘息。


這些藥,方謹吃了多久?


他回到顧家的這半個月以來,方謹是把藥瓶藏在什麼地方,每天偷偷背著他去拿藥吃的呢?


顧遠如溺水的人尋找浮木般在雜物中翻找,連衣服都掀開來抖摟幾下,卻什麼線索都沒有。沒有一字一紙,沒有任何舊物,連那隻戒指都被方謹掛在脖頸上帶走了。


地上衣服和文件交疊,護照翻開露出首頁上方謹的照片,那時他還沒得病,氣色很好目光明亮,證件照都擋不住那令人難忘的神採。


半晌顧遠停下動作,蹲在地上捂住眼睛。


方謹在顧家那麼多年,難道小時候一點東西都沒留下?


還是說他根本沒想帶走任何舊物,早就趁機全毀了?


一想到方謹把自己所有舊物全毀掉時是什麼心情,顧遠就喉嚨發緊,仿佛有種窒息般的劇痛,從五髒六腑中泛出撕裂的血腥。


——他不想回來了。他知道自己回不來了。


顧遠勉強吐出一口氣,睜開眼站起身,想去院子裡看看從主書房裡搬出來的東西。就在這時他發現自己手裡捏著一塊手帕,是剛才從滿地衣物中隨手抓起來按住臉的。


他也沒心思注意太多,剛要把手帕扔回地上時,卻突然輕輕“咦”了一聲。


那看著很眼熟。


顧遠把手帕展開,隻見那布料已經很舊了,柔軟的白棉已經微微泛黃,但因為折疊整齊保存妥當的緣故,並沒有任何異味,也幹幹淨淨的沒有皺痕。


手帕右下角用白絲線繡著一個工整娟秀的小字——琳。


顧遠記憶深處某根弦突然撥動了下,緊接著瞳孔驟然縮緊。


他知道這個字的意思,也記得這塊手帕:柯琳,那是他母親的名字,這手帕他小時候經常隨身攜帶,是他母親當年留下的遺物。


但它怎麼可能出現在在方謹身邊?!


剎那間童年時代的記憶湧入腦海,一帧帧一幕幕,全數反映在顧遠愕然的眼底。那是他十一二歲的夏天,在顧家大宅的青石臺階上第一次見到那個小姑娘;當時她就是個雪白的小淚包,哭得抽抽噎噎聲哽氣絕,一邊抹淚一邊跟他說:“我爸爸媽媽不在了……”


她哭得那麼厲害,整張臉都被打湿了,兩隻手不停交替著擦眼淚,小小年紀的顧遠一時衝動,便從口袋裡掏出手帕來給了她。


其實那時候小顧遠還稍微心疼了下:要不是小姑娘哭起來很好看,他才舍不得把手帕拿出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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