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7章

  天色漸晚,趙輔修完仙,唐慎和兩個起居舍人一起離開皇宮。


  剛出宮門,一個車夫模樣的人就迎了上來。他對唐慎道:“唐大人,這邊請。”


  唐慎和兩個起居舍人順著車夫手指的方向看去,隻見一頂深紅布寬轎停在宮門外的角門旁,不知等了多久了。大宋官員中,唯有二品以上官員才可用紅布的轎子。


  車夫道:“尚書大人等您多時了。”


  唐慎想起今天下午自己去找王溱、結果撲了個空的事,他咳嗽兩聲,走了過去。


  掀開轎簾,隻見王溱捧著一本書,坐在轎中悠闲地看著。


  唐慎站在轎外,道:“子豐師兄。”


  王溱放下書,瞧了瞧外頭的天色,道:“月上中天,星雲低垂。小師弟如今才離宮,真是鞠躬盡瘁,國家棟梁。”唐慎沒明白他怎麼突然說了一大堆廢話,就見王溱微微側身,笑道:“棟梁之才,上來吧。”


  棟梁之才唐慎正要說話,嘴巴張開又覺得,王子豐也沒罵人,沒必要回答。他隻想了一下,就乖乖上了轎子。


  王溱道:“回尚書府。”


  轎子抬起,往尚書府而去。


  尚書府和探花府是在同一條路上,但先途徑探花府,再過兩條巷子,才到尚書府。


  轎子搖搖晃晃地走著,王溱:“小師弟下午去勤政殿找我了?”


  唐慎:“……”


  王子豐你怕不是在宮裡養了一百個眼線吧!


  唐慎:“是下午我碰到的兩位大人和師兄說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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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王溱詫異道:“你還碰到人了,碰見誰了?”


  唐慎:“……”


  你特麼真的養了眼線啊!


  唐慎:“也沒有其他事,就是正巧聖上讓我去勤政殿送折子,就順道看看師兄。隻可惜師兄不在,就回去了。”


  王溱笑道:“以往去勤政殿時,也未見小師弟特意看我。”


  唐慎沒吭聲。


  王溱拉長了尾音,笑吟吟道:“小師弟?”


  “確實有事。”


  王溱臉上的笑容斂了一瞬,他目露驚訝,似乎沒想到唐慎會這麼坦白地說出這話。他定定地望著唐慎,隻見唐慎深吸一口氣,開門見山地說道:“我剛回盛京,便聽說了師兄要去幽州的事。師兄身為戶部尚書,按理說巡查使的事,不該輪到師兄頭上,戶部還有很多政務等著師兄辦理。所以我有些好奇,同時想到師兄要離開盛京了,就想去見見你。”


  王溱眉頭皺起,沒有回答。


  唐慎見狀,察覺到一絲不對,他問道:“師兄?”


  這時,轎子正好到探花府前,轎夫停了轎子,問道:“大人,可要停下?”


  唐慎抬手掀開車簾,隻見轎子已經停在了自家門前。王溱不說話,唐慎也不知該說什麼。按著他以前對王溱的態度,他不會直截了當地說這樣的話。他本以為他與王溱至少是親密的師兄弟,他可以信任王溱,至少信任他一半。但如今看來,還是得和梁誦先生說的一樣,要對王子豐永遠抱有戒備之心。


  唐慎道:“師兄,到我家了,我先下去了。”說著,唐慎起身離開。


  他剛走一步,還沒掀開轎簾,手腕被人從後拉住。


  唐慎驚愕地回身看去,隻見王子豐神色平靜地望著他,雙目清澈而深邃。他開了口,聲音淡淡的、輕飄飄的:“小師弟,我即將離開盛京一些時日。隻有四個字,希望你一定記住。”


  “莫聞,莫問。”


第58章


  七月末, 三位巡查使陸續離開盛京。


  幽州是宋遼交戰前線, 但自十八年前籤訂和平協定後, 兩國再未有過正式的戰役,隻在幽州有一些小摩擦。王溱去的是幽州,比蘇溫允、宋循要去的地方危險, 但唐慎送他走的時候,他並未說什麼,而是笑道:“送君千裡終須一別, 小師弟, 不用送了。”


  馬車噠噠地駛出城門,王溱和同行官員、士兵的身影漸漸消失在天邊。


  生活一天天地過了下去。


  眼見快到八月半, 親人團聚的中秋佳節,三位巡查使也即將回京。這日下午輪到唐慎當差, 趙輔正坐在垂拱殿的偏殿裡一邊打坐,一邊聽欽天監監正李肖仁授道。忽然, 隻見一個小太監快步進入殿中,附在大太監季福的耳邊,輕聲說了幾句話。


  季福臉色驟變。


  趙輔修仙時是絕對不允許有外人打擾的, 但這種尋常授道, 規矩沒那麼嚴,隻是打斷的話趙輔依舊會生氣。


  可季福此時顧不上那麼多,他走上前徐徐一福,行禮道:“官家,工部虞部郎中高維求見。”


  趙輔緩緩睜開眼, 目光冷淡地掃了季福一眼。季福打了個哆嗦,低頭看地。


  趙輔:“宣。”


  季福立刻高聲道:“宣虞部郎中高維觐見!”


  不過多時,就見一個身穿紅色官袍、年愈四十的中年男子從殿外走了進來。


  趙輔坐回垂拱殿的正殿,唐慎和另一個起居舍人各自坐在兩側,準備記錄起居。


  郎中是五品官職,唐慎的同窗朋友王霄就是虞部郎中,和這位高大人一樣。但這樣的郎中在工部有十多個,唐慎隻在某次去勤政殿辦差時見過這位高大人一面,和他從未有其他交集。


  此時,高維臉色蒼白,額上是汗,見到趙輔便忽然跪下。


  大宋幾乎廢了跪禮,高維一跪,唐慎心裡咯噔一聲,趙輔也眯起雙眼。高維想盡量穩住聲音,可他還是在微微顫抖,聲音也顫著。而他說出來的話,不啻驚雷,轟的一聲砸在垂拱殿的金磚上:“臣拜見聖上。臣自刺州而來,半年前領旨前往刺州,修建官道。入夏後,北方連連暴雨,昨日午後大雨傾盆,將官道……沿途的一座橋給衝塌了。”


  唐慎正提筆記錄,聞言他抬起頭,驚愕地看向高維。


  過了許久,趙輔才慢悠悠道:“一座橋?”


  高維死死低著頭:“回陛下的話,是跨了荊河的一座橋。”


  趙輔:“可有傷亡?”


  高維默了片刻,聲音漸漸低了下去:“死傷人數,目前還未統計出來……”


  “混賬!”


  “砰——”


  一張折子被趙輔直接從桌上拿起,狠狠地砸到下方,砸在那高維的額頭上。頓時,鮮血橫流,高維的額頭上豁開一個血口。可他哪敢叫疼,反而跪拜道:“臣知罪!”


  開平二十八年八月初九,荊河大雨,衝垮正在修建的橋梁,死傷近百,朝野震驚。


  北方少河流,荊河是大宋北方最長的一條河,自許州起,橫跨刺州和景州,是北方三州最大的水源。想從盛京修一條路去刺州,必然要路過荊河。在唐慎看來,這荊河遠遠比不上長江,放在後世,想在荊河上修一座橋並不難。可放在這個時代,卻是個大工程。


  通往刺州的官道之所以比寧州難修,就難修在要修一條跨越荊河的橋。


  然而誰都沒想到,這座橋才修到一半,竟然塌了!


  朝野皆驚,皇帝震怒。


  天子之怒,伏屍百萬,流血千裡。


  第二日的早朝上,趙輔一改往日按捺隱忍的風格,大罵群臣。


  “朝廷食稞精米,便養了你們這些屍位素餐的廢物!前日朕還收到自刺州來的消息,形勢大好,一切康定。今日便告訴朕,橋塌了,出事了。你們便做的是這樣的事,為朕修的這樣的路嗎!”


  朝野寂靜,無人開口。


  其實在場的官員們也感到冤枉。修官道的事主要由工部負責,無論是吏部、兵部其他幾部,還是地方官員,做的都是協助工作。倘若橋塌了,主要責任一定在工部頭上。是工部官員沒有設計好橋梁,將今年夏日多雨的情況算進去。哪怕今年這座橋不塌,以後也肯定會塌。隻是大家太倒霉了,在修橋的時候塌,直接砸死了數十人,淹死了數十人。這要是以後塌,說不定就死一兩人,甚至死不了人,趙輔也不會這麼動怒。


  不過其實,趙輔怒的並不是那死去的近百工匠和幾個官員,站在紫宸殿的幾位當朝權臣眼觀鼻、鼻觀心,垂眸看地,心中都知道,趙輔是覺得失了面子,是覺得自己的官員沒為他辦好差事。


  這才是他真正在意的地方。


  趙輔發完一通脾氣,中書左丞陳凌海陳相公上前一步,道:“荊河一事,刻不容緩,臣提議,陛下當再派監察使前往查勘。”


  趙輔問道:“陳卿可有人選?”


  陳凌海道:“臣以為,御史臺紀知紀大人可堪此任。”


  早朝上,中書省的幾位相公就擬好了名單,次日出發前往刺州。這一日唐慎不在宮中當值,昨天趙輔在垂拱殿發怒的模樣他見過,聽說趙輔上早朝時又動了一次火,他並不意外。然而到了下午,一個太監來到中書衙門,將唐慎喊進宮去,說是趙輔召見。


  唐慎心中詫異,隨即跟著這太監入宮。


  往常這個時候趙輔都在垂拱殿裡處理公務,今日這太監竟然帶著唐慎到了登仙臺。太監不能進去,唐慎在外等了會兒,季福從裡頭出來,帶他進去。


  登仙臺是趙輔特意修了給自己修仙的地方,是皇宮中唯一一個三層高的宮殿。往日趙輔都在一層大殿修仙,今日季福帶唐慎來到三層。隻見趙輔站在樓宇欄杆旁,憑欄眺望,整個皇宮全全收入眼底。


  唐慎:“臣唐慎參見陛下。”


  趙輔沒有回身,而是望著這宮殿樓閣,指著遠處一處地方道:“景則可知,那是什麼地方。”


  唐慎順著他手指的方向看去。那是一座黃頂琉璃瓦的宮殿,與其他宮殿長得一樣,唐慎在宮中能行走的地方有限,根本不知道這是什麼地方。


  他老實回答:“臣不知。”


  “那是白鹿殿,朕親自題字寫的名,飼養那頭白鹿的地方。”


  唐慎低頭看地,不說話。他做起居舍人、起居郎已經一年,不敢說完全揣摩聖聽,卻知道趙輔此時並不需要他回答。


  果然,趙輔接著道:“天降祥瑞,庇佑大宋,這是兩個月前這幫廢物說的。如今,他們便是給朕看了這樣一場天大的祥瑞!景則,你可願替朕去刺州一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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