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6章

“轟隆——!”


那條盤踞的水龍殺退敵軍,忽然發出一聲怒吼衝向天空,身形越來越龐大,最後轟然炸開,隻見數不清的水滴從天際落下,化作一場綿綿不絕的春雨流入幹涸龜裂的土地。


公主屍身墜地,恰好離將軍不遠。


她望著滿身箭羽的男子,自嘲一笑,喃喃道:


“瞧,你死的像個將軍,而我也死的像個公主了……”


故事有點長,陸延說得累了,便停了下來。


屍傀低著頭渾身顫抖,不知在想些什麼,半晌後倏地抬眼看向陸延,他額頭青筋浮起,眼眶通紅:“說!”


他無聲咬牙:“故事未完,繼續說!”


陸延淡淡挑眉:“那位公主以身獻祭雨神,召來水龍殺退敵軍,死前發下三道誓言,皆都應驗,此後人間再無幹涸之苦,然而那位將軍卻因為執念太深,心藏一人,死後靈魂不滅,徘徊於水吟國土不肯離去。”


陸延說著頓了頓,大抵因為這段故事裡出現了一個他很熟悉的人:


“直到有一年,魔尊扶光遊歷途經此處,發現他的靈魂煞氣衝天,且三魂七魄皆缺,若無靈寶相護,或許再過百年就要灰飛煙滅。”


“扶光本欲將他度化,誰曾想那名將軍並不願意,而是固執守著那座早已破敗消失的古國,扶光問他為什麼,他說他的妻子死在了此處。”


“扶光卻道,世事變遷,遊魂四蕩,她們要麼轉世投胎去了,要麼灰飛煙滅了,這片土地上如今隻剩你一個遊魂,哪裡還有旁人,或許再過幾十年,連你也要灰飛煙滅了,連屁都不如,屁放出來還有臭味,你沒了可就真的沒了。”


陸延說著說著,自己都有些出神,應無咎當初居然有這麼好心嗎,語氣跳脫有趣,活像一個意氣風發的遊俠,與現在陰沉冰冷的模樣大相徑庭:


“湛流將軍自然不願,便求魔尊扶光將他做成不老不死的屍傀,因為那名公主以身獻祭,死後不入輪回,說不定也變成孤魂野鬼在人間飄蕩,隻要他活著,總有再遇的一天。”


可是做屍傀,那就變成了行屍走肉,除了活著,當真半點趣味也無,隨著陸延的講述,屍傀仿佛回憶起了當年的情景,城牆殘破,故土焦黑,一身紅衣的男子和一抹殘破的靈魂對面而立,問了一番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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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哪怕你記憶全無,早已將她忘卻?”


“哪怕我記憶全無,早已將她忘卻。”


“哪怕你無悲無喜,至此成為行屍走肉?”


“哪怕我無悲無喜,至此成為行屍走肉。”


屍傀喃喃自語,神智恍惚,他紅著眼看向陸延,裡面蘊藏著說不出的痛意和悔恨,帶著一絲希冀啞聲開口:


“那她呢?”


“她還在人間嗎……”


陸延緩緩點頭:“她以身獻祭,死後不入輪回,靈魂飄至東海之地,後被魔尊扶光尋回,因有一絲龍族血脈,得機緣度化成了‘水魅’,並獻上羽龍氅求得庇護,千百年來一直跟隨在扶光身側。”


說到這裡,就算屍傀是個傻子也能反應過來了,他就是將軍湛流,而聖女水魅則是水吟國的公主,二人朝夕相見,數百年來他竟是從未認出對方!


陸延不理會屍傀震驚的神色,他坐得久了,從長椅上站起身,緩緩伸了個懶腰道:“後來魔尊扶光被仙門百家鎮壓白骨劍爐,便是靠著這一件羽龍氅擋住大半紅蓮業火,勉強護得性命,最後改名換姓成了魔域新任尊主,可惜他如今帶著水魅前往問劍大會,欲和那些名門正派算賬,恐怕兇多吉少。”


陸延說著忽然轉身蹲下,一把攥住屍傀的肩膀,神情認真嚴肅的道:“所以趕去問劍大會刻不容緩,你也別關我了,我們兩個一起去怎麼樣?!”


大不了車費他包了!


第232章 改算命了


飛絕峰有萬仞之高,佔據天險,因數萬年前魔域其中一任尊主曾在此處飛升,便被魔修奉為聖地,歷年的問劍大會都在此處舉辦。


每逢九月前後,山麓下方都擠滿了前來比武切磋的修真者,故而客棧茶寮林立,漸漸有了人煙,大小可比市鎮,得了個名字叫做“寒江鎮”,行人來來往往,接踵擦肩好不熱鬧。


這日清晨,山上霧氣未散,隻聽一陣噠噠噠的馬蹄聲從遠處傳來,小路盡頭來了兩名騎著駿馬的年輕男子,他們身穿利索的窄袖長袍,一黑衣一白衣,都背負長劍,頭戴一頂鬥笠遮陽,看起來頗為神秘。


隻見他們勒馬停在其中一家門牌最大的客棧前,然後利落翻身下馬,小二早就機靈迎了上來,上前接過韁繩把馬牽到槽子裡,連聲殷勤道:“二位客官裡面請,打尖還是住店,一看您二位就是有福氣的,五樓的天字上房還剩三間,可巧就給趕上了!”


白衣男子掏出一袋子靈石丟過去,鬥笠遮住大半張臉,看不清面容,隻露出一個稜角分明的下巴,聲音低沉好聽:“包兩間上房,再上一桌好菜,我們兄弟二人是來參加問劍大會的,一路星夜兼程,也不知有沒有來晚。”


小二掂了掂錢袋子的分量,又悄悄打開一看,隻見裡面居然都是中品靈石,閃得他眼睛都快花了,樂得嘴巴差點沒呲到耳朵,重重一拍大腿道:“哪兒能啊,二位少俠來的正好,今年問劍大會格外熱鬧,暫且不提那參加比試的,光是仙宗大派的弟子都來了不少,少華宗、清心宗、禪音門……”


語罷又悄悄壓低聲音道:“就連上三宗也來了不少呢,這些人要小比、大比,一場一場地往下篩選,過了三關才能去飛絕峰上問劍,沒半個月壓根比不完,您二位還能歇好一陣呢!”


白衣男子若有所思:“這些名門正派還來了挺多。”


小二笑嘻嘻道:“人多的地方是非就多,群雄聚會多半是有大事發生,自古以來都是如此,咱沒什麼本事,隻好躲得遠遠的,平平安安才是大福氣!”


這番話倒是通透。


白衣男子和身旁那名沉默寡言的黑衣同伴走入客棧內隨意尋了個位置坐下,不多時桌上便布滿了酒菜,不算十足精致,倒也頗得鄉野之趣。


這二人赫然是喬裝打扮的陸延與屍傀,他們擔心問劍大會出什麼亂子,便悄悄來了飛絕峰,一路掩人耳目,還算順當。


“知道你不餓,但還是得裝樣子吃一些,客棧人多眼雜,免得露了破綻。”


陸延端著碗扒了幾口飯,吃得噴香,坐在他對面的男子聞言微微抬頭,鬥笠下方露出半張冷峻的臉,看起來對陸延的舉動不大贊同:“我們為什麼不去找尊主?”


陸延隨手夾了一筷子清炒野菜:“找尊主?找尊主做什麼?告訴他你看管不力,然後讓他罰你嗎?別怪我沒提醒你,他到時候肯定會讓你把我重新押送回魔域,那咱們豈不是白來一趟?”


屍傀眉頭緊皺:“那你說怎麼辦?”


他現在心急如焚,隻想早點見到水魅,每分每秒都過得格外煎熬。


陸延隻說了四個字:“靜觀其變。”


這間客棧是方圓幾裡內最大的歇腳之處,聽小二話裡的意思恐怕聚集了不少仙門子弟,這不是白白方便了他們探聽消息嗎,所謂知己知彼百戰不殆,還是靜下心蟄伏一段時日再說。


陸延吃完飯後就回屋換了一身裝扮,隻見他頭戴黑色書生帽,一襲白底罩輕紗的長衫,左手拿著一個算命幡,上書“知無不言言無不盡,祖傳神仙算命術,一卦萬金”,右手故作深沉掐了一個乾坤指,看起來神神叨叨的,和江湖騙子無異。


屍傀相當不理解陸延這種抽風的行為,眉頭皺得能夾死蒼蠅:“你要當道士了?”


陸延:“對,而且我要收你當我的道童。”


屍傀斬釘截鐵:“不可能!”


陸延:“你還想不想和公主重歸於好了?”


屍傀:“……”


果然愛情隻會影響人拔劍的速度,屍傀就算百般不願,也隻能忍氣跟在陸延身旁當了個道童,隻是他頭戴鬥笠,一身黑衣,又吊著張冷酷的死人臉,怎麼看都是刀口舔血的家伙。


陸延絲毫不覺得尷尬,他舉著自己的算命幡大搖大擺下樓,走到看傻眼的店小二面前笑道:“小二哥,在下與兄弟如今囊中羞澀,恰好祖上學過一些子平術,不知能不能借貴寶地一用,讓我兄弟混口飯吃。”


小二瞠目結舌,認了半天才認出來陸延是今早那個給了一袋子中品靈石的大主顧,磕磕絆絆道:“但……但是您今早才給了小人滿滿一袋子靈石啊。”


都夠在他們店裡住半年了,怎麼看也不像窮人啊。


陸延眼睛一亮:“哦?難道可以退?”


小二聞言瞬間變臉,唰唰唰後退三步,語氣嚴肅:“退當然是不能退的,本店沒有這樣的道理。”


陸延搓著手指,故作愁苦:“哎呀呀,那可怎麼是好,我如今身無分文,卻是連回去的盤纏也沒有了,要不你舍個位置給我,讓我算上幾卦,好攢點銀錢?”


小二嘿地笑了,抽下肩上的抹布用力掸了幾下:“客官,可別怪小的沒提醒您,這邊來來往往的都是修真之人,他們掐指算命的本事可比凡人強多了,哪裡會專門找人算卦,別到時候卦沒算準,反而惹了那些大爺生氣,到時候小命難保哦!您如果實在想攢盤纏,也不是不行,瞧您長得還怪俊的……往寒江鎮南面走四十裡,有個點春樓,嘿嘿嘿。”


他說著笑三聲,不說話了,一聽就知道不是什麼正經地方。


陸延也不生氣,笑眯眯道:“無礙無礙,小二哥準我在此處算卦就行,能攢得多少盤纏,全憑我個人本事了。”


小二見他不聽勸,樂了一聲:“那就隨大爺您了,如今民生多艱,有那瞎老爺子帶著閨女走街賣唱的,我們掌櫃的瞧見了也不撵,反而要舍茶舍點心,您若想算卦自然也無礙,隻是惹了貴人還需自己多擔待。”


陸延拱手:“多謝小二哥。”


陸延語罷環視四周一圈,選了個正上首的桌位走過去落座,屍傀則雙臂抱劍,面無表情立在他身後,一書生一劍客,一白衣一黑衣,瞧著說不出的怪異。


如今太陽高升,客棧內也漸漸有了人煙,樓上住宿的客人三三兩兩下來用飯,外間也是熱鬧不凡,時有馬蹄聲響起,然後進來幾位風塵僕僕的佩劍修真者,不過這些人要麼是要酒要菜,要麼是悶頭上樓,對於陸延和屍傀這對打扮奇異的組合並未施舍什麼目光。


陸延倒也不急,淡淡闔目,單手掐指,看起來倒頗有些榮辱不驚的樣子。


小二好心過來給他上了一壺熱茶,無不得意的道:“您瞧,我說什麼來著,壓根就沒有人會找您算命,更何況一卦千金,隻有傻子才會花這個冤枉錢,還得是地主家的傻子。”


陸延閉著眼睛道:“本來我給人算卦是少於千金不談的,不過看小二哥你有緣,你既贈我良言數句,我也贈你一句避禍之法,以後瞧見那光頭的、紅衣的、戴珠的、託佛的、兇惡的,還是及早避開為好,否則會有血光之災。”


“什麼什麼什麼?”


小二聞言疑惑掏了掏耳朵:“什麼光頭紅衣亂七八糟的,馬上到午時客人就多了,您趕緊上樓睡去吧,別在這佔著茅坑不拉屎,不然掌櫃的瞧見了可要罵。”


他語罷將抹布往肩上一搭,轉身去跑堂了,恰好這時外間來了一群客人,小二正準備迎上,待看清他們的面容時卻身形一僵,下意識頓住了腳步。


這群人約摸有三四個,身披紅巾僧袍,穿得像個喇嘛,個個都有九尺之高,最外面圍著一件紅麻披風,將臉和身體擋得嚴嚴實實,腰間或背人皮鼓,或插人骨笛,為首的那個格外壯碩,身形一橫連門都擋住了,光線頓時暗了不止一星半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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