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2章

  “還有周家……”昭康帝沉著臉,嗓音清冷,繼續道,“此事發生在周家的莊子裡,朕也會追究責任。總得死幾個人,以儆效尤才是。”


  周皇後身上一陣一陣的冒冷汗,眼角通紅,悽哀的喊道,“陛下!”


  昭康帝眯著黑眸,目光森冷,一副將她心思看穿的冷漠模樣。


  周皇後心頭發虛,嗓子像是被捏住般,一個字也吐不出來。


  這又是禁足,又是下嫁,又是貶去外地三年不得回宮,還要追究周家的責任,樁樁件件,足以表明昭康帝的態度。


  景陽長公主也不是得寸進尺的人,畢竟裴靈碧再怎麼說也是公主,是皇兄的親女兒,他也不可能為了這事殺了裴靈碧。


  隻是她這胸口一口悶氣不上不下,憋著實在難受。


  她忍了又忍,終究還是沒忍住,大步走上前,徑直走到裴靈碧面前,一隻手揪住她的發髻,另一隻手照著她那張臉就抽了下去。


  “啪!”


  “啪!”


  一左一右,兩個紅手印,十分對稱。


  裴靈碧被打蒙了,眼冒金星,耳朵嗡嗡嗡的悶響。


  景陽長公主冷聲道,“這第一個巴掌,是打你蛇蠍心腸,竟敢算計我女兒;這第二個巴掌,是打你厚顏無恥,都這個時候,還敢肖想我的兒子!”


  裴靈碧從小到大,何時受過這樣直白的羞辱,臉頰火辣辣的,隻恨不得一頭撞死,淚水簌簌的往下流。


  景陽長公主不再看她這矯揉造作的樣子,經過周皇後身邊,頓了下腳步,哼道,“你教出的好女兒!”


  這滿滿諷刺的話語,像是一把刀扎進周皇後的脊梁骨,她心裡清楚的很,景陽這兩巴掌哪裡是在打靈碧,分明是在打她周明緲的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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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景陽長公主扇完巴掌,也就是默認了昭康帝對裴靈碧的懲處。


  昭康帝放緩態度,安撫了景陽長公主兩句,又對青禾道,“青禾,此次讓你受委屈了,你放心,舅父會補償你的。”


  青禾的小臉這會兒還白著。


  她被陶緹她們架出來後,直到馬車上才清醒了一些。知道自己險些被歹人侮辱,她嚇出一身冷汗,這會兒身子還發冷。


  昭康帝見她依舊一副魂不守舍的樣子,心頭愧疚更甚,盤算著給她再加封個爵位。


  既定了結論,夜已深了,周皇後一撥人,景陽長公主一家人,也都散了。


  裴延和陶緹卻被昭康帝單獨留了下來。


第92章


  被昭康帝留下來,陶緹是有些緊張的。同時腦中閃過無數猜測,皇帝把他們留下來做什麼?


  是衝著她來的,還是衝著裴延?


  裴延察覺到她的不安,握緊了她的手,俯身輕聲道,“我在。”


  陶緹抬眼看他,見他朝她淺笑,眉眼溫柔,比月色還美。


  陶緹:好的,我又可以了!


  昭康帝緩步走到支摘窗前的長榻上,大馬金刀的坐下,靜默片刻,嗓音低沉道,“都坐吧。”


  “是。”裴延應聲,牽著陶緹在對面坐下。


  兩人一個自在闲適,一個如唯唯諾諾小媳婦般垂著眼。


  昭康帝掃了他們一眼,最後慢悠悠的將視線放在了陶緹身上,語氣平淡道,“陶氏,這回你立了功。要不是你機敏,青禾怕是要受委屈了。”


  陶緹受寵若驚,忙道,“陛下謬贊了。”


  昭康帝摩挲著杯壁,眸光沉沉,聽不出喜怒,“剛才人多,亂哄哄的一團,朕也不好細問。現在你與朕說說,你是如何看出二公主的算計?二公主又是被誰敲暈,放在床上的?”


  陶緹心頭一抖,面上努力穩住。


  斟酌一番後,她硬著頭皮道,“兒媳平日裡沒什麼愛好,除了下廚,便是看話本。說來也巧合,兒媳之前在話本中看到過這麼一個算計,手段跟二公主差不多,是以見到縣主的衣裳被潑湿,就多留了個心眼。”


  話本?昭康帝一時無言。


  裴延也微怔,旋即眸中泛起溫和的笑意,這個回答倒是符合她的性子。


  陶緹這邊繼續道,“至於二公主是怎麼暈倒,又怎麼與周家三郎躺在同一張床上,這事兒媳並不知情。兒媳和宮女找到青禾縣主後,就直接將縣主帶出來了,之後發生什麼,兒媳也是一頭霧水。”


  她這話真假參半,烏黑的眼眸閃著澄澈的光,將疑惑與無辜發揮到極致。


  昭康帝凝視著她,她反倒鎮定了一些,本來她也不知道是誰弄暈了裴靈碧,這樣自我催眠著,她的表情越發坦蕩。


  對視半晌,昭康帝平靜道,“這事朕之後會查。”


  陶緹垂下眼,默然不語。


  接著,昭康帝又與裴延交代了兩句,便道,“行了,時辰不早了,朕也乏了,你們都退下吧。”


  陶緹與裴延起身,朝著昭康帝行了禮後,一起退下。


  走出紫宸宮,夜裡微涼的風輕撫著臉頰,陶緹長長的舒了一口氣。


  裴延牽著她上轎輦,黑眸靜靜的凝視著她,唇邊噙著一抹清雅的笑。


  陶緹歪著腦袋,眨了下眼睛,“殿下,你這樣看我作甚?”


  裴延清雋的眉眼露出笑來,溫聲道,“阿緹真了不起,機敏又細致,這次你幫了姑母一個大忙,就連父皇也對你也刮目相看。”


  他誇的這樣直白真摯,陶緹的小臉一紅,不好意思道,“唔,我也是誤打誤撞……”


  知識改變命運,感謝從前看過的宮鬥宅鬥劇,助她蘇了一把!


  裴延抬手揉了揉她的發,唇角微彎,“在我心裡,阿緹是極好的。”


  陶緹臉頰發燙,心裡甜絲絲的。


  忽然,她想起什麼,問道,“殿下,裴靈碧她使這樣的手段對付青禾,皇後應該也知道的吧?”


  裴延摟著她的肩膀,黑眸沉靜,低低的“嗯”了一聲。


  “那皇後這樣做,是想拉攏晉國公?拉攏隴西的勢力?”


  “應當是。”


  “嘖,那她膽子可真大,這事風險那麼大。一旦敗露,弄得像現在這樣反目成仇,豈不是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陶緹懶懶的靠在他懷中,復盤起這件事來。


  “富貴險中求。風險雖大,但若成了,回報也大。再說了,此次若不是你發現端倪,她們的計謀十有八九就成了。屆時,姑母雖然知道是她們搞的鬼,礙於名聲,也隻能強忍著這口氣,將青禾嫁過去。一旦嫁過去了,姑母就算再厭惡周家,但為了青禾考慮,也得與他們站一條線。”


  說到這裡,裴延聲音清冷了幾分,“她們母女的手段,一向下作。”


  這種毀人清白的事,實在令人不恥,虧得她們也是女子,同為女子,竟無半點同理心!


  陶緹仔細想了想,若不是自己知曉裴靈碧是個怎樣的貨色,多了幾分警惕,周皇後她們的確很容易成功——


  又是在周家的地盤,又是公主和縣主之間的事,旁人就算覺得不對勁,輕易也不敢去管。


  何況他們下的藥也很巧妙,曲水流觴時喝的酒裡並沒有加迷藥,而是加了一種叫做紫稍花的花粉,單獨喝酒並不會有什麼異樣。但若與香爐裡的特殊香料混合在一起,便會起到強烈的催情迷魂效果。


  青禾之前在曲水流觴時喝了一杯酒,後來嗅到那香味,才會有暈眩發軟的症狀。而沒有喝過酒的宮女,單獨嗅到那香味,並不會有什麼反應。


  “真是好算計。”陶緹咂舌道,若有人存著壞心要害人,真是很難防,畢竟隻有千日做賊的,沒有千日防賊的。


  “話說回來,到底是誰將裴靈碧打暈了啊?”陶緹很是困惑,“我後來問過阿蟬,她一直在外面守著,都沒看到有人進去,真是奇了怪了……”


  裴延纖濃的睫毛垂下,淡淡道,“大概是哪位正義之士看不過眼出手相助吧。”


  陶緹一怔,揚起小臉,水靈靈的眼眸看向他。


  裴延眉心微動。


  下一刻,就聽到她用又驚訝又興奮的語氣道,“會不會是什麼江湖高人?就像是武俠話本裡寫的那樣?……說起這個,殿下,大淵有江湖嗎?有沒有武林大會之類的?”


  她一直覺得自己拿著宮廷種田的劇本,這會子聽裴延一提,她突然好奇起江湖事來。


  裴延啞然失笑。


  剛才有那麼一瞬,他還以為她猜到了內情,著實捏了把汗。


  見她眸光清澈,又懵懂單純的樣子,他抬手捏了捏她的小臉,順著話茬與她說起江湖。


  陶緹的注意力一下子就被轉移了,就連回到瑤光殿,沐浴洗漱後,窩在他的懷中,都是聽著這些江湖中的恩怨情仇睡著的。


  待她熟睡後,裴延像往常一般,吻了吻她的額頭,擁著她香軟的身子睡去。


  這一夜,他睡得格外安穩。


  ………


  翌日上午,瑤光殿來了貴客。


  見著景陽長公主時,陶緹剛起床的困意頓時蕩然無存,有些拘謹的理了下身上的衣裙,連忙上前行禮問安。


  卻不曾想景陽長公主上前一步,穩穩地扶住她,臉上寫滿和藹,“好孩子,不必多禮。”


  這般親切的態度,讓陶緹怪不適應的。


  她偷偷看了眼長公主,又偷偷看了眼長公主身後的青禾,青禾朝她微笑點了下頭。


  長公主道,“阿緹,我可以這般喚你麼?”


  “當然可以。”陶緹不假思索道。


  “好,好孩子。”


  景陽長公主頷首,輕輕拍了拍她的手背,道,“昨日忙著找皇後母女算賬,我都沒能好好與你道謝。昨日之事,真是多虧了你,不然我家青禾,唉……她要真遭了那對母女的算計,她活不了,我也活不成了。”


  說到這裡,她緩了緩情緒,又朝身旁的大宮女使了個眼神。


  不一會兒,就有十來個太監宮女端著金銀玉器、珠寶首飾、綾羅綢緞走了進來,整整齊齊站成一排,十分氣派。


  “這些隻是薄禮。”景陽長公主鄭重道,“我們晉國公府欠你一份情,日後你若是遇到什麼難處,或是受了什麼委屈,盡管與姑母說,姑母定替你出頭。”


  陶緹也從開始的驚詫回過神來,見長公主又是承諾,又是自稱“姑母”,足見她對自己的親密。


  她忙道,“長……姑母,您不必這麼客氣,青禾是殿下的妹妹,便也是我的妹妹。都是一家人,我這個當嫂嫂的,自然要護著青禾的。”


  見她一臉真摯,景陽長公主心有觸動,不住頷首道,“好,好……延兒真是娶了個好媳婦。”


  想到之前自己對她的偏見,景陽心頭不免有些愧疚,是自己狹隘了。


  陶緹請著景陽長公主和青禾往屋裡坐,又讓玲瓏上茶備糕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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