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4章

他做完這一切,重新看向商君年:“你不喜歡吃雞肉,昨夜本王給你夾那道炙雞怎麼還吃了?日後不喜歡就說,本王還能逼著你吃不成。”


雖然這倒真像風陵王能做出來的事。


商君年一生為臣,受盡屈辱冷眼,哪怕後來尊為國相,也是步步謹慎,日日籌謀,何曾受過如此對待。


現如今他身陷囹圄,就算陸延瞧中他這副皮囊,也斷不用做到如此地步。


商君年心想莫不是自己的武功被廢,連心氣也跟著廢了麼,否則怎麼會被陸延這個荒淫無度的人迷惑。他閉了閉眼,一把攥住陸延的手腕,力道大得連指尖都險些嵌入了皮肉,忽然咬牙問道:


“殿下對我,到底是真心,還是假意?”


陸延眼睛一亮:“真心,自然是真心,國相大人,你若不信,便將我的心挖出來看。”


商君年死死盯著陸延,仿佛要辨別真假,眼眸深處是一片深不見底的陰霾,半晌後,他終於開口:“好,希望殿下不要忘了自己今日說過的話——”


“殿下若誠心待我,我必助殿下鏟除異己,登上大寶,殿下若有負於我……”


商君年緩緩收緊指尖力道,語氣陰鸷:“我就把殿下的心活生生挖出來!”


讓陸延死得比趙玉拓還要悽慘數倍……


第64章 求藥


商君年此人,說狠心也狠心,說忠心也忠心,他可以因為趙玉拓的一言之辱百倍奉還,也可以因為趙玉嶂的一句幫扶之語湧泉相報,實在性情極端。


陸延對他無恩有仇,商君年說出這番話,既是走投無路的無奈之舉,也是自暴自棄的心寒之舉。


誰料陸延看了他一眼,似有訝異,隨即眼底漣漪般漾開了淺淺的笑意:“國相大人,本王可不想做什麼太子。”


他若想做太子,以仙靈帝君的寵愛,隻怕也不是什麼難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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商君年皺眉:“那殿下想要什麼?”


除了幫陸延當上帝君,他實在想不出自己還有哪裡能幫到對方的地方。


陸延卻道:“天下間的富貴本王已經享到了極致,什麼也不缺,什麼也不愁,現如今隻求‘安穩’二字罷了。”


“你身體虧損,不必替本王殚精竭慮,本王亦不需要你去做什麼,好好養傷,這才是第一要緊事。”


陸延的處境看似光鮮,實則鮮花著錦,烈火烹油,暗處有無數雙眼睛都盯著他,他卻隻字都不對商君年提及,隻是接過丫鬟新端上來的魚片粥,用勺子在碗裡攪了攪,等涼了些,這才喂給對方:


“剛煮的魚片粥,趁熱喝,本王等會兒要進宮一趟,怕是好一會兒子都不能回來。”


商君年沒想到他什麼都不讓自己做,抿唇問道:“為何進宮?”


陸延沒有多解釋什麼,隻道:“昨夜府中無故遇襲,我總要進宮回稟帝君一聲。”


商君年是一名合格的謀士,否則也不會將趙玉嶂從一個無人問津的庶子扶上儲君之位,他聞言沉思片刻,冷不丁吐出了一句話:“昨夜的刺客,是天璣宮的人。”


陸延動作一頓:“天璣宮?什麼來路?”


商君年咳嗽了幾聲,這才啞聲道:“一個江湖門派,其門中人雖習劍法,但更擅機關之術,昨夜襲入房間的那兩名刺客,一人使的是機璜鷹勾,一人使的是蛇鱗劍,恰好是天璣宮的武功路子。”


陸延饒有興趣:“這就有意思了,本王與他們往日無冤,近日無仇,怎勞他們親自來殺?”


商君年卻說出了一個秘辛:“巫雲國君麾下曾有一處諜網,專門探聽四國機密,我執掌過幾年,天璣宮早可能暗中投入了姑胥王陸笙門下。”


姑胥王陸笙,現如今朝堂上最有力的儲君競爭人選,倘若不是帝君偏寵陸延,隻怕他早就被立為太子了。


有作案實力,有作案動機,既能借江湖人的手處決陸延,也不會引起懷疑,倘若此事真是姑胥王所為,陸延算是惹到了一個實力強勁的對手。


陸延語氣訝異:“竟然是他?”


商君年見陸延似有憂慮,低低喘了口氣緩解傷口疼痛,這才道:“不過以天璣宮一慣的作風,他們是從來不肯參與朝堂之事的,隻怕其中必有隱情。”


“等會兒進宮時,殿下不必將姑胥王抖出來,隻消在帝君面前哭訴兇險,抓到的那幾名刺客留一個關在地牢裡自己審問,剩餘的便交給帝君處置,以宮裡的手段,自然能查到來龍去脈。”


陸延好奇問道:“父皇會處置姑胥王嗎?”


商君年冷冷掃了陸延一眼,覺得他天真:“你是皇子,他也是皇子,都是天家血脈,帝君怎麼可能處置姑胥王,最多就是不輕不重的斥責一頓罷了。”


陸延笑著道:“既然父皇不會處置他,本王跑過去哭訴又有什麼用,隻怕是白費力氣。”


商君年一字一句道:“殿下需要做的不是讓帝君處置姑胥王,而是讓姑胥王壯士斷腕,將天璣宮的人全部交出來。”


“介時天璣宮的人必然對他寒心,殿下此刻若出面相救,將他們招入麾下,也不失為一大助力。”


陸延下意識問道:“若是招攬不成呢?”


商君年語氣平靜:“那就處以極刑,讓他們以行刺之罪死在天牢裡,一則解除後患,二則削弱姑胥王的實力,三則對江湖中人起到威懾作用。”


“無論能不能招攬成功,殿下都不虧。”


陸延聞言眼睛一亮,頓覺雲開霧散,他握住商君年的手遞到唇邊用力親了一下,笑吟吟的模樣好似暖陽奪目,讓人看了就移不開眼:


“不愧是當過國相的人,腦子果然靈光,可比本王強上百倍。”


商君年隻覺被他親過的地方格外燙手,下意識抽了回來,垂眸淡淡道:“我說過,殿下若誠心以待,我必全力輔佐。”


陸延端起粥碗哄道:“大美人兒,本王哪裡不誠心待你,本王可從未給誰喂過飯呢,你還是第一個。”


商君年聞言看向他,冷傲的狐狸眼微微上挑,莫名看出幾分桀骜:“我既是第一個,那就永遠也不能有第二個,否則這恩寵要來也是無用。”


倘若陸延對別人也是這麼好,那他要這份感情有什麼用呢,不是獨一份的東西,泛濫起來廉價得可怕。


陸延笑著應下:“行行行,就算帝君病了,也自有他後宮的那些小老婆去喂飯喂藥,輪不到本王呢。”


語罷又道:“快喝吧,粥都涼了。”


商君年聞言這才微微抿唇,就著他的手,一口一口將碗裡的熱粥喝完了。時至冬季,鮮魚本就難得,廚子將魚切成薄片以砂鍋煮沸,米粥熬得香糯軟滑,可見是用了心思的。


陸延喂商君年喝了兩碗,這才停住手:“你好好歇著吧,過會兒會有人將傷藥端來,你記得喝,本王就先進宮了。”


商君年捂著嘴咳嗽了兩聲,皺眉壓住喉間的腥甜:“殿下去便是,不必管我。”


陸延看見他蒼白的臉色,頓了頓道:“你安心休養,本王一定想法子替你治傷。”


他語罷也沒有多耽擱,命底下人備好車馬,立刻帶著一隊護衛快馬加鞭朝著宮裡去了。


陸延是掐著時間去的,往常這個時候帝君應該剛下早朝,卻沒想到他剛剛踏入萬年殿,就見一抹熟悉的身影坐在下首飲茶,赫然是姑胥王陸笙。


陸延見狀腳步微微一頓,隨即收回視線,對著高位的帝君下跪行禮:“兒臣見過父皇。”


帝君嗯了一聲:“難得見你大清早入宮,起來吧,賜座。”


陸延卻跪在地上一動不動,低著頭委屈道:“兒臣不敢。”


帝君閉目揉了揉太陽穴:“行了,朕知道你府上昨夜出了事,有什麼話起來再說,也是及冠之齡了,怎麼還和小孩一樣。”


陸延不高興的嘟囔道:“兒臣不起,父皇明知道昨夜有刺客行刺,怎麼也不替兒臣做主,討個公道回來。”


這些話若換了旁人來說,必然是大逆不道之言,可從陸延嘴裡說出來,帝君卻不見惱怒,他雖然虎著臉,但明眼人一看就知道不是真生氣:“朕看你是越來越放肆了,什麼話都敢往外說,宮裡的規矩都學到狗肚子裡去了!”


陸延記得商君年的叮囑,提前在袖子裡抹了洋蔥,抬手一擦,眼淚哗啦啦地流:“兒臣昨夜命都快沒了,哪裡還顧得上學什麼規矩,幾十名刺客把王府圍得水泄不通,連鶴公公都險些招架不住,真是從閻王殿裡走了一遭。”


“兒臣不怕死,就怕臨死前見不著父皇的面嗚嗚嗚嗚……”


他哭得傷心,抽空還偏頭看向坐在一旁的姑胥王,握住陸笙的手一個勁哭訴,低頭把眼淚鼻涕全部抹在了對方袖子上:“二哥,原來你也在這裡,弟弟昨天萬一死在刺客手裡,你可就見不著弟弟了呀嗚嗚嗚嗚!”


姑胥王嘴角一僵,隨即又恢復了正常,他不著痕跡抽出袖子,彎腰將陸延從地上扶起來,笑著安慰道:“三弟,莫說胡話,父皇一向疼愛於你,又怎麼會不替你主持公道呢,今早父皇天不亮就將我叫到了宮裡,命我將昨夜的刺客緝拿歸案,可見是把你放在了心上。”


姑胥王此言一出,陸延哭聲頓停,他下意識看向高座上的帝君,聲音難掩怔愣:“父皇?”


帝君手裡端著一盞茶,不緊不慢用蓋子撇了撇浮沫,嫋嫋霧氣升騰,讓人愈發看不懂他的帝王心思:“你二哥做事一向穩妥,那些刺客交由他去捉拿最合適不過,放心吧,一個都漏不掉。”


姑胥王勉強笑了笑:“兒臣自當領命。”


帝君將手中的茶盞擱在桌上,懶懶倒入椅背,像一頭正在打盹的猛獸,聲音低沉威嚴:“你們是兄弟,兄弟便該互相扶持,老三府上昨夜出了事,你這個做哥哥的也該盡心,下去吧,帶著龍泉司的人把刺客捉拿歸案,一個都不許少,莫叫朕對你失望。”


這句話細聽暗藏深意,姑胥王聞言不知在想些什麼,低頭行了一禮:“兒臣告退。”


他語罷緩緩退出大殿,侍從關門時,他終於沒忍住回頭看了一眼,卻見帝君在身旁加了個座位,讓陸延坐到他身側去了,藏在袖子裡的手控制不住收緊。


父皇他……當真就那麼疼愛陸延嗎?


萬闢疆一直在殿外候著,他眼見姑胥王出來,連忙上前問道:“王爺,末將一早就收到陛下急召,可有什麼要事?”


姑胥王面無表情道:“父皇命本王抓捕昨夜三弟府上的那些刺客,龍泉司負責協助,你不必進去了,隨本王搜查刺客要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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