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因為跳舞,他呼吸有些喘,黑色的襯衣質地輕薄,被汗水浸湿了些許。額發湿透,但眼神極亮。襯衣領口敞得很開,露出了雪色的皮膚和精致的鎖骨。


  最後一個舞蹈動作止歇,他應該是想把衣服往下扯開,沒想到扯了一下沒成功,表情有瞬間的茫然。但很快,他手上換了個動作接上,放棄了撕衣服。


  彈幕上全在刷“哈哈哈耍帥失敗!”“服裝師的鍋!”“可憐的年年,心疼!”


  謝遊手指輕輕敲了敲桌面,看著舞臺上雖然領口凌亂,但好歹衣服完整的餘年,很想給這個服裝師打錢。


第23章 第二十三塊小甜糕


  不過,在謝遊不知道第幾次往回拉進度條時,手突然頓住。他輕輕蹙著眉,將一個並不特殊的畫面反反復復看了好幾遍。


  不對勁。


  謝遊心裡懸著沒著落,他拿了手機,飛快撥通曲逍然的電話,不等對面說話,先道,“餘年怎麼了?”


  曲逍然顯然沒反應過來,茫然反問,“什麼怎麼了?我哥出國了,我這幾天都沒去公司,”他聽著謝遊的語氣不太對,趕緊道,“謝小遊你別急別急,我馬上幫你問!很快的!”


  謝遊掛斷電話,握著手機,視線落在屏幕裡的餘年身上,沒有移開。


  他沒有看錯,有那麼一帧,餘年的臉上露出了痛色,但很快又被笑容蓋過去了。


  沒多久,曲逍然回了電話過來。


  “欸,你是怎麼知道的?餘年確實出事了。”


  謝遊呼吸一窒,沉聲問,“出了什麼事?”


  “我直接打給孟遠問的,孟遠說錄節目那天,就彩排的時候,不知道是哪個黑心黑肺的,往舞臺上餘年踩點的位置灑了水,餘年沒穩住就摔倒了。原本應該是膝蓋著地,但餘年自己聰明,避開了膝蓋,隻扭了腳。”


  謝遊的語速愈加慢了些,“彩排……的時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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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對啊,就是彩排的時候!後來孟遠親自送去了醫院,沒大事。不過你那個年年有餘還真的能忍,錄制的時候,踩著傷腳跳的舞。”曲逍然說起來也挺唏噓,“跳舞跳了好幾分鍾呢,硬是撐下來了,想想都覺得疼!”


  肯定很疼。


  謝遊又把那一段畫面眼也不眨地看了一遍。


  一定是疼得實在忍不了了,表情才露出了這麼一秒的破綻吧?


  “……喂謝小遊你在聽沒?”


  “在。”謝遊的聲音有些啞,“有結果嗎?”


  “快有了,節目組那邊,說是會給交代。”


  掛斷電話,謝遊有幾秒沒動。好一會兒,他點開短信的界面,手指懸在屏幕的按鍵上許久,還是沒有按下去。


  現在,他不能。


  眼裡浮起自嘲,隨後又被更深的冷厲所取代。謝遊握著手機,點開節目繼續看。


  畫面裡,餘年表情半點看不出異樣,坐在休息室的沙發上等投票結果,笑容輕松,時不時會和旁邊的夏明希說兩句。


  掠過的一個遠鏡頭裡,能看見餘年已經換下黑色皮鞋,穿上了淺色的拖鞋。不少觀眾也注意到了,一時間成了彈幕討論的焦點。


  “——餘年怎麼換上拖鞋了?雖然是在休息室,但也不能這麼隨便吧?”


  “——說不定皮鞋磨腳,嬌氣唄!”


  “——呵呵,才出道就這麼耍大牌?”


  “——應該是有什麼原因吧?”


  與此同時,孟遠正在跟餘年通電話。


  “新聞稿我撒出去了,砸了大價錢讓他們轉!艹,竟然還有些亂七八糟的黑粉說你嬌氣耍大牌,真氣的頭疼!在視頻彈幕上吵一通不算,還把陣地轉到微博繼續吵!他們這麼闲?”


  餘年反過去勸孟遠,“他們最多就在網上說說,又不能到我面前來懟我。”


  孟遠哼了兩聲,勉強壓下火氣,“現在這樣也行,越說你嬌氣的,說你耍大牌的,臉被打得就越疼!”他憋著氣,轉而又道,“就剛剛,老何給我打電話了。”


  餘年明白過來,“有結果了?”


  “屁的結果!”孟遠音量又提了兩度,“查來查去,最後說是一個負責雜務的工作人員不注意,在彩排休息那兩分鍾裡上臺收拾,毛巾沒擰幹,一直滴水,水就留臺上了。我特麼,這也行?”


  餘年垂眼,視線定在空氣的某個點上,“但現場人多,大家都忙,又沒有監控,所以根本就不能確定到底是無心還是故意,對嗎?”


  “對。”孟遠聲音發澀,“我也沒辦法去找老何硬要一個說法,他也拿不出來。”


  聽餘年沒說話,孟遠繼續道,“節目組那邊會發一個聲明,說明具體的情況,醫藥費什麼的會翻著倍賠償,我們的要求,能配合的他們也會盡力配合。”


  餘年清楚,這算是最好的結果了,甚至,裡面還有孟遠的面子和人情在。畢竟,他現在不過是一個剛剛在這個圈子裡砸出一丁點兒水花的新人。


  “孟哥,能有這個結果已經很不容易了。”餘年語調平和,笑道,“我以後也會多注意的。”


  孟遠一聽他這麼說,就知道餘年是明白了,但可能是孩子太懂事反而更讓人心疼這種心態,孟遠嘆氣,“這事情出來,又有節目組聲明,你的形象會很正面。你現在就好好休養,別被雜事影響了狀態,”他苦笑,“好像我經常都在說,讓你別受影響。”


  餘年回道,“不怪孟哥,畢竟明槍易躲,暗箭難防。”


  聽了這句,孟遠原本就覺得自己沒能護好餘年,現在心裡更愧疚了,他又擔心餘年壓力大,“反正都連著拿幾次第一了,下一場我們拿第二第三也沒關系,把腳養好最重要,後面路還長著。”


  餘年垂著眼睫,眉目舒朗,彎唇笑道,“不能跳舞,我還有嗓子,想讓我不拿第一,對方可能得找個方法,把我毒啞才行。”


  孟遠一怔,哈哈大笑,一時間心裡鬱氣都消了大半,“對,第一我們佔著,誰也別想搶!”


  剛掛斷孟遠的電話,餘年的手機又響了。他看見屏幕上出現的名字,接電話時不自覺地在緊張,“榮叔叔?”


  榮嶽聲音帶笑,“這麼晚了,沒擾到你睡覺吧?”


  餘年連忙道,“沒有沒有,還沒睡,您那邊是下午吧?”他又滿心忐忑地問,“……成功了嗎?”


  榮嶽知道他擔心了好幾天,沒賣關子,“很順利,我和歐洲的一個收藏家搶了三個回合,後來他不情不願地收了手,我成功拍下來了。手續已經辦好,很快就可以把幽鳥鳴枝玉樽帶回國了。”


  回來了。


  餘年閉了閉眼睛,好一會兒才說出話來,“榮叔叔,謝謝您。”


  “喲,聽這聲音,我們小年年是要哭鼻子了?”榮嶽故作驚奇道,“來算算,榮叔叔都多久沒見你哭過鼻子了?”


  餘年吸吸有些泛酸的鼻子,笑著反駁道,“沒哭,真沒哭。”


  “要是真想哭,叔叔可以假裝沒聽見。”榮嶽不知道想起了什麼,語氣溫和,“老師和師母臨走之前,最放心不下的都是你。說你面上看著什麼都不在乎,實際太倔,認定了,千難萬難也必會去做。就叮囑我們,多看著你一點。”


  餘年靠在抱枕上,輕輕地“嗯”了一聲,“外婆總是不放心。”


  他想起外公曾經說,他們結發定百年,若誰九十七歲死,奈何橋上等三年。現在,他們應該已經團聚了吧。


  手機裡,榮嶽笑道,“不說這個了,不然掛了電話,你說不定會偷偷躲被窩裡哭。我明天就啟程回國,到時候親自把幽鳥鳴枝玉樽送到公館。”


  這一次,孟遠的動作非常快,節目還沒結束多久,就已經把熱度帶起來了。《天籟》節目組也配合著迅速發表聲明,詳細說明了情況,並圈了餘年。又連發微博,給出了餘年下臺時撐著拐杖的畫面。


  聲明發出來不到半小時,評論區就炸了鍋。


  “——特意重新看了一遍年年比賽的現場,之前還跟著歡樂哈哈哈,說衣服沒撕開,現在眼淚都忍不住了!整整六分多鍾啊!難以想象會是多疼!他到底是怎麼忍下來堅持跳完的?”


  “——1551心疼到爆炸!我給我閨蜜看,問你能看出跳舞唱歌這個人,腳扭傷了站都站不住嗎?她看了三遍,都沒看出來。隻希望節目組以後注意細節,他受傷,我們真的心疼!”


  “——臥槽那些懟年年嬌氣耍大牌的,現在哪兒去了?耍大牌能腳傷了一樣唱跳完整場?嬌氣能唱歌的時候全開麥尾音都沒抖一下?能跳舞的時候沒有一個動作出錯?你們特麼有本事指出來啊!氣哭!明明年年這麼敬業!”


  “——之前以為那些汗是跳舞太熱出的,現在才知道,都是疼的QAQ路轉粉,很不錯的歌手!”


  辦公室裡,謝遊掛斷曲逍然打來的電話,神色看不出喜怒。


  “他們查不清楚,我查。注意著,動靜小點兒。”


  一直等在旁邊的秦特助點頭,“我明白。”


  靜坐了許久,謝遊站起身,拿了車鑰匙往外走。


  秦特助開口,“您——”


  “我知道分寸。”


  謝遊開了不常用的車,在城裡繞了一圈,最後才停在了餘年小區外面的馬路邊上。


  已經是九月底,風一吹,落葉就紛紛揚揚。謝遊熄了火,握著手機,透過車窗,看著餘年窗戶的位置。


  窗戶的燈還亮著,應該是還沒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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