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2章

  C顯然一怔,下意識匆匆忙忙捂住話筒。


  蔣成悠悠道:“你剛才故意不把門關好,讓我偷聽,如你所願,我現在確實是猜到誰折騰出這次綁架,這麼急功近利又短見,注定成不了大器。出去以後,我絕對不會讓他好過。”


  “……”


  “但我現在覺得,你的老板才厲害,不是嗎?想看我們鷸蚌相爭,他一個人漁翁得利,所以我才想看看,他們老板現在怕新聞媒體抖落出去、忙著封鎖消息不敢殺我,你家老板,又有什麼後招?應該不止是現在讓我家人現在拿錢贖人,由我出面捅破宣揚的爛招吧?太老土了。”


  他說得話裡帶笑。


  然而剛才還兇神惡煞的C,此刻卻聽得雙眸大駭,嘴唇直抖。


  ——自己剛才的巧舌如簧、挑撥離間,竟然被這人一眼猜中背後的窮苦用心,他心思到底藏得有多深?想的又有多遠?


  思及此,C臉上表情瞬間一變,索性也不藏著掖著了,隻換作商量的語氣,半帶威脅的低聲道:“就算你猜的沒錯,我敢擔保,隻有你現在出去,順風說話,大家才能皆大歡喜,否則——”


  “否則?要是我偏不呢。”


  “……”


  蔣成卻問:“裝傻是不難,可誰愛這麼吃啞巴虧?”


  既然敢上桌,那當然就是要三方鬥,勝者王才有趣,不是嗎?


  他冷笑。


  二十年前已經輸過一次,不過是賭命而已,他不信自己現在還會輸。


  所以他必須不發一言,今天的交易絕對不能成行。


  臭老狐狸,想借他清理門戶,不惜把陳年舊事捅出來陷害阿沅、隻為引他來新加坡跳坑?——沒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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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倒要看看各自還有什麼後招,誰能玩得贏誰。


  蔣成目光驟冷。


  然而,他還是一看見屏幕上急得不住張望的阿沅,就忍不住心軟,不得不強行逼著自己移開目光。


  最近的風波連連,已經迫使他明白:哪怕是為長遠之計,今天也定不能就此罷休。


  就在兩人僵持之際。


  突然,洗手間方向傳來一陣匆忙腳步聲。


  “Stop!Stop!”


  與這喊聲同步而來,是滿面通紅的A,看向依然投向舒沅、且她手中公文包仍未放下的監視鏡頭,瞬間大松一口氣。


  “怎麼了?!”


  C自知暫時無法挽回,此刻終於當機立斷掛掉電話,轉而扭頭問:“是不是……”


  A卻什麼話也沒說,隻兀自點開了手機上幾段錄音。


  下一秒,熟悉的聲音傳來,蔣成耳尖一動:


  “一群蠢貨,以為我真的不知道你們在想什麼餿主意?!自己去看看你們那包東西——不信?裡頭的胸針上安了有錄音功能的竊聽器!”


  “我警告你們最好安分一點,也放聰明一點,難道你們真以為自己拿到錢了就萬事大吉?那可是一億,是我為了擠壓他們流動資金、準備之後狙擊他們旗下子公司才故意給你們報的價!你們真以為四個人能吃得下?給我知足一點!”


  “而且,你們到底知不知道那些支票和股票需要兌換,需要有人給你們操作?隻要一兌換,你們馬上就會被抓,所以才讓你們不要拿!馬上撤掉,讓舒離開!警方已經知道你們就是一群烏合之眾了,我最後一次警告你們,聽我的指揮,你們家人以後至少能穩定的每年拿到一筆錢,自作主張,就準備在新加坡受絞刑吧!”


  然而,這樣一段長篇大論下來,與無線耳機裡後腳打開通話的B、D兩人瞬間驚慌失措不同,C的重點,似乎隻有第一段。


  鋒利目光立刻投向房間角落、那一直被忽略的裝樣子“贓物”。


  還以為都是一伙的,那律師也就隨便指揮著塞點珠寶進去,沒想到還留了這一手?


  果然是破釜沉舟。


  當下,C也不再扮演團隊裡“挑撥者”的角色,瞬間便換了副嘴臉,滿眼心虛和畏畏縮縮,就差沒在臉上寫滿“我做錯了”四個大字。


  同時,也很快跟隨進大隊伍撤退加“從長計議”的潮流,後腳趕緊通知舒沅,今天的“交易”取消。


  “如果還有別的計劃,我們會……”


  “什麼叫還有別的計劃!蔣成現在還好嗎?安全嗎?為什麼不讓我聽聽他的聲音?”


  屏幕裡,舒沅站在原地,滿臉無助。


  片刻過後,她捂住眼睛,有些粗魯地一擦再擦,話筒中傳來的聲音也跟著哽咽起來:“大哥,我知道你們現在隻是圖錢,隻要蔣成平安無事,隻要他沒事,我還會幫忙去湊,麻煩你讓我聽聽他聲音好不好?”


  “他小時候就很怕……不是,是,反正,他不應該受這種事的,他之前受過傷還沒好,你們會鬧出人命的!你們要錢,綁我,綁我好不好?我是他老婆,他很愛我的,你們綁我,他會給錢的,我跟他換,好不好?”


  舒沅說話帶了哭腔,幾近泣不成聲,連一貫玩世不恭作派的C,不知為何聽得也有些啞然,不顧A的白眼,又一次把話筒遞到了蔣成嘴邊。


  雖然是不指望這個男人會——


  “阿沅。”


  嗯?!


  C一時間有些懷疑自己的耳朵。


  沒聽錯吧,他好像聽見蔣成這個年紀輕輕卻老謀深算的精明商人,像是也有三分哽咽。


  不過,果然隻是幻覺。


  下一秒,蔣成說話的語氣,倒像是帶了笑意。


  “老婆,沒事,別哭了。”


  他說。


  傷口斑駁且狼狽的臉上,唇角微微勾起,忽略了此刻破舊的出租屋,虎視眈眈的暗處眼目,忽視一切的一切,他好像還是那個,在瓢潑大雨的墓園裡,撐著一把大黑傘,傘邊向未婚妻無盡傾斜,最後自己湿透半邊肩膀的少年。


  “你忘了,我答應過你。”


  “我不會老,也不會死的。”


  我會永遠健康,永遠挺拔,年輕的時候是大魔王,老了以後是老太婆的扶手杖。


  這是他從不曾老去的許諾。


  他笑,在電話掛斷前,最後咕哝了一句:“我要是食言了,爸爸媽媽還不打死我?”


  他說的,是舒家的爸爸媽媽。


  是墓園的照片上,相依偎著,笑容溫馨的夫妻倆。也是隻因他親口答應過會好好照顧舒沅,就美的喜不勝收、給他夾滿了一大碗菜的夫妻倆。


  那是他自八歲以後,第一次有了家的感覺,擁擠卻熱鬧,平凡卻溫柔。


  令他隻想擁有那個家,再很多很多年。


  屏幕上,伴著成員B的撤退,舒沅的身影,逐漸模糊成一個恍惚的白影。


  隻依稀可辨,她似乎抱住公文包,雙手合十地蹲下身去,肩膀不住顫抖。


  【親愛的爸爸媽媽,我願意付出一切代價。】


  【請一定一定幫幫我,讓他平平安安的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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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0章


  自首度交易因不明原因中途取消過後, 蔣家方面與綁匪陷入了徹底的斷聯狀態。


  警方隨即秘密在克蘭芝地區展開搜捕,最終,在某農場度假村附近的出租屋群中, 找到了疑似綁匪破門寄居過數天的三室一廳廢棄套間, 有至少四人共同生活過的痕跡。


  雖說仍被得知消息的綁匪先一步遁逃離開, 導致案件重新陷入僵局。


  但至少經檢測, 並沒有在該房間裡發現與蔣成匹配的血跡反應——這對於蔣家人來說,已經是再慶幸不過的消息。


  可惜欣喜的心情尚未來得及平復。


  由於媒體的過分渲染報道, 蔣成被綁傳聞在國內外傳得愈發甚囂塵上, 與此同時, 網絡上,一段“神秘錄音”亦突然被好事者放出、並在各大網站大肆瘋傳。


  【蔣, 我希望你對我誠實!如果你知道Zack去哪了, 請你告訴我, 我不會追究你任何責任!】


  即便那雜音不斷的音軌,顯然是隔著一定阻斷物偷錄。


  但裡頭於新加坡人而言無比熟悉的男聲,還是被瞬間認出:


  【你應該知道Zack是我最珍惜的孩子……蔣, 你應該知道!所以我希望最好不要是你,不然,就算你是阿秀的兒子,我也真的會……!】


  真的會什麼?


  時隔數月, 再聽見這段暗示意味昭然若揭的警告,聯想起那時Richard盛怒之下漲紅的臉,舒沅仍止不住心頭一顫, 諸多不妙的聯想瞬間飄然而起。


  “蔣先生,蔣太太,還有舒小姐。”


  而正對面的警官顯然也看出她表情不妙,適時委婉發問:“怎麼樣,你們能想起這件事,這個錄音大致發生的時段,具體是在什麼時候嗎?”


  案情影響過大,此刻他們無疑也急需一個明確且能得到首肯的查案方向。


  偌大會議室裡,卻忽的因這問題的落定而陷入一片死寂。


  “……”


  顯都聽出對面男聲指向何人的蔣父蔣母面色凝重,短暫一頓過後,默契的啞然不語。


  不是他們不想說。


  隻是,且不提他們也是第一次知道Richard曾與自家孩子發生過如此劇烈的爭吵,單單僅以這段錄音作為判案準繩,聯系起最近宣展車禍住院的大新聞,以及Richard“恰好”因亡妻忌日去往杭州不在新加坡國內的諸多巧合,實在很難不讓人與“家族仇殺報復”的可能性串聯起來。


  甚至營造出,仿佛是蔣成先陷害宣展出事,之後Richard報復性綁架勒索的鬥爭假象——


  糾結之下。


  就在他們準備點頭肯定錄音真實性的前一秒。


  “能不能查到是誰發的錄音?”


  舒沅卻忽而開口,率先打斷了滿室寂靜:“雖然這確實是Richard的聲音,大家都聽得出來。但如果我沒記錯,這事發生的時候,應該隻有我、蔣成,以及Richard在場,怎麼會突然冒出來一個指向性這麼明顯的……證據?”


  即便旁人或許不知內情。


  但她畢竟是當事人之一,隻是一聽,就聽出這正是月前在金沙酒店,宣展無故失蹤,Richard找來她和蔣成問責的那一次。


  Richard本人肯定不會蠢到出來自爆,她和蔣成更是“毫無準備”。那還有誰,能在當時那種環境下,安全無礙的拿到這份錄音……?


  她心中所有疑慮再度指向了某個人。


  恰是時,正對面的警官,卻給了她一個完全出乎意料的回應:


  “關於這點,我們確實也查過了——錄音的人據說是當時的保鏢。”


  “保鏢?”


  舒沅一愣。


  “對,因為Zack.在成年禮上的失蹤,當時事情鬧得很大。事發後,據說Richard先生辭退了所有的安保團隊,發帖人很有可能是因為這次失業而懷恨在心,索性把當時的錄音曝光出來,也給我們提供了追查的線索。”


  舒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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