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忽然,吱呀一聲。


  江隨舟猝不及防,被嚇了一跳,匆匆轉過頭來。


  他才發現,霍無咎不知何時已經從後間出來了,此時正坐在後間門口,一雙濃黑的眼,正靜靜地看著他。


  那聲響,是他輪椅發出來的。


  江隨舟一把將引枕丟開。


  ……剛才太過於放松,一時間竟忘了房中還有一個人了!


  他頓時有些手足無措,一手拿著書,急匆匆地坐直了身體。但是在他身後,原本摞得整整齊齊的引枕,已經被抽亂了,一看就知道他剛才幹了什麼。


  江隨舟被自己尷尬得頭皮都開始發麻了。


  不過幸好,霍無咎仍然不愛搭理他。


  霍無咎的眼神並沒在他身上停留多久。像是根本不在意他做了什麼一般,霍無咎隻淡淡掀了他一眼,便轉開眼神,搖著輪椅往外走。


  江隨舟忽然有些感謝他這愛答不理的死樣。


  他清了清嗓子,單手撐在額前,擺出一副什麼都沒發生的模樣,順便將自己的眼睛擋住了。


  他雙眼死死盯著書冊,冷冷開口道:“你去床上睡。”


  說完,他便再沒抬起頭過。


  雖擺出了一副專心看書的模樣,江隨舟的耳朵卻打起了十二分的精神,緊緊捕捉著霍無咎的動向。


  他聽到霍無咎將輪椅搖到了床邊,又聽他緩緩將自己的身體挪到床上,接著靜靜躺下,沒再做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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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江隨舟松了一口氣。


  他在心裡默念:隻要霍無咎不提,我有什麼可尷尬的?我不尷尬。


  不過這洗腦洗得並不成功。此後大半個時辰,他都看不進去手頭的書,不停地復盤剛才的事。


  自己傻子似的捏枕頭的模樣,霍無咎應該沒看見吧?方才聽到的那一聲,是輪椅的響動,他那時候剛出來,沒看見自己在幹什麼也不一定……


  江隨舟在心裡天人交戰,恨不得將手裡的書盯出一個窟窿,卻沒注意到,在床上躺下的霍無咎,輕飄飄地看了他一眼。


  將他那低著頭、死死捂著臉的羞惱模樣,也全然看在了眼裡。


  披著狐狸皮的兔子,不小心露出了短短的小尾巴。


  霍無咎的唇角動了動。


  ——


  一直到夜深了。


  躺在床榻上的霍無咎一直沒動靜,江隨舟便徑自熄了燈,拉過一條毯子,便在坐榻上睡下了。


  果真,他這一夜睡得極好。


  這坐榻也並不是多舒服,但連著兩日都幾乎徹夜未眠,早將江隨舟的精力熬得所剩無幾了。因此,他一沾枕頭,便沉沉睡去,一夜竟是連夢都沒做。


  一直到天色漸明。


  江隨舟睡夢之中,隻覺有人小心翼翼地拍他。他一睜眼,便見模糊的晨光裡,站著一臉震驚的孟潛山。


  江隨舟頓時被嚇醒了。


  他坐起身來,就見孟潛山躬身站在他面前,一手捏著個信封。他一臉驚訝,看了看床榻,又看向江隨舟,支支吾吾地開口:“主子,您怎麼睡在……”


  江隨舟咬牙,壓低了聲音打斷他:“有事?”


  這孟潛山哪兒都好,就是人呆了些。


  哪兒有眼看著自家主子睡沙發,還要問主子“怎麼睡在沙發上”的啊!


  孟潛山聞言愣了愣,將信封遞到江隨舟的面前,道:“這是昨兒個夜裡……”


  江隨舟頓了頓,忽然抬起手,示意孟潛山先閉上嘴。


  他看到了床榻上的霍無咎。


  此時天色隻微微亮起了一點,還遠不到起身的時候。霍無咎看起來睡得正熟,想必他們二人交談,會吵醒他。


  孟潛山順著江隨舟的視線看過去,立馬了然了。


  江隨舟起身輕聲道:“出來說。”


  孟潛山連忙悄悄地跟在了他的身後。


  他們二人一直走到了臥房外,關上門,才重新開口說話。


  “什麼事?”江隨舟問道。


  就見孟潛山將手中的信封遞給他,道:“王爺,這是昨兒個夜裡約您吃酒的兩位大人,今早天亮之前託人偷偷送來的,說本是打算昨日親手交給您,但您身子不爽,便趕在今天送來。”


  江隨舟接過了信封。


  他大概了解。昨天約他去喝酒的二人,都是工部的小官。想必要送給他的信息,多半和宗祠修葺之事有關。


  他收了信封,嗯了一聲,便轉身要走。


  卻在這時,孟潛山居然一步上前,將他攔住了。


  江隨舟皺眉看他,便見孟潛山一臉義憤填膺。


  “霍夫人怎麼能讓您睡坐榻呢!”


  江隨舟有點無語。


  還問!剛才都打斷你讓你不要說了,你還問!


  他淡淡道:“是你該管的?”便要轉身進屋。


  卻見孟潛山一臉視死如歸。


  “奴才不該管,但王爺身體這般病弱,怎能由他欺人太甚!”


  江隨舟能聽出來,孟潛山的聲音都在打顫,一看便是在害怕。但他卻硬攔著自己,低聲說道:“是不是霍夫人仗著自己武功高強,便欺凌於您?王爺莫怕,這兒可不是他們北梁,由得他放肆……”


  江隨舟無奈抬手,打住了他的話。


  他知道孟潛山一片赤誠的忠心,但是這人……真是死腦筋啊!


  他冷聲道:“瞎猜什麼?做好你自己的事。”


  說完,他便繞過孟潛山,將房門推開了。


  卻聽他身後,孟潛山的聲音委屈又疑惑。


  “王爺都睡坐榻了,為何還要將這人弄到您的院子裡來?”


  ……不說清楚,這茬是揭不過去了唄?


  江隨舟深吸了一口氣,關上房門,轉過身來。


  “本王自己要睡的。”他說。


  孟潛山滿臉詫異。


  接著,他便見自家王爺面若冰霜,生硬地開口道:“他雖說是妾,但本王心悅他,不想隨意輕侮。明白了?”


  孟潛山眼珠子都要瞪出來了:“王爺您!可是您才……前兩日才頭遭見他啊!”


  ……還刨根問底起來了。


  江隨舟隻想快些將這愣頭青糊弄過去,信口胡謅起來:“你怎知是頭一遭?當年定北侯回京,本王那時便見過他,早動了心念。此後……時日久了,雖未曾見過他這人,但他的消息,卻是沒少聽。”


  孟潛山目瞪口呆。


  江隨舟見他明顯信了,便止了話頭,警告道:“此事旁人誰也不知,當著霍夫人的面,本王也從沒袒露半點。所以,你即便知道,也要爛在肚子裡。記住了?”


  孟潛山此時愣得眼都直了,傻乎乎地直點頭。


  江隨舟淡淡瞥他一眼,轉身重新推門回去了。


  天色還早,他與其在那兒跟孟潛山磨洋工,還不如早些趕回去,再睡半個時辰的回籠覺呢。


  這般想著,他輕手輕腳地回了坐榻上。臨躺下時,他還不忘看了霍無咎幾眼。


  仍舊一動不動,並沒被吵醒。


  江隨舟放心地躺下,閉上了雙眼。


  他卻不知,在他閉上眼的那一剎那,黑暗中那雙濃黑的眼,緩緩睜開了。


  那人皺緊了眉,滿是詫異,目光極其復雜地落在了他的背影上。


  他不知道,霍無咎在軍中多年,即便睡夢之中,細微的響動,也能讓他立馬警覺地醒來。


  他也不知道,霍無咎其人極其耳聰目明,即便隔著一道門,即便他壓低了聲音,所說的話,也全能讓霍無咎聽得清清楚楚。


  一個字都沒落下。


第16章


  天大亮了。


  江隨舟本想睡個回籠覺,卻未曾想昨夜睡得太好,躺回去便再睡不著了。因此,他早早便起身,孟潛山也提前備好了早膳。


  霍無咎起得也很早。


  他們二人雖共處一個臥房,但基本沒有交流。孟潛山伺候著江隨舟洗漱完,霍無咎便自去後間清理。待霍無咎自己搖著輪椅回來,便有孫遠推著他的輪椅,將他推到了桌邊。


  桌上的早膳已經備齊了,江隨舟此時正坐在桌邊,慢悠悠地看書。


  他也不是一定要等霍無咎一同吃飯,隻是自小養成的餐桌禮儀,一定要等人齊了才動筷子。


  見霍無咎來了,江隨舟放下書,便徑自動了筷。


  二人即便一同吃著早飯,也相顧無言。


  但是今天,江隨舟總覺得哪兒不對。


  好像霍無咎總打量他,但待他看去,又見霍無咎自己垂著眼吃飯,根本一個眼神都沒施舍給他。


  怪得很。


  倒是伺候在一旁的孟潛山,見主子一早上總偷瞄霍夫人,隻當主子是在心上人面前情難自已。


  這個時候,作為一個合格的下屬,自然要憂主子之憂。


  這麼想著,孟潛山笑嘻嘻地開了口。


  “主子,昨兒個木匠已經來了。奴才想著您專程提過,說夫人的輪椅實在不好用,便讓他趕快一些。方才那邊遞話過來,說今日之內,就能把新輪椅送到咱們院裡。”


  江隨舟抬頭看了他一眼,就見孟潛山在使勁衝他眨眼睛。


  不用想就知道,這小子是在替自己在霍無咎面前顯擺,旁敲側擊地告訴霍無咎自己對他有多好呢。


  江隨舟有些無語。不過轉念一想,殊途同歸,就當是孟潛山在替自己討好霍無咎吧。


  於是,他嗯了一聲,淡淡道:“倒是不錯。若是早,你便推出去轉轉,試試看是否好用。”


  剛好,反正自己在禮部上班,孟潛山這大嘴巴闲著也是闲著,就讓他幫自己推霍無咎出去透氣去。


  孟潛山笑嘻嘻地一口答應下來。


  “王爺若回來得早,還能一同出去散散步呢!”他說道。


  ……這就過頭了啊。


  江隨舟警告地瞥了他一眼。


  孟潛山連忙笑嘻嘻地閉了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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