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相浮:“麻煩稍我們一程。”
也沒多過問原因,秦晉微微頷首。
收份子錢的人輕易認出經常登上財經版面的秦晉,嘴角還沒來得及揚起,便看到站在他旁邊的一對父子,頓時腦補出很多種可能,最終決定視而不見。
秦晉隨意地放下一張黑色購物卡,單看卡的質感裡面恐怕承載了一個驚人的數字。
快走進宴廳時,李相浮沒忍住好奇:“你隨了多少?”
“二百。”
“二百萬?”李相浮驚訝。秦晉平靜糾正:“二百塊。”
知道這可能是秦伽玉做得一場局,哪有上杆子砸錢的道理。
“……”
會場內外是兩個世界。
門後熱鬧非凡,高空中懸掛的水晶吊飾有種搖搖欲墜之感,正如李相浮此刻的心情。他瞥了眼秦晉的請柬,意外發現兩人同桌,不用想也知道這是一場別有用心的安排。
由於訂婚宴快開始,蘇桃和未婚夫已經在內場。隔著數張桌子,男方的目光很有穿透力,對視的一瞬間,李相浮記憶中的某塊區域像是被重新翻土,隨後生出一種莫名的篤定,篤定這人就是秦伽玉。
“我先去試試水。”李沙沙低聲道。
李相浮微微搖頭,暗示等訂婚宴結束找個無人的角落再嘗試綁定。
李沙沙卻是一反常態地堅持,小小年紀皺著個眉頭:“他給我的感覺很不舒服。”
礙於秦晉在,李沙沙用手機打字,讓李相浮領著自己先靠近對方一米之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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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去跟新人打聲招呼。”李相浮側過臉對秦晉說了句。
秦晉點了下頭,沒阻止。
隨著距離逐漸縮短,李相浮無論呼吸還是步伐,都是十分平穩。沒了那層神秘的面紗,真人能帶給他的危機感並沒有如想象中強烈。
當然其中一半大約是受秦伽玉看似溫良氣質的影響。
請柬上男方的名字是秦珏,姓和名都能讓人和秦伽玉聯系在一起,毫無遮掩的態度預示捉迷藏的遊戲已經被叫停。
“蘇小姐,新婚快樂。”
蘇桃淺淺笑道:“隻是訂婚。”
她挽著秦伽玉,看似親密無間,然而男方站姿相當筆挺,使得總顯出那麼一絲隔閡。
李相浮終於看向另一人:“秦先生,祝賀你。”
“你兒子?”溫和的視線首先落在李沙沙身上,秦伽玉彎腰和他平視:“一看就聰慧過人。”
四目相對,李沙沙突然伸出手,覆在對方側臉頰。
這個動作實在太過突然,秦伽玉身體微微一僵,狹長的雙目立時眯了起來。
“不要輕薄人家。”李相浮自然地拉李沙沙到身後,隨後對秦伽玉說:“孩子有些頑皮。”
秦伽玉面上笑容分毫不減。
制造完冷場,李沙沙冷著臉打了個呵欠,除了表情,和一般犯困的孩子無異。李相浮抱起他往回走,路上輕聲問:“身體不舒服?”
“耗費了一些能量。”李沙沙:“你之前的想法沒錯,他體內也有系統,我綁定不了。”
李相浮挑眉:“不是說百搭?”
“撞款了,人家也是可以改變命運的系統。”
李相浮詫異:“你還有這本事?”
搭檔多年,自己怎麼不知道?
“知識改變命運。”
“……”
李沙沙:“其實同款也不影響綁定,除非性質相反。我的程序主旨是自給自足,譬如宿主實打實學了二十多年,才辛苦練就一身才藝,他純屬不勞而獲。”
李相浮腳步一頓。
李沙沙:“說白了不外乎劍走偏鋒,並不培養人本身的能力。”
李相浮把團子放在座位上,想起李戲春曾說過秦伽玉能輕易找到共同話題,還展開過追求,眼神不由一暗。當初秦伽玉是通過他才接觸到李戲春,從某種意義上說似乎是把自己當做橋梁用。
瞬間思考的事情太多,自重新坐下,李相浮已經保持數分鍾的緘默。直到身側傳來一道低沉的聲音:“看來你觸動很大。”
李相浮睫毛一動,抬眸望向秦晉,有一瞬間很想借著心血來潮詢問他是不是也有系統。
似乎心意相通,李沙沙表示:“放著我來。”
李相浮來不及阻止,李沙沙已經強撐著精神摸向對方的臉,同一時間,秦晉腦海中突然響起‘叮’的一聲,不過這聲音稍縱即逝,快得仿佛錯覺。
之後李沙沙搖頭,示意沒有。
“……”這熊孩子。
鬧這麼一出,是個人都能感覺得到異常。
李相浮頗有些尷尬地望向秦晉:“別跟他計較,他還是個孩子。”
該受九年義務教育的孩子。
說完後知後覺秦晉打架很厲害,如果想要躲,剛憑借反射弧沒理由逃不開。
並未去質問李沙沙的奇怪舉動,秦晉目不斜視盯著前方的新人,恰好就在這時,秦伽玉主動走過來。
“好久不見。”他看著秦晉說。
這一桌子沒安排其他人,秦伽玉說起話來沒什麼顧忌。
李相浮注意到哪怕是在燈光的照耀下,對方瞳仁裡的光依舊略顯涼薄。
“你不該厭惡我。”秦伽玉嘆了口氣:“如果沒有我,你未必能有今天的成功。”
說著晃動了一下酒杯,伸出胳膊,可惜誰都沒有和他碰杯,秦伽玉也不覺得尷尬,收回手望著秦晉,再開口時話卻是對李相浮說得。
“知不知道坐在你身邊這位大名鼎鼎的秦氏集團創立者,是怎麼發家的?”
——我創業初期的資本,來自父母飛機失事後的賠償。
李相浮還記得秦晉第一次領自己去舊宅說出這句話時,目中罕見地翻湧著某種情緒。
“明明功勞在我,”秦伽玉嘖了一聲:“然而後來他知曉了些事情,居然恩將仇報。”
秦晉聞言居然輕笑一聲:“報過一次老天可能覺得我不得勁,所以又一次讓你站在我面前。”
秦伽玉目光立時沉了幾分。
秦晉忽然站起身,和他輕輕一碰杯,杯璧發出脆響的瞬間問:“真沒後悔過?”
目中的陰霾消失,秦伽玉彎了彎眼睛:“從未。”
話雖如此,思緒有一瞬間好像飄到了多年前的一個雨夜。
“你哥哥有一個很好的項目,可惜資金緊張,最多再堅持一周會被其他人低價買走。”
“你父母明天乘坐的航班會出現意外,隻要你不阻止,賠償金足夠支撐項目後期運作。”
“把握住命運,你會成為首富的弟弟。”
系統的話就像是惡魔的呢喃,而他,親手接過了惡魔遞來的橄欖枝。
作者有話要說:李沙沙:爸爸,我完全懷疑他購物卡裡連二百都沒有。
秦晉:你知道的太多了。
李沙沙:……
第48章
有一點李相浮可能永遠想不到,秦伽玉的系統其實就是個選擇系統,一旦他選擇了系統劃分為‘命運契機’之外的選項,便會立刻自動解綁。
形如一個賭徒,前期朝裡面投入太多,後期永遠不願意被請離賭桌。
作為鴻門宴的主角之一,李相浮此刻像是局外人,硝煙味基本都集中在兩兄弟間。傻坐著也是浪費時間,他夾了一塊魚肉,仔細剃幹淨魚刺放到李沙沙碗裡,隨後又給自己夾了一筷子。
李沙沙:“魚炸的時間太短,腌制也沒做到位。”
吃在嘴裡還是能品出淡淡的腥味。
李相浮:“別太挑剔。”
二百塊平攤在三個人身上,照現在的物價,六十多能有魚有蝦,該學會知足。
不加掩飾的交流讓秦伽玉的視線轉移過來,凝視李相浮幾秒,他突然湊近說:“你知道麼……”
秦晉不動聲色擋了一下,秦伽玉似乎等得就是這一剎那,突然以一個巧妙的力道撞到對方手腕,手中的紅酒瞬間傾倒在襯衫上。
液體滲進衣領,一部分順著胸膛留下,秦伽玉的狀態有幾分狼狽,和目中的從容截然相反。
李相浮從挑魚刺改為剝蝦殼,手上動作不停,平心靜氣琢磨著這出主動碰瓷戲碼,一般是專屬小白花的慣用招式,目的在於給正牌女友心裡添堵,同時突顯自身的嬌弱。
忽略李沙沙,這桌就他們三個。
所以自己才是這場‘奪愛’戲碼中被爭搶的主角?
想到這裡,李相浮慢條斯理擦著手指:“什麼事情都講究先來後到,請不要用自殘引起我的注意。”
“……”
秦晉就事論事:“他應該是演給十二桌的客人看。”
李相浮順著望過去一眼,一個二十出頭的姑娘正在憤憤不平盯著這邊,活像他們恃強凌弱似的。
那姑娘旁邊還坐了個氣質出眾的人,對她很是寵愛。
見狀李相浮久沒回國也能對上號,圈子裡一共就兩個最出名的‘小公主’,一個是卞式沁,還有一個便是梨棠棠。
當年大家同校不同班,梨棠棠是校花,所有人都對他避之如虎的時候,唯獨梨棠棠喜歡打著幫助之名,做些多餘的事情。
想不到這麼多年過去,對方‘扶貧’的樂趣還一直保持著。
秦伽玉忽然放下空酒杯,轉身時說:“我去換件衣服。”
李相浮眨眨眼,忍不住真心求問秦晉:“他是不是腦子有毛病?”
大老遠把人叫來,就為表演個《紅酒潑自己》的節目。
秦晉淡淡道:“或許他認為這是一個命運轉折點。”
李相浮本想打趣一句,不過一想起秦伽玉曾經追求李戲春的事情,話到嘴邊一轉:“難不成梨棠棠能因為‘被潑酒’的畫面,自此對秦伽玉不可自拔?”
秦晉聞言沒什麼感情地笑了笑。
讓服務生把秦伽玉留下的酒杯收走後,他才繼續開口:“同情,有時候比愛慕更能讓人飛蛾撲火。”
一直安靜吃飯的李沙沙點頭:“尋求精神世界的最高滿足,是去當別人的救世主。”
沒對這句話發表評價,秦晉耐心等著接下來李相浮的詢問,思忖對方是會先問起他和秦伽玉間的往事,還是後者如何確保這一杯酒能起到效果。
沉默稍頃後李相浮確實開了口,卻是自言自語:“原來不是為了引起我的注意。”
停下擦手的動作,他朝著梨棠棠的方向又看了一眼,捋不順秦伽玉的套路,隻為圖財,今天訂婚的蘇桃可謂家財萬貫,沒必要再踩一隻船。
退一步說,梨家和自己家在市場上倒是存在競爭關系,但家中再寵愛梨棠棠,也不至於為了女兒的喜好去找另一個豪門拼的你死我活。
百思不得其解中,李相浮想起李安卿,論角度刁鑽,無人能出其右,他點進聊天頁面,迅速發過去一條信息:
李相浮:【秦伽玉目前化名秦珏,在和蘇桃的訂婚宴上,通過假裝被人潑酒的方式勾引梨棠棠,請問這是什麼道理?】
李安卿回復的比想象中要快:【唐僧善良麼?】
李相浮:【還行。】
李安卿:【唐僧割肉喂妖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