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7章

房門打開又關上,那兩名謀士其中一人輕捋胡須,有些百思不得其解:“陛下怎知王爺腿疾犯了,莫不是在府中安插了細作?”


霍琅聞言緩緩睜眼,他年少徵戰沙場,從未有過敗績,目光好似劍刃鋒寒,又比毒針尖銳,冷笑了一聲:“皇帝沒有那麼大的能耐。”


聲音忽然陰沉下來:


“不過是本王舊年得罪先帝,數九寒冬於九龍階前罰跪一夜,被他撞見求情罷了,自那時起便落了腿疾。”


另外一名謀士並不出聲,他跟霍琅最久,自然知道對方的品性,心中忍不住暗嘆了口氣:別看攝政王咬牙切齒,這碗不輕不重的湯藥隻怕比那十二道催命的聖旨還管用呢,今夜是斷然不可能抽身了。


第190章 將軍解甲


果不其然,霍琅懶懶支著頭,閉目陷入沉思,眉目在熠熠燭火的照耀下有種說不出的詭豔感,片刻後才聽不出情緒的道:“也罷,那就去宮門口看看熱鬧。”


夏侯先生起身相勸,大為不解:“王爺,何必趟這渾水,衛家男丁如今死的死,傷的傷,其勢大減,隻待他們鷸蚌相爭,咱們便可坐收漁翁之利啊。”


桑夫子暗中拽了拽他的衣袖:“那鎮國公夫人鐵了心要個說法,今夜若是僵持下去,必然難以收場,由王爺出面也好。”


霍琅做的決定從來不許人置喙,夏侯青初投門下,難免不了解王爺的脾氣,更不知曉王爺與當今聖上的淵源,桑夫子不好說得太明白,隻能委婉把這件事打岔了過去。


天寒地凍,盡管屋子裡燃著暖烘烘的炭火,也還是難抵寒意。


霍琅掀開厚重的狐裘,起身走到屏風後方由丫鬟伺候著更衣,他早年是靠軍功一路打拼上來的,落下一身舊疾,每到凜冬時節便骨縫刺疼,嚴重時連路都走不了,已經有許久都不曾上戰場了,否則抵御西陵的那樁差事也不會落在衛家身上。


貼身丫鬟悄悄瞧了眼霍琅蒼白的臉色,忍不住勸道:“王爺,不若還是穿常服吧,外間天寒,銀甲太涼了些……”


霍琅淡淡閉目:“束甲便是,今夜陣仗如此大,又豈能不動兵戈。”


永安街直通皇宮,霍琅利落翻身上馬,帶著三百親衛朝宮門疾馳而去,風雪迎面襲來,順著銀鎧縫隙一個勁裡面鑽,露在外面的皮膚就像刀刮一樣生疼。


黑夜寂然,不知從何處飄來的紙錢元寶飛得滿天都是,道旁更有白幡豎起,嗚咽的哭聲從家家戶戶傳出,那陣亡在歸雁關外的將士又不知是多少人的丈夫愛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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鎮國公夫人一身喪服,懷抱夫君靈位,身旁停立著千裡迢迢運送回京的棺椁,四周負責護送的將士都是從歸雁關撤回的殘部,他們盔甲上還帶著斑駁的血痕和劍痕,左臂系著白巾,於漫天風雪中岿然不動,雙目猩紅,肅殺之氣幾欲衝上雲霄。


黑夜之下,萬籟俱寂,仿佛連凜冽的風聲都暗啞了下來。


守城門將不敢動武,已經拔劍僵持了兩個時辰,咬牙勸道:“鎮國公夫人,還請速速歸去,皇城重地不容放肆!”


那衛夫人年約四十許,肩上落了一層厚厚的雪,她眼底滿是血絲,就那麼靜靜盯著說話的將領,無端讓人覺得膽寒,仿佛那些枉死的將士魂魄正浮在上空注視:


“夫亡子喪,我已無歸處,陛下若不將此事給個公道,我今日便是一頭碰死在宮門前又如何?!”


她每說一句話,身後抬靈的隊伍就齊齊邁出一步,那黝黑鑲鐵的棺椁一下一下重重撞在宮門上,猶如喪鍾敲響,聲音沉悶堪比驚雷。


“砰——!”


“砰——!”


“砰——!”


“歸雁關,西陵反,弱冠披甲請長纓!”


“望北殊,別故土,萬裡寒川幾人還!”


“君不見,腹中飢,仰頭飲盡血淚苦!”


“君不識,奸佞蠱,滿倉五谷喂碩鼠!”


這是一首怨詩,那些軍伍漢子齊聲怒喊,震得宮檐積雪簌簌震落,聲音直破雲霄,那口棺椁並未放置屍身,通體由精鋼所裹,接連撞了數十下,朱紅色的宮門竟是硬生生被撞塌了一片。


守城門將連聲哀求,恨不得跪地求饒:“衛夫人!衛夫人!莫撞了莫撞了!再撞宮門就塌了!此罪等同謀逆啊!!”


衛家四小姐披麻戴孝追於其母身後,她聞言“鏘”一聲拔出腰間長劍,紅著眼眶怒聲喝道:“滾開!再攔我就殺了你!謀逆又如何,我衛家難道不敢嗎!”


“嗖——!”


她話未說完,一道利箭不知從何處裹挾著勁風襲來,硬生生擊飛了她手中長劍,隻聽身後長街傳來一陣由遠及近的馬蹄聲,男子低沉冰冷的聲音猶如驚雷在眾人耳畔炸響:


“謀逆?本王隻怕你衛家謀不起!”


衛四小姐驚駭回頭,隻見一支鐵騎隊伍從遠處策馬疾馳趕來,起碼有數百精兵,為首的男子張弓搭箭,一雙眼眸哪怕在黑夜中也寒光熠熠,氣勢桀骜肅殺,無愧北殊第一殺神的名號。


是霍琅!!


眾人見狀俱是一驚,堵在宮門口的隊伍自動分至兩旁,讓出一條道路,對著遠處策馬趕來的男子齊齊跪地行禮:“拜見攝政王!!”


霍琅輕夾馬腹,停在幾米開外,冰涼的視線一一掃過眾人,意味深長道:“本王聽聞有人帶兵謀逆,所以深夜前來救駕,卻不曾想看見夫人停靈在此,衛家滿門忠烈,想來是誤會一場,如今夜深雪寒,諸位不如盡早離去?”


衛、霍兩家自古不合,先祖早有言明,三代之內不可結親,霍氏女當年身在閨中,卻偏偏傾心衛晗,不惜與家族決裂嫁之,否則霍琅現在還得稱她一聲“姑姑”。


衛夫人沒想到霍琅會深夜前來救駕,紅著眼睛看向他,冷風灌入肺腑,聲音嘶啞的質問道:“若我不肯呢?!”


霍琅淡淡出聲:“姑姑會肯的。”


他身後騎兵整齊劃一張弓搭箭,箭矢尖端閃著寒芒,雖是靜默無聲,卻壓得人連氣都喘不過來,仿佛衛夫人但凡說個“不”字,立刻會萬箭穿心而死。


衛夫人冷冷抬頭:“我平素竟不知攝政王如此赤膽忠心!”


霍琅隨手撥弄了一下弓弦,將一支玄色的羽箭搭在上面,然後緩緩用力拉緊,他眼眸微眯,瞄準衛夫人身後,眼底皆是對人命的漠視,勾唇收下這份嘲諷:“為人臣子,理應如此,今日誰若在敢曌空門前謀逆,本王就叫他生不如死!”


說到最後一句話,語調已經陰沉狠戾了起來。


“母親!”


衛四小姐慌張想攔在她身前,羽箭卻已離弦而出,夾雜著迅疾的破風聲穿過衛夫人耳畔,在黑夜裡正中一抹從宮門縫隙偷偷摸摸而出的淺黃色身影:


“啊啊啊啊啊——!!!!”


中箭那人發出一陣撕心裂肺的慘叫聲,立刻將眾人的視線聚了過去,隻見守城門將箭步上前,扶著對方驚慌問道:“王爺!王爺!您沒事吧?!”


被霍琅一箭貫肩的人赫然是在皇宮裡躲了大半夜的泾陽王趙勤,他眼見霍琅和鎮國公府的人對上,原本打算悄悄趁亂溜走,卻不曾想飛來橫禍,猝不及防被那支白羽烏金箭刺中了大腿,疼得慘叫連連。


“趙勤!你終於滾出來了!”


鎮國公府的人看見泾陽王,眼底立即燃起滔天怒火,恨不得衝上去吃他的肉喝他的血,兩軍開戰之時趙勤負責督辦後方糧草,然而卻被他盡數貪汙,關外風雪連天,戰士數月無顆粒果腹,隻能生咽雪水樹皮,害得衛家父子陣亡疆場,如何令人不恨!


霍琅騎於馬上,將弓箭扔給副將,輕飄飄道:“倒是本王箭術不精,誤傷了泾陽王,還不快抬回府中醫治,倘若延誤了病情可怎麼好?”


眾目睽睽之下,他傷了皇親國戚,就這麼輕描淡寫一句“誤傷”蓋過去了。


守城門將不敢違命,連忙找了車馬將哀嚎不已的趙勤抬上去送回王府,衛夫人今日夜堵宮門為的就是捉拿趙勤,見狀眼睛紅得好似能滴出血來,她用力一揮馬鞭,立刻調轉隊伍就要去追,臨走前不知想起什麼,決然看了霍琅一眼:


“歸雁關一役我衛家滿門必不會善罷甘休,且看你能當多久的赤膽忠臣!隻怕將來狡兔死,走狗烹,下場好不過我夫君今日!”


數不清的雪花從天際緩緩飄落,地面覆上一層霜白,但須臾就被馬蹄踏得泥濘一片,伴隨著一聲渾厚的“起——靈——!”,那迎喪隊伍便浩浩蕩蕩策馬而去,徒留漫天飄灑的紙錢元寶。


一片白色的冥幣悠悠飛至霍琅眼前,他伸手捻住,盯著這張薄紙自言自語道:“能當多久的赤膽忠臣?”


嗤笑一聲,且看他心情吧。


霍琅扔掉那張冥紙,正欲帶隊離開,此時一名內監卻忽然從宮門口急急跑出:“攝政王留步,攝政王留步,陛下召見!!”


隆冬時節,天明尚晚,巍巍皇城映在漫天飛雪中,愈發顯得氣勢宏大,隻是宮道冗長幽寂,又平添了幾分說不出的悵然。


霍琅在內監的帶領下來到議政殿,正欲踏入宮門,一名龍鱗衛忽然膽戰心驚伸手阻攔道:


“攝政王,祖宗規矩,入殿面聖請卸甲解劍!”


霍琅聞言腳步一頓,黑黝黝的目光掃向這名侍衛,一寸寸掠過皮膚,給人刀剐般的刺痛,聲音冰冷戲謔,仿佛聽見了什麼天大的笑話:“祖宗規矩?”


趙家的祖宗都死了不知道多少年了,居然還妄想立什麼規矩嗎?


霍琅平素雖然狂妄,但也算守禮,並不在皇帝面前逾矩,不過自從年前皇帝廣納六宮,多立新妃,便一日比一日邪性,他一把揪住這名龍鱗衛的衣領,譏笑問道:


“本王就是不卸,你待如何?!”


龍鱗衛嚇得臉色發白,心想攝政王平日上殿都會卸甲的,自己不過依例提醒一句,怎麼今日如此反常,哆哆嗦嗦說不出話來。


就在這時,一道清風般淡然的聲音從殿門內傳出,輕而易舉便化解了外間的幹戈,似疏疏雨落,又似白玉溫和:


“不必解甲,請攝政王入殿吧。”


陛下既已發話,侍衛自然不敢阻攔,隻能眼睜睜看著霍琅進去,入朝不趨,贊拜不名,劍履上殿,這三樣禁忌攝政王竟是都一一犯了個遍。


第191章 帝王傾城


霍琅步入內殿的時候,就見陸延正背對著自己站在燻爐前烤火,那人換了一身明黃色的常服,說不出的神骨俱秀,發繩上墜著兩顆青玉珠子,靜靜垂在腰際,愈發顯得那一截腰身窄瘦,貴氣難掩,若出身尋常世家,想來也是引得閨閣小姐心馳神往的俊秀公子。


隻可惜……其貌如玉性如蛇,霍琅當初就是被他這幅君子皮相所惑,如今心魔難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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