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我是家裏的嫡次女,生來就被長姐踩在腳下。


父母偏愛,長兄寵溺,就連我清冷禁欲的未婚夫,也在書房裏掛了長姐的畫像,日日思慕。


上輩子,我不服輸地和她爭,最後被打斷腿趕出家門,凍死在大街上。


這輩子,我不想爭了。


父母的愛,長兄的寵,那冷漠似天神的未婚夫,我統統不要了。


哪怕無人愛我,我也會好好活下去。


1


我是家裏的嫡次女,生來就活該被長姐踩在腳下。


父母偏愛,長兄寵溺,就連我那清冷禁欲的未婚夫,也在書房裏掛了她的畫像,日日思慕。


上輩子,我在他書房裏發現畫像後,提劍大鬧一場,逼他給我個交代。


為此,京城人盡皆知他愛慕妻姐,閒言碎語不斷。


長姐為表清白懸樑自盡,被救下來後,柔弱地靠在長兄懷裏,輕聲問我:


「妹妹可消氣了?」


長兄一瞬間看向我,怒目圓睜。


阿弟一腳踹在我的膝窩,踹斷了我的腿,逼我跪下向長姐道歉。


道歉後,我拖著受傷的腿,爬回自己的院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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母親不讓我治傷:


「你此番鑄下大錯,要吃些苦頭,才能知錯。」


我的腿徹底廢了。


我成了個隻能坐在輪椅上的廢人。


「小姐?」


秋蟬捧了燈盞過來,擔憂地詢問我:


「近日,您一直噩夢纏綿,真的不需要請大夫來看看嗎?」


「不用。」


我搖頭,接過她手裏的茶杯。


冷茶灌下去,摸了摸我完好無損的腿,才覺得清醒了些。


還好,這輩子,還沒發生那些事。


還未發現未婚夫私藏長姐畫像,還沒有提劍大鬧平陽侯府……萬幸。


我摁了摁胸口,對秋蟬說:「你去睡吧,今晚不用守著。」


她「嗯」了聲,放下床帳,轉身離開。


2


翌日清晨,我梳洗好,帶了秋蟬出府,去倚仙閣尋一位姑娘。


倚仙閣是花樓,不少紈絝子弟在裏廝混得沒半分人樣,秋蟬嚇得臉色都白了,緊緊抓著我的手:


「小姐,這地方,您可不能去。」


「無妨。」


我讓她待在外面,自己帶了帷帽進去,找管事媽媽,點名要包這裏的靈香姑娘。


上輩子,我被趕出家門,冰天雪地裏,是靈香給了我一塊綠豆糕,續了我三天的命。


這個恩,我要報。


「日後待她好些,我每月都會來看看。」


管事媽媽應好,捧著金元寶,臉色滿是諂媚。


我帶著秋蟬回府,下馬車的時候,遇見了回府的長兄,還有平陽侯世子,沈煜,我的未婚夫。


我恭敬地對他們行禮。


長兄挑眉:「今日怎麼那麼守規矩?」


他瞥了眼身旁的沈煜,咳嗽了聲:


「雲挽生病,阿煜來看看她,也給你帶了吃食,別和他鬧。」


趙雲挽。


我一母同胞的長姐。


貌美且病弱,得到了家裏人,包括我未婚夫的一致憐惜。


從前我不服氣,也搞不懂憑什麼我的未婚夫對長姐比對我還好,直到在他書房裏看到長姐的畫像,才知他早傾慕長姐已久……


我恍了恍神,輕聲說:「阿笙不會再和世子爭吵,長兄放心就是。」


沈煜眸色微動。


一旁的小廝會意,把手裏捧著的糖炒慄子遞給我:


「這是我家公子特意買給姑娘的,還是熱的,姑娘嘗嘗。」


我沖沈煜道了謝。


看著他和長兄離去的背影,我抿了抿唇。


這門婚事,要想辦法退掉才好。


3


回到院子,秋蟬替我揉著肩,問我要不要把慄子收起來。


從前沈煜送給我的東西,吃食也好,玩物也罷,都是被我小心放在匣子裏,珍惜得不舍得動。


「不用,扔了吧。」


我淡漠地說:「連同以前那些,一起扔了。」


「小姐……


「扔了,我不想說第三遍。」


我從來都不喜歡吃慄子。


喜歡吃這個的,是長姐。


可惜,沈煜到趙府來,給我的禮物,從來都隻是一包慄子。


真窮酸。


我喝了口面前的冷茶,跟秋蟬說:


「府裏看馬廄的,有個叫夏時的小廝,把他叫過來,我有話問他。」


上輩子,夏時是長姐身邊最鋒利的一把刀。


武功卓絕,身份卻成謎,因為養傷躲到趙府,受了長姐的恩惠,對她忠心耿耿,自願留在長姐身邊護衛。


長姐被迫懸樑自盡,他闖入我的院子,用劍在我臉上刮了難看的十字疤。


疤痕深可見骨。


我對他的恨也深極。


如果可以,我要趁他傷重,親手殺了他。


4


秋蟬回來,說馬廄沒有夏時這個人。


「小姐,您是不是記錯了?」


我沉默片刻,說:「那算了,應當是我記錯了。」


難道他進府,不是在這個時間點?


又或者,他已經被長姐救下——


我掐緊手裏的茶杯。


午夜,府裏眾人都睡下,我換了身黑色衣服,瞞著秋蟬,偷偷跑到馬廄小廝住的院子。


一間一間看,終於在盡頭的那間茅草屋裏,發現了滿身血汙的夏時。


他是那麼虛弱,蒼白著臉頰,額頭上滿是滾動的汗珠。


我伸出手,放在他的脖頸上,慢慢收緊……


他突然睜開眼睛。


大力攥住我的手腕,很痛,我手骨像要碎掉。


猩紅色的眸子,直直瞪著我,像暗夜裏的孤狼。


好像下一秒,就能掐斷我的脖頸。


「我能救你。」


我突然說。


5


第二日,我讓秋蟬偷偷去外面置辦個宅院。


摸著手上用來擋紅痕的琺瑯鐲子,心不在焉地說:「能住人就行,條件不用太好。」


秋蟬速度很快。


當晚,我又偷摸去見了夏時,原想把宅院位置告訴他就走,卻看到他滿臉潮紅,燒得快要升天。


「發燒了?」


我猶豫片刻,從袖口裏掏出一個瓷瓶,裏面裝著外祖母給我配的養榮丸,據說包治百病。


塞一顆到他嘴裏,指著馬廄外的一輛漆紅色馬車告訴他:


「明日你想辦法躲到那個裏面,我帶你出府養病。


「躲不進去你就別活了,廢物一個。」


我嫌棄地拍了拍身上泥土,起身離開。


身後,夏時突然啞著嗓子問:「你為什麼要救我?」


我停頓片刻,沒有說話。


走在花園裏,看著牆角的迎春花,抬手輕輕碰了碰。


長姐喜歡牡丹。


我卻喜歡迎春。


母親常拿這個教訓我:「喜歡這麼命賤的花兒做什麼,該學你長姐,牡丹乃真國色。」


如今,我就是在學長姐。


學著用她的方法,搶她的機緣。


6


第二日,掀開簾子坐進馬車,剛好看見夏時蜷縮在角落,疼得身體發顫。


我嫌棄地坐遠了些。


馬車沒走幾步,聽見長兄詢問的聲音:「馬車裏坐的何人?」


車夫回答:「是二小姐。」


我掀起車簾一角,對長兄說道:「林侍郎家的三小姐約我去聽戲,阿兄有事嗎?」


長兄皺了皺眉,還沒說話,旁邊的阿弟就開始叫嚷:


「長姐生病了,你還有心情聽戲?


「趙雲笙,你有沒有良心!」


我淡淡道:


「我有沒有良心不知道。


「隻是我怎麼也算你二姐,你這般直呼我名諱,禮儀都學到狗肚子裏去了吧。」


「你、你….」


我摔下車簾,對車夫說:


「走吧。」


長兄不會攔我。


長姐不在場時,他待我一向親厚。


至於那個頑劣的阿弟……


想起他冷若冰霜地打斷我的腿,還說我咎由自取時候的樣子,我的眸子不免暗沉下去。


不提也罷。


7


讓人把疼暈了的夏時搬到床上,請了大夫給他治傷。


大夫把他的衣裳剪開,露出化了膿血、惡臭發炎的傷口,他不由得倒吸一口冷氣。


「這傷口處理需要刮去腐肉,很疼,可要用麻沸散?」


「不用。」


我漠聲說:「死不了就行,他忍得住。」


大夫愣了下,才應了聲好。


等傷口處理完,我在他枕頭底下塞了一張銀票,起身離開。


坐馬車回府,還沒進門,就看見母親身邊的曲嬤嬤迎上來:


「二小姐,夫人請您去前廳敘話。」


8


重生回來,我還沒見過母親。


從她阻止大夫給我看腿,嫌棄我是個殘廢,在雪天讓小廝把我扔出家門開始,我和她的母女情就散了。


我輕聲說:


「先讓我回去更衣吧,在外出了汗,有點難受。」


「可夫人說……」


「差這一會兒,母親不會怪罪我。」


我笑著說:「畢竟,我是母親的親生女兒,不是嗎?」


曲嬤嬤愣了下,看向我的目光頗有些奇異。


從前,我奢望母親的愛,哪怕母親不理我,也日日晨昏定省,親手煲了粥給母親送去。


如今,不僅好多日未曾去見母親,母親找我也不冷不熱的,她自然覺得奇怪。


回院子的路上,我問她:


「長姐的病好些了嗎?」


曲嬤嬤臉上立刻染上憂愁:


「您又不是不知道大小姐的身子,這冬春交界啊,最是難熬。


「夫人向皇後求了太醫,日日守著,也是今日才能下地。」


「夫人說,要請人抄寫佛經供奉,為大小姐祈福……」


她一邊說著,一邊偷瞄我的臉色。


母親的意思,是讓我抄寫。


而我毫不猶豫地拒絕。


「我最近手疼,恐怕不能替母親分憂了。」


上輩子,我心疼長姐身子弱,在佛前手抄八十八份真經供奉,祈禱她身體安康。


巧的是,佛經一供奉上去,長姐就病入膏肓,差點兒沒救回來。


母親發怒,說我心不誠,才會讓長姐橫遭此禍。


我被罰在祠堂跪了三日,才堪堪令家人解氣。


重來一次,我不會再往上湊了。


9


去母親院子的時候,她正在交代管事給長姐裁制新衣。


「經此一難,雲挽又瘦了,讓繡娘上門來量尺寸,記得用最好的蜀錦。」


抬頭看到我,又說:「繡娘上門的時候,給雲笙也量一量,做幾套春裝。」


管事小聲說:「夫人,府裏的蜀錦隻夠做兩套衣裳,是給兩位小姐一人一套,還是……」


「兩套都給大小姐。」


母親毫不猶豫地說:


「雲挽身子嬌弱,受不得粗糲的料子,雲笙野慣了,用差一些的料子也無妨。


「她素來懂事,自然會讓著她長姐的。」


管事應「好」。


我微笑著看著母親,和她閒聊了幾句,聽她遲疑著問:


「雲笙,你前些日子做的甜湯,最近為何不做了?


「你長姐醒了,說就想吃這個。」


我笑道:


「我的手前些日子傷著了,不能碰水。


「長姐若想喝,我讓人把方子送來,讓廚房做。」


她不在意地擺擺手:


「手受了點傷,有什麼大驚小怪的。


「你長姐想喝是大事,廚房怎麼能做得和你一樣?


「以後你日日都要做這甜湯給你長姐送來,她身子不好,難得想吃你做的東西,你可莫要任性。」


我沉默了。


半晌,低聲說:「女兒知道了。」


自始至終,她都沒有問我的手傷到了哪裡。


10


回院子的時候,秋蟬在旁邊為我憤憤不平。


「夫人這也太偏心了,這不把二小姐當大小姐的廚子嘛……」


我笑了笑,不在意地說:


「又不是一日兩日了,我早習慣了。」


路上遇見阿弟,十六歲不到的少年,皺著眉頭打量我好久,說:


「你答應給我的香囊呢?」


我擰眉想了好久,才想起來。


那是我重生前,他染了風寒,我照顧了他一整夜,看他燒得糊塗的樣子,心疼地摸著他的臉,說要給他繡一個闢邪的香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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