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她逾矩在先,的確應該想想怎樣哄他。


  但是哄人好難哦,頭疼。


  與此同時,臥房之內,裴渡猛地一個翻身。


  今日他修脈成功,修為雖然微不足道,但終有一日,能再度站在與謝小姐比肩的地方。


  他為這個目標苦修數年,如今不過是再來一回。


  他知道自己足夠強。


  天生劍骨、少時結丹,論及劍術,學宮千百弟子無出其右,即便落魄至此,也身懷劍修傲骨。


  裴渡原本是將自己全然裹在被子裡,但棉被厚重不堪,籠罩之下的空間逼仄悶熱,熱氣一股腦地湧上來,令他的身體愈發滾燙。


  於是他隻得從被褥中探出頭,呼吸久違的隆冬寒氣,試圖讓冷意淌遍全身。


  方才和謝小姐咫尺之距的時候……他差點就要緊張到窒息。


  結果她還用手指觸上來,對他輕輕地笑。


  謝小姐的目光始終清明澄亮,不帶絲毫褻玩與曖昧,定是真心實意在關照他。可他卻情不自禁想起風花雪月,實在是——


  凌亂柔軟的黑發四散在枕邊,觸碰到側臉與脖頸時,帶來微弱的痒。


  這裡隻剩下他一人,裴渡卻情不自禁地做賊心虛,把右臉埋進枕頭,抿起薄唇。


  很幹,皲裂了道道細痕,當舌尖落在上面,隻有淡淡的鐵鏽味道。


  謝小姐應該不會喜歡這樣的觸感,可她並沒有立刻把手松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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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指尖輾轉時的溫度仿佛仍未離去,裴渡暗罵自己無藥可救,心跳卻逐漸鮮活,如同被一隻大手攥住,砰砰地震動。


  他還抓了她的手。


  他頭一回碰到她的手,比想象中小得多,那時他腦袋裡盡是空白,而謝鏡辭並沒有躲開。


  裴渡又翻了個身,嘴角止不住地上揚。


  倘若謝小姐能對他多笑笑,那就好了。


  她笑起來的時候,他也很開心。


  如同從天而降的無數星星,倏地落進他眼底,簡直是……值得被贊嘆的令人心動,讓他前所未有地想要私藏。


第十二章


  裴渡一夜未眠,在床上嘗試進行靈氣吐納。


  他的內傷尚未恢復,絕大多數經脈亦是破損不堪,當第一縷靈力緩緩淌入經絡,渾身血脈恍如緊密相連、密密麻麻的蛛網,牽引出席卷整具身體的劇痛。


  對於疼痛,裴渡一向擁有很強的忍耐力。


  到了後半夜,疼痛其實一直沒散,好在他漸漸習慣,能把強烈的不適感沉沉往下壓。


  再一睜眼,已經是第二日清晨。


  房外響起咚咚敲門聲。


  他猜出來人的身份,溫聲應了句“嗯”,抬眼望去,果然見到一張明豔的臉。


  謝鏡辭的心情有些復雜。


  “復雜”的原因很多樣,其中最為重要的一點,是今早冥想結束後,系統抽風般的一道提示音。


  好消息是,那個不停撩來撩去的魔教妖女人設終於被換掉了。


  壞消息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頂替這玩意兒上崗的,是通體散發著清新香氣的陳年綠茶。


  謝鏡辭當時是瀕臨崩潰的。


  魔教妖女雖然放浪了點,但好歹是個很有氣場的大姐姐形象,能稱得上一個“媚”字,還算符合她本人的性格。


  ——但綠茶就完全是另一種風格了好嗎!


  俗話說得好,綠茶有三寶,撒嬌哭唧唧,都是我的錯,哥哥你真好。


  這種行為模式已經足夠令人窒息,更絕的是,這個人設在胡亂撩人方面絲毫不比魔教妖女差,當真可謂茶香四溢,被茶味衝到的人,連起來可繞地球兩圈。


  雖然之前遇見裴家人,謝鏡辭為了維護裴渡的面子,當眾叫過他一聲“裴渡哥哥”,但他們倆都明白那隻是逢場作戲,之後在相處中,也都對那件事避而不提。


  萬一什麼時候人設猛地一崩,她二人獨處時綠茶附體,嬌嬌柔柔叫他“哥哥”——


  謝鏡辭能當場從窗戶跳下去。


  所以今早來找裴渡,她下了很大的決心。


  從窗戶跳下去又怎麼樣,該哄的人還是得哄。


  “今日江屠會來蕪城,聽說遊街很快開始。”


  裴渡似乎剛睜眼,還是一副文文弱弱的模樣,她指一指窗外:“你想去看看嗎?”


  裴渡本欲回“想”,卻猝不及防瞥見謝鏡辭看著他,露出一抹轉瞬即逝、被極力克制的笑。


  笑意被察覺,她偏過腦袋輕咳一聲。


  謝小姐對他,遠遠還沒到“一見就笑”的地步,裴渡很有自知之明,呆了好一陣,才後知後覺抬起右手,摸上自己頭頂。


  頭發全炸了,像個被打劫過的雞窩。


  他昨夜在床上翻來覆去許久,後來起身打坐,是沒來得及整理儀容的。


  裴渡:……


  他是傻子。他想死。他隻希望謝小姐不要再看,也不要再笑他。


  謝鏡辭抿唇藏起笑意,用餘光不動聲色地看他。


  在學宮裡,如果她是刺頭的代名詞,裴小少爺就是矜持自制的化身,數年如一日地一絲不苟,每回見到他,都是一派霽月清風。


  他一定明白了惹她發笑的原因,表現出罕見的窘迫與怔忪,還用手摸了把頭發。


  裴渡的發絲盡是沉鬱漆黑,柔柔伏在頭上,看上去手感十分不錯,如今軟綿綿地張牙舞爪,映在那張沒什麼血色的臉上,如同覆在白玉旁的絲綢。


  那塊白玉上還滲著淺淺的紅。


  她又忍不住笑了。


  好呆。


  那個拿著劍打遍學宮無敵手的劍道之光,原來這麼呆嗎?


  等裴渡故作鎮定地整理完畢,恰好臨近巡街起始。


  街邊早已聚集了數量眾多的百姓,紛紛想要一睹元嬰期大能的風採。謝小姐今日似乎格外多話,領著他走出客棧時,嘴裡一直沒停下。


  “我昨晚特意買了本《江屠傳》,讀下來覺得,這人還挺厲害的。”


  街道兩旁全是人,謝鏡辭一直往前走,直至來到一處池塘旁,圍觀群眾才終於少了些。


  她望一眼長街盡頭,沒見到任何動靜,於是耐心繼續道:“江屠出身低微,隻是個貧民家的小兒子,好在天賦異稟又能吃苦,一步步從武館學徒往上爬,最終擊敗上一任城主,奪下蕪城在內的數座城鎮。”


  鬼域以武為尊,管它什麼名譽地位,都得靠實力來搶。


  這也是江屠能如此肆無忌憚的原因。


  他本身實力超強,身居高位後的修煉資源又多不勝數,修為層層邁進,已然凌駕於眾人之上。而自從付潮生刺殺落敗後,這位城主更是在身邊安排了三名元嬰初期的高手,作為貼身護衛。


  百姓哪怕有再多怨言,都拿他沒有辦法。


  “你們快看,那邊有動靜了!”


  人群中不知是誰大叫出聲,謝鏡辭聞言望去,即便相距甚遠,也能感受到迎面而來的陣陣威壓。


  坐在馬背上的黑衣男子身形挺拔、面目俊朗,眉飛入鬢之下,是一雙鷹隼般銳利的琥珀色眼瞳。


  身為蕪城當之無愧的掌權者,江屠周身自帶一股凜冽如刀的戾氣,屬於上位者的氣場裹挾著厚重威壓,似潮似海,將空氣壓得密不透風。


  這就是付潮生當年的對手。


  十五年過去,他已經比當初變得更加強大。


  謝鏡辭眸光沉沉。


  她有種預感,自己很快會同這個男人打上一場——但以她目前的實力,絕對鬥不過他。


  江屠目空一切,視線自始至終直直望著前方,經過人群時,沒投來一瞬淡漠的視線。


  即便如此,驟然縮緊的壓迫感卻還是讓不少人動彈不得。


  “南邊的那處攬月閣,可算是有人住了。”


  待得江屠身影消失在長街盡頭,終於有人低聲開口:“先是讓咱們沒日沒夜地修,結果幾十年隻住了兩回,造孽哦。”


  旋即響起另一人的噓聲:“小點聲!不知道那位五感過人嗎?若是被他聽到,你可就沒命了!”


  還真是個不折不扣的暴君啊。


  謝鏡辭暗自感慨,又往車馬消失的地方一瞟,正欲離開,沒想到甫一側身,居然與背後那人徑直撞上。


  兩人不過輕輕擦了一下肩膀,不等她有所反應,便聽見什麼東西落入水中的響音,以及一聲語調高昂的怒喝:“疼死我了!你不長眼睛嗎?把我剛買的——”


  那人話音未落,就戛然而止。


  裴渡上前一步擋在她跟前,雖然靈力微弱,但常年積攢的劍氣同樣凌厲肅殺,在那人破口大罵的瞬間傾瀉而下,逼得他不敢繼續往下。


  也正是這一陣間隙,謝鏡辭得以看清那人模樣。


  一個年紀輕輕的青年,看樣子衣著不菲,是個有錢少爺。


  她聽力很好,聽見人群裡有人交頭接耳:“怎麼又是金梟這祖宗……江屠來了,他還敢作妖禍害人家姑娘?”


  金梟。


  溫妙柔說過,蕪城裡江屠最大的眼線,就是姓金的一家。


  謝鏡辭不傻,從方才那句話的語氣裡,能聽出這是個風評極差的紈绔。


  他們的碰撞極其輕微,遠遠算不上能讓人覺得疼的地步,而且她背對而立,不管怎麼看,都是金梟刻意撞上。


  她好奇這人接下來的動作,輕輕按住裴渡肩膀,示意他不要插手。


  凜冽劍氣徘徊一瞬,遲疑著浮在半空。


  謝鏡辭:“你剛買的什麼?”


  “你把我剛買的翡翠玉撞進水裡了!池塘這麼大,要我怎麼去找?”


  謝鏡辭低頭一望。池塘裡隻有綠油油的水,誰知道落進去的是翡翠還是石頭。


  這位金家少爺修為很弱,雖然屬於能一掌把他腦袋拍飛的水平,但畢竟家族勢力龐大,不宜發生正面衝突。


  謝鏡辭看上去文弱安靜,立馬助長了他的氣焰:“五萬魔晶,你賠得起嗎?”


  金梟說著一頓,看看她身後的裴渡,又望一眼自己身旁五大三粗的護衛,梗著脖子道:“看你長得不賴,賠不起的話,我不介意你用別的方法——”


  裴渡的劍氣又是暴漲。


  “好啦,沉住氣。”


  她低聲笑笑,輕輕按住少年冰涼的手背,用靈力向他傳音入密:“和他打起來,我們一定會吃虧。你候在這裡,看我的。”


  謝鏡辭說罷停頓片刻,抬眼與金梟四目相對,再開口時,竟變成了楚楚可憐的語氣:“真、真的?它掉去哪裡了?”


  有路人看不下去,悄悄對她傳音:“姑娘,這是此人的老套路,他就是欺負你生面孔,丟一塊石頭下去,叫你百口莫辯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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