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唐慎笑道:“如此甚好。”


  三日後,唐慎拿著自己寫好的一篇制藝、一首試帖詩,來到了尚書府。


  尚書府的管家早已知道他的名字,直接將他帶到府中花園,說王溱正在接客,勞煩唐慎等一會兒。唐慎在花園裡逛了一會兒,這花園中鑿出了一個人工池塘,裡頭養了十幾條錦鯉,姹紫嫣紅,各個肥美碩大,似乎被人喂得很好。


  再看假山嶙峋,百花爭豔,池塘邊的柳樹無意爭春,獨自對著池水,搖影自憐。


  唐慎看了會兒,忽然一道清越的聲音從他身後響起:“煙籠寒水月籠沙?”


  唐慎一愣,轉過身,隻見王溱從柳樹下走了過來。碧綠的柳芽拂過他的肩頭,又順著錦白的長袍落下。唐慎定了神,道:“師兄從哪兒知道這句話?”他隨即想到,“我忘了,師兄出身琅琊王氏,是金陵人。”


  王溱攤開手,這時唐慎才發現,他的掌心偷偷藏了一捧魚食。


  唐慎愣愣地看他,王溱微笑道:“喂魚麼?”


  唐慎隻好接過魚食,和王溱一起撒進池子裡。


  魚食落入池塘,蕩起一圈圈漣漪,錦鯉們爭相奪食。唐慎忽然知道這些錦鯉是被誰喂得這麼肥的了。


  王溱一邊扔魚食,一邊道:“這詩的下句是什麼。”


  唐慎頓了頓,道:“夜泊秦淮近酒家。”


  “然後呢?”


  唐慎:“……”


  商女不知亡國恨,隔江猶唱後庭花。


  指名道姓的亡國之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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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唐慎:“……然後沒了。我是在一本書上看到的,那書找不著了,後半句也不記得了。”


  王溱:“可惜了。”


  喂完了魚,唐慎將自己寫好的一篇制藝和一首試帖詩拿了出來。王溱竟然沒驚訝他提前寫了文章,他拿起唐慎寫的文章和詩看了起來。看完後,他道:“不錯。”接著,便把這兩張紙放到一旁,“小師弟可曾想過,四個月後,盛京的鄉試主考官是誰?”


  唐慎震驚地瞪大眼,不敢置信地看向王溱。


  臥槽,還帶這樣的?


  這還沒考試,王子豐居然打算給他開後門,開到這種地步了?!


  “不會是師兄您吧!”


  王溱驟然失笑。唐慎這幾年營養好,個頭竄得快,但始終比王溱矮了一個頭。王溱低頭望著唐慎驚恐的模樣,忽然覺得有些好笑,又有點有趣。他這小師弟,哪怕平時再聰慧機敏,面對他和先生時,還是藏不住心思。


  終究隻是個十五歲的俊俏小兒郎。


  王溱將手裡的魚食全部倒進池中,他認真地思索半晌,眉頭蹙了蹙,好像十分為難。良久,他長嘆一聲,認真道:“雖說我不是翰林院學士,但如果小師弟你真這麼想,我倒也試著爭取爭取,當一回今年的秋闱主考官。隻是小師弟,你與我是同門,不如先讓先生將你逐出師門,免得我當了主考官,你避嫌不能進考。這般倒也不是不行,以小師弟寫得這首館閣體,我定會睜大眼,努力將你從那一萬份考卷中找出來,可好?”


  王溱清雅地笑著,唐慎卻:“……”


  王子豐其人,著實不可信也!


  作者有話要說:  隔壁老王:我這師弟,終究隻是個十五歲的俊俏小兒郎啊。


  小唐郎:你也知道我才十五歲?


  福娃&眾人:禽獸啊!!!


第32章


  相比於前朝, 大宋在科考制度上更為嚴苛。從鄉試起, 就有了糊名制。每場考完後, 學政們會立刻將考生的名字用紙統一糊住,匿名批卷。所以王溱要真想做主考官,給唐慎開後門, 他隻能從字跡上認出唐慎。


  先帝在位時,曾經發生過一起科考舞弊案。當時一位舉人賄賂考官,他所寫的試帖詩, 每兩句的最後一個字, 都是特定的字,以此來認出舉人的試卷。隻可惜這方法並沒成功。想在三天時間裡, 不動聲色地從一萬份試卷裡找出一份卷子,憑借作弊的記號和憑借字體, 其實兩者難度也沒什麼差別。


  唐慎學著王溱的模樣,把魚食全部扔進池子裡。


  王溱:“聽聞魚的記憶不過短短幾瞬。”


  唐慎愣住:“?”


  王溱凝視池子中的十幾條錦鯉, 看了許久,忽然指著其中一條吃撐了、翻著肚皮的說道:“你看,你快將它喂死了。”


  唐慎:“……”


  神特麼我把魚喂死!明明你也是這麼喂的!!!


  穿到古代這麼久, 唐慎第一次湧起了想給一個人比中指的念頭。但是他忍住了, 低下頭,不敢再看王溱,隻怕再看一眼都恨不得一拳打這人清俊雅致的臉龐上。


  王溱卻仿佛毫無察覺,他拍了拍手,道:“為小師弟做主考官, 或許也是個出路。小師弟,你有猜過本屆的秋闱主考官是誰麼?”


  唐慎已經定下神,他道:“未曾。我剛來盛京,對這裡的事十分不了解。以前在姑蘇府的時候聽人說過,江南貢院今歲的鄉試,原本定了羅真羅大學士。隻可惜他自刎身亡,如今江南貢院的主考官是誰也無從知曉了。”


  王溱:“如今翰林院有十五名學士,四名大學士。各地鄉試,若無意外,都由學士分派到各地,擔任主考官。盛京和江南貢院的鄉試例外,由大學士出卷。這四人分別是李大學士、楊大學士、周大學士和潘大學士。”


  有小廝快步走入花園,在池塘邊的亭子裡給王溱、唐慎沏茶倒水,端上了兩盤點心。兩人走進亭子,唐慎看著亭中石桌上的那盤雪白的艾窩窩,心裡有種莫名的滋味。他抬頭看向王溱。


  王溱道:“這四人中,李大學士年歲已高。鄉試要考三場,每場考一整天。對於考生來說,是場折磨,對考官亦是如此。李大學士已經八年沒擔任過鄉試主考官。這其外,楊大學士是金陵人。若無意外,同籍不做主考,他去江南貢院的可能並不大。”頓了頓,王溱微笑問道:“小師弟不喜歡吃糕點了?”


  唐慎默默拿了塊艾窩窩,吃了一口。“所以師兄是說,楊大學士不去江南貢院,他很可能是盛京本屆的鄉試主考官?”


  王溱沒回答,而是道:“世人皆知,楊大學士善於《周易》,最喜《雜卦傳》。周大學士善於《春秋》,潘大學士善於《周易》。”


  唐慎驟然一愣,看向王溱。


  王溱聲音溫和:“多讀讀《周易》,總是不錯的。”


  唐慎心中大驚。


  王子豐竟然三言兩語間就告訴了自己,本屆盛京的鄉試主考官是誰!


  唐慎心中起波瀾,表面卻無反應,他恭敬道:“多謝師兄告知,我回去便多攻讀《周易》。”


  距離秋闱還有四個多月,按理說知道下個月清明過後,皇帝才會確定各地考區鄉試主考官的名單,私下寫了放在翰林院玉堂殿內。盛京鄉試的主考官是誰,誰都不知道,但王溱竟然敢說讓自己多讀《周易》,唐慎忽然覺得,哪怕本屆的主考官原定不是楊大學士、潘大學士,王溱也一定會讓他是。


  兩人心照不宣,喝茶吃起糕點來。


  王溱看了看唐慎寫的那兩篇制藝、試帖詩,命書童去書房取了筆墨,在上面稍加修改了一些。“你且拿回去再看看,明日重新寫了,交於我。”同時,他又讓書童拿來了一本《法門寺碑》,交給唐慎。


  唐慎沒有翻開這本《法門寺碑》字帖,隻以為是王溱的親筆字帖。早在兩年前他還沒拜師梁誦門下,就見過王溱的書法。筆走龍蛇,字力豐厚雍容,用再好的詞匯來形容都不為過。


  唐慎:“多謝子豐師兄的字帖,我回去便多臨摹。”


  “這不是我的字帖。”


  唐慎驚訝地看他。


  隻見王溱輕輕品了一口茶,語氣隨意:“是鍾泰生的《法門寺碑》。”


  鍾巍,鍾泰生!


  唐慎雙目一縮,輕輕地“嗯”了一聲。


  唐慎離開尚書府時,不僅拿回了自己寫的制藝和試帖詩,順便還多了一本字帖,又拎了一盒子點心。誰知道王溱家哪來這麼多點心,唐慎和他說話時,完全沒見王溱吃點心。這些點心反倒像是王溱特意買了,來招待他的。


  唐慎總覺得哪裡怪怪的:“王子豐該不會把我當孩子在哄養吧?”


  “……這不能吧。”


  “這定是不能!”


  回到家中,陸掌櫃已經從牙行買了幾個得力的小廝。


  陸掌櫃:“小東家,您看看哪個合適,留在您身邊讓您差遣。”


  唐慎在買來的四個小廝中觀察了一會兒。他要挑的小廝和其他僕從不同,這是他的貼身小廝。以後他每日都要去王溱府上聽課,小廝等於半個書童,是要跟著去的。要是選的不好被王溱瞧見了,唐慎渾身都會不自在。


  想了想,唐慎道:“你們中可有人會識字。”


  四個小廝面面相覷。


  陸掌櫃道:“小東家要識字的?我從牙行買人時沒提這個要求。識字的小廝可精貴了,得親自去預定,才能買著。”


  忽然,一個身材瘦小的僕從站了出來:“小的識了一點字。”


  唐慎“哦”了一聲,問道:“你讀過什麼書?”


  這小廝面露愧色,道:“隻是小時候跟在我堂兄身後,在私塾的窗戶下偷聽過幾句。小的沒讀過書,隻是識字。”


  唐慎又問了幾句,發現這小廝確實是識字的,隻是沒讀過四書五經,《論語》大致讀過一半。


  “就定下他了。你有名字麼?”


  “小的叫劉順柱。”


  唐慎:“……”默了默,他道:“以後你便叫方渙。”


  “是。”


  過了會兒,唐慎覺著不妥,道:“等會兒,你不能叫方渙。你便叫……奉筆好了。”


  奉筆一頭霧水,唐慎說什麼他都覺得行:“是,小的以後便叫奉筆了。”


  傅渭有一個溫書童子,一個撫琴童子,唐慎就依葫蘆畫瓢,找了個奉筆童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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