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寧寧小心將它接過,杏眼間驚懼不再,笑意更深:“我想到了。”


  朝顏好奇:“想到什麼?”


  紫裙少女眉眼彎彎,聲線溫軟輕柔,從雙唇裡吐出的話語卻讓她不由得脊背一寒:“我想到……應該怎麼把這座樓踏平了。”


  她說罷勾起嘴角,聲線甜如蜜:“再見啦,姐姐。”


  凌厲劍光閃過,劃破曖昧夜色。


  在星痕劍刺入身體的那一刻,女妖心裡罵了不知道多少句媽賣批。


  她拿寧寧當白痴,沒想到人家早有預謀,把她看作套取情報的工具人。


  她一片烏漆嘛黑的真心,終究是錯付了。


  誰能想到,她自以為想到了第三層,而那白痴居然在第五層。


第7章


  陰山鬼母的巢穴藏匿於摘星閣底,寧寧從頂樓向下而行,盤旋的樓梯仿佛沒有盡頭。


  此地飛閣流丹,瑤臺瓊室,男男女女的笑音隨著晚風肆意蔓延,端的是一派笙歌繁華之景,玉宇瓊樓。


  然而獨自行於其間,卻總是有股陰沉沉的殺意如影隨形,叫人無法安生。


  樓道兩旁的燈籠中燭火明滅,如同萬千魑魅魍魎懸浮其中,橘黃色的黯淡光線溫吞如流水,將少女纖細的身影全部吞沒。


  光點搖晃不定,照在牆邊古意盎然的雕梁畫棟,一張張或痴醉或狂笑的木雕人臉若隱若現,不像行樂,倒似一團團猙獰餓鬼。


  寧寧順著階梯緩緩下行,陰山鬼母應該已經察覺有傀儡身亡,派其他傀儡前去一探究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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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早就出了雅間,樓裡人流如織、處處嘈雜,對於鬼母來說,想親自找到罪魁禍首並不容易。


  ——寧寧決定先去找她。


  地洞藏在一樓的某處密道之下,寧寧對照著原文摸摸索索,終於將那處無比隱秘的通道找了出來。打開暗門的瞬間,便從洞口裡聞到一股撲面而來的血腥氣。


  她微微蹙眉,並沒有表現多麼厭惡的表情,在輕輕呼吸一口後,翻身進了地道。


  地道起初極為狹窄,兩旁昏暗得瞧不見絲毫光亮,好在劍修五感驚人,即使在伸手不見五指的情況下,也還是能勉強看清前方道路。


  隨著越走越深,地洞居然豁然開朗起來。


  幾盞長明燈懸掛於通道兩端,好似暗夜流火,點點螢光。周圍漆黑的色澤被驅散殆盡,搖曳不定的燈光卻更令人心驚膽戰,平添幾分殺機四伏的不確定感。


  逼仄通道兀地被放大,在盡頭形成一個寬闊的圓形洞穴,如同水滴逐漸飽滿的形狀。而在洞穴中央,立著個上半身是人、下半是蜘蛛的怪物。


  那就是鼎鼎有名的陰山鬼母。


  聽見來人的腳步聲,鬼母雙目無神地睜開眼眸。腦袋隨之抬起時,發出類似於骨頭碰撞的咔擦聲響。


  這是個體型極為龐大的怪物,雖說上半身妖娆的女人形象與常人無異,可下部分身軀卻佔據了小半個洞穴,顯得詭異而臃腫。黑發順著蒼白肌膚蜿蜒而下,像極了扭動著的漆黑水蛇;細長的八條蛛腿鋒利如刃,蘊藏著見血封喉的劇毒,任何人被它們稍微一傷,就能馬上去見閻羅王。


  更不用說她實力強勁,吸收了摘星閣裡多年的精元後,傷口已恢復大半。


  “……你?”


  與她媚氣橫生的女人面孔不同,陰山鬼母說話時沙啞如磨砂,如同命不久矣的老妪:“劍修?”


  寧寧毫不避諱地露出自己腰間的星痕劍,微微一笑:“正是。”


  她抬眸與之對視:“聽聞陰山鬼母力量強橫,怎麼淪落到偷人精元的地步?這摘星閣似乎並非閣下所建,不怕被真正的主人發現麼?”


  鬼母悽聲冷笑,盤踞於洞穴中的萬千蛛絲應聲而動:“精元我想用就用,摘星閣想來就來,難道我還會怕樓頂那廢物不成!”


  “哦?”


  寧寧挑眉:“閣下身受重傷,隻怕無力還擊吧?”


  “笑話!如今我才是樓裡真正的主人。那妖女自以為掌控全局,殊不知閣中大半小妖都成了我的傀儡,待我實力大成,便將這摘星閣從她手裡奪過來。”


  寧寧的話顯然將對方激怒些許,蛛絲如萬千雨落,懸浮半空:“怎麼,一個小小的劍修,莫非還想收了我不成?”


  蛛絲應聲而下,每一根都尖利如針,密密麻麻織成雪白的網,徑直朝洞穴入口的少女衝去。


  寧寧明明並未閃躲——


  卻有股無形的力量擋在她跟前,擊退那氣勢洶洶的蛛網。


  “想收你的,可不是我。”


  她勾唇輕笑,向右側挪開一步,語氣裡多了幾分恭敬的意味:“夫人,您都聽到了吧。”


  陰山鬼母渾身一震。


  在光線無法照射的狹窄通道裡,在濃鬱深沉的暗色之中。


  一道身著白裙的人影緩緩上前,刺眼的純白色澤好似劃破黑暗的利劍,將之前幽謐詭譎的氛圍倏然斬斷。


  或是說,讓局勢更加劍拔弩張。


  黑發白衫的白骨夫人形如絕世女郎,冰肌玉骨、玉乳半露,風鬟霧鬢如長瀑飄灑,在柔暖的長明燈下輕盈似夢,當真有如畫中之人。


  然而當她冷聲開口,便又是另一幅景象。


  隻見白骨夫人柳眉微蹙,從喉嚨裡發出一聲輕嗤:“我說近日睡不安生,原來是有隻山裡來的野雞在丟人現眼。偷老娘的精元你配嗎?小嘴叭叭叭倒是好聽,在這兒學狗叫呢?看老娘不把你的爛腿打斷!”


  偷東西當面被人戳穿,實在不是件光彩事情。


  饒是陰山鬼母也愣了一愣,繼而加重語氣:“怎麼,莫非你想和正道劍修一同來對付我?”


  那劍修分明是存了鶴蚌相爭漁翁得利的心思,等她倆精疲力竭地打完後坐享其成。


  隻要白骨夫人不傻,就應該先與她聯手,把那小姑娘解決掉。


  哼,想和她鬥?


  沒門。


  今天她就要先取那劍修的項上人頭!


  這邊陰山鬼母勢在必得地說完,那邊白骨夫人面無表情地聽著,居然紋絲不動。


  倒是寧寧輕聲笑笑,一把撕下臉上的面皮,露出藏在面具之下真正的模樣。


  居然是……一個她隱隱有印象,卻叫不上來名字的樓中女妖。


  對方身上沒有傀儡的氣息,但陰山鬼母也不確定自己究竟有沒有把傀儡種在她身上。


  畢竟她控制的妖魔實在太多,記不住名字也認不清模樣。


  失算了。


  原來劍修隻是個幌子,她們真正的目的……


  隻是為了詐她坦白真相!


  “不可能!”陰山鬼母氣急敗壞,“你身上分明有劍修的佩劍,而且我的傀儡被劍修所殺,絕對錯不了!”


  “今日樓裡的確來了幾名劍修,誰知道殺妖的是哪一個。”


  朝顏動作笨拙地把劍拿起,像小孩那樣饒有興趣地端詳上面的紋路:“我接待的那劍修喝多了酒,無意間告訴我,他們此番前來是為鏟除陰山鬼母——說起來還真要感謝她,否則我們也不會知道,樓裡居然藏了個小偷。”


  她頓了頓,毫不在意地聳了聳肩:“至於這把劍?我為了做戲做全套,特意把她灌醉後偷了佩劍,否則怎麼騙過您的火眼金睛呢?陰山鬼母閣下。”


  “你這!”


  居然被這種修為低下的小妖騙得團團轉,陰山鬼母氣得渾身發顫,用盡全身力氣,也不過從口中擠出幾個字:“我殺了你!”


  談話間風聲大作,腥氣四起。盤旋在洞穴牆壁上的蛛絲傾巢而出,露出被覆蓋的層層血跡。


  腥臭味道映著濃鬱血色,長明燈忽暗忽明,一陣疾風劃過。


  朝顏滿臉不敢置信地後退幾步,被擊飛在一旁的石壁上。


  “可惡,這一擊……”


  她連起身都沒了力氣,像條死魚癱在一邊,顫抖著舉起右手指向陰山鬼母:“看似不經意卻暗勁深藏,毒風已經浸入我的五髒六腑。不愧是陰山鬼母,有夠狠毒!”


  陰山鬼母:?


  居然還自己開始了解說,不愧你個大頭鬼啊!她這一下根本就沒用力好嗎!什麼叫“看似不經意卻暗勁深藏”,這真的就隻是一道風而已啊!


  朝顏不顧她震驚的目光,說著又把頭轉向白骨夫人,氣若遊絲:“夫人,請你務必鏟除這……還我們樓裡姐妹……啊!好痛!”


  話沒說完就腦袋一偏眼睛一閉。


  人沒了。


  陰山鬼母驚了。


  絕對是在故意演她啊這個賤人!你還可以再不要臉一點嗎!世上怎會有如此厚顏無恥之人!


  可偏偏白骨夫人那白痴信以為真,扇形統計圖般的眼睛裡有六成憤怒和四分悲憫,末了厲聲輕呵:“奪我精元害我姐妹,受死!”


  陰山鬼母:草。


  大戰在即,陰山鬼母隻能應戰。


  蛛絲層層疊疊,每一根都蘊含著殺意重重的毒性與血氣,宛如漫天銀針傾瀉而下,直攻白骨夫人首級。


  白裙佳人冷然一睨,身後與跟前竟憑空浮現具具骸骨,如同擁有意識的軍隊,將正中央的主人牢牢護住。


  蛛網千結,白骨生煙。


  一時間洞穴被刺目雪白渾然佔據,石壁上的猩紅鮮血粘膩不堪,更顯出怪誕詭譎之感。


  浩浩蕩蕩的白骨大軍皆為慘死於白骨夫人手下之人,哀嚎著一擁而上,空洞的眼眶好似深淵。


  原文中沒有詳細描述過這兩人對上的場面,畢竟她們倆屬於葫蘆娃救爺爺,一個接一個地往主角團身邊送。


  但按照設定,陰山鬼母的力量要高出一籌——


  畢竟都吃了別人家裡這麼多年的兵線,再不發育一下,實在有點說不過去。


  白骨指節劃破層層蛛絲,蛛網則展開了大面積絞殺,將骨人碾為碎屑。


  兩個女妖之間的正面交鋒亦從未停止,白光暗影之間,白骨夫人吐出一口鮮血,被擊退在地。


  陰山鬼母雖然還存了點力氣,卻也稱不上太好。此時勾出一個猙獰至極的獰笑,喘著氣道:“沒想到吧?你這個廢物!今日是我——”


  她話沒說完,便猛地一驚。


  角落裡那個本應該不省人事的小妖居然睜了眼睛,帶了點笑意地盯著她看。


  “朝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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