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我鼻子一酸,放開了醫師的衣服讓所有人都下去。


彩兒屏退了所有人,自己小心翼翼在床邊蹲下,握住我的手勸道:「王上費了那麼大的心思才將夫人救回來,夫人千萬要愛惜自己的身子啊。」


「他得多苦啊。」我側頭看彩兒,淚從我眼角滑下來。


他自己說過最開始也懷疑我救他別有用心,可是他還是不惜取心頭血將我救活。


就因為他從六歲那年開始,再也沒人將他護在身後過。


寫這本書的人到底為什麼要將他寫成一個反派?


他算是哪門子的反派?


「王上有夫人了呀。」彩兒拿著手帕輕輕擦去我眼角的淚,溫柔勸慰,「自從夫人來了以後,王上好像整個人都變了。」


是啊,我來了。


我打起精神來,開始繼續琢磨那本古醫書。


一定還有其他我可以用的方法。


古醫書我還沒有琢磨透,就接到了蕭彰失蹤的消息。


「王上身上有舊疾,在戰中不敵吳國將軍,便在護衛軍的掩護下撤退,但遭到一直藏在後方的秦國軍隊伏擊,至今下落不明。」這個消息是一個小士兵跪在我身前告訴我的。


他渾身是血,足以看出他為了送這個消息出來有多麼不容易。


我手中的醫書「啪嗒」一聲掉到地上。


我想過無數種可能,卻沒有想到他會失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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命人將小士兵送到醫師那裡後,我就開始收拾行囊。


彩兒跟在我身後,急得團團轉。


「夫人,您這是做什麼?」


我沒有回頭看她:「我要去找他,我一定能找到他。」


不知道為什麼,我總覺得我要去。


心裡有一種我不去蕭彰就活不了的預感。


說完我想到什麼似的,回頭看她:「彩兒,你跟我一起去嗎?」


這一去路上一定危險重重,我原本是不想帶上彩兒。


可是這裡除了這越國王宮,我人生地不熟,怕是還沒找到蕭彰自己就先沒了。


彩兒一愣,重重點頭:「夫人去哪兒,奴婢去哪兒。」


臨出宮的時候,我想了想,還是帶上了那個上有老下有小的醫師。


醫師看著彩兒把荷兒也叫上了,很爽快就答應了跟我一起走。


士兵說他們是在恆山一帶遭遇的伏擊,那我們就先去恆山。


我一個孕婦帶著兩個小宮女一個醫師就這樣踏上了尋夫之路。


這些我原以為隻會在小說裡出現的劇情,就這樣出現在了我的身上。


可惜我不是女主,閻王打發我走的時候也沒給我什麼金手指。


這一路上注定不順遂。


我們剛出宮沒走多久,錢財就被人偷了個一幹二凈。


不知道小說到了這裡會怎麼寫,反正我們又回了一趟王宮,重新帶上錢財換了一條路走。


如果不是後來我們遇到了山匪,我可能永遠都不會知道蕭彰偷偷將他那支最精銳的影衛留給了我。


影衛隻會在我遇到危險的時候出現,神不知鬼不覺地出現,再神不知鬼不覺地消失。


我坐在四面透風的破廟裡,看著隨風搖曳的火苗想:如果蕭彰帶走了這支影衛,是不是就不會被伏擊,是不是就不會下落不明。


士兵說蕭彰身上有舊疾,說的一定是上次大戰他還沒痊愈就為我取心頭血留下的。


這些日子以來,我一直在想,是不是因為那日我穿越過來替蕭彰擋了那一擊,所以注定了蕭彰要為我而死。


「王上吉人自有天相,夫人不必太擔憂。」彩兒總是這麼勸我。


可是她什麼都不知道。


她不知道所有人都是書裡的角色,不知道每個角色都有自己的宿命。


不知道蕭彰注定要死。


但我不是書裡的角色。


既然我能救蕭彰一次,就一定還能再救他無數次。


我們歷經千辛萬苦總算是到了恆山一帶,原本我們是要休整一番再進山。


沒想到會遇到一支吳國的軍隊。


「三個貌美的小娘子,老子好久沒見到小娘子了。」為首的猥瑣大漢,看著我們吞了吞口水。


心裡不害怕是假的,但想到有影衛多少安心一些。


大漢朝我們走了幾步後,影衛就不知道從哪個方向過來擋在了我們身前。


影衛是蕭彰練出來的精英,以一敵二不成問題。


可是軍隊的人不少,影衛的頭領在打鬥中不得不回頭讓我們趕緊走。


我們一起逃進了恆山。


恆山是座很大的山,聽山腳下的人說一旦進了恆山能不能活著出去就全看天。


我站在山中不知道何去何從的時候,就有點後悔當時為什麼不選文科,多學點地理知識。


我們一路摸索著往前走。


直到我們看到了地上巨獸的腳印。


當那隻一口足以吞下三個我的獅子朝我張開血盆大口時,我嚇得差點癱軟在地上。


但是蕭彰還在等我。


我拉起彩兒和荷兒就跑,顯然我們根本跑不過這個森林之王。


最後我們在一處懸崖邊上一躍而下。


根據小說情節來說,這時候如果我們不死,就必有後福。


後福不是找到了世外高人就是找到了絕世珍寶。


小說誠不欺我。


我們找到了蕭彰。


他躺在山洞口,奄奄一息。


「蕭彰……」我顫著音叫他。


這是我第一次叫他的名字,原本我以為我叫他的名字一定會笑出聲。


卻沒想到險些哭出來。


他緊閉雙眼,聽見我叫他微微蹙了眉。


我顧不得身上的疼痛,撲過去將他緊緊抱住,忍了一路的淚像是洪水決堤。


「沒死就好,沒死就好。」


10.


蕭彰的傷勢重到醫師一邊給他醫治一邊嘆氣。


「王上能撐到現在,實屬是奇跡。」醫師簡單替蕭彰包扎後,又深深嘆了口氣。


他回頭看我,驚叫一聲:「夫人!」


我才發現我裙子上全是血。


原來肚子疼是因為這個。


孩子沒了。


沒能等到蕭彰醒過來,我便暈了過去。


那麼高的懸崖跳下來,我就說怎麼可能沒事。


迷迷糊糊間,我又飄到了閻王殿。


「怎麼又回來了?」閻王看到我,眼角都在抽。


我打量四周,果然是我眼熟的閻王殿。


唯一不一樣的就是一直和馬面形影不離的牛頭不見了。


一旁的馬面連忙翻看手上的本子,最後在一頁停下來,松了口氣:「沒事沒事,她馬上就回去了。」


我不用猜便能知道他手上的本子是什麼東西。


連忙飄過去,要搶他的本子。


「給我看看蕭彰的。」


馬面躲過我的手,往後退了兩步:「他不在這個本子裡。」


說著他不知道從哪兒變出了一本書遞給我。


就是之前閻王要給我看的小說,我沒看就迫不及待穿越了。


翻到我穿過去的那一節,發現原本寫的蕭彰被男主一掌打死的情節被畫了一條紅線。


接下來就是我和蕭彰這段時間來發生的事。


一直到我在山洞找到蕭彰結束,後面的紙張都是一片空白。


這是怎麼回事?


當時我粗略翻了一下,整本書都寫完了啊。


「因為你啊,變數進去了,後面就都是變數。」馬面走到我身邊,探頭來看我手中的書,「這個蕭彰,有點意思。」


閻王在上面咳了一聲:「本王說了要給你補償,本王說話算話。」


這算是哪門子的補償。


「你該走了。」馬面提醒我。


臨走前,閻王緊跟了一句:「下次再來記得給個五星好評啊!不知道能不能趕上百年考核。」


我扯了扯嘴皮,還沒來得及說什麼就像是被人扯著頭皮拉了回去。


「王上萬萬不可啊!」那個醫師的聲音在耳邊響起來,「您現在的身子可取不了心頭血!」


「滾開!」蕭彰的聲音。


好久沒聽到他的聲音了。


真真好聽。


我掙扎著醒過來,入目便是蕭彰手握一個小匕首。


醫師應該是剛被踢開,跪坐在另外一邊。


彩兒和荷兒跪在我旁邊哭成一團。


「蕭彰……」我直接叫蕭彰的名字。


蕭彰愣了一下,手中的匕首應聲而落,直奔到我身邊:「阿意……」


他聲音嘶啞,好似喊出這個名字都用了最大的力氣。


「你拿刀子做什麼?」我明知故問。


他握住我的手,沒回我的問題,隻啞著聲音問我:「不是讓你乖乖等我回去嗎?」


我不來你就死了。


這話在我嘴裡兜了一圈還是沒有說出來:「我想快點見到你。」


這麼久了,跟他說了那麼多的情話,隻有這一句是真心的。


「我們的孩子沒了。」我以為我會很平靜地說出這句話,畢竟這個孩子本來就是個意外。


但說出這句話的時候我還是哭了。


蕭彰的眼睛也紅了一圈,他握著我的手抵在唇邊:「阿意,沒關系的,沒關系的。」


「隻要阿意活著就好。」


隻要我們都活著就好。


在我昏迷的日子裡,蕭彰的影衛就已經找了過來。


也多虧了他們及時送來醫師要的藥材,我和蕭彰才不至於雙雙殞命。


我是小產導致的身子虛弱,隻要好好調理便能好起來。蕭彰不同,醫師說他傷及肺腑,能活過來都是奇跡,想要恢復如前不太可能。


「不能恢復如前?」我皺了皺眉,問醫師,「比如哪方面呢?」


醫師一愣。


他看了看我,又看了看我身後坐在石床上的蕭彰,咳了咳:「夫人想問哪方面呢?」


我要是知道有哪些方面,還用得著問他嗎?


沒等我再說話,蕭彰便拉著我在他身邊坐下:「阿意不必擔憂,這個庸醫總是會挑些嚇人的說,我很快便能好。」


我眼睛一亮:「真的?」


「我什麼時候騙過你?」他握著我的手,輕輕捏了捏我的手指。


手指微微發麻,我輕輕抽了抽,沒看他:「你走的時候還說一定會回去的。」


如果我不來他早就死在這個山洞了。


「我一定會回去,是阿意等不及了。」他笑著看我。


我……


我臉上發燙,竟是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按照醫師的話來說,他傷得那麼重,若不是想著一定要回去早就撐不下去了。


勉強算他是個信守承諾的人。


幸好他是個信守承諾的人。


我和蕭彰一行人在山洞中休整了一個月,才啟程回王宮。


拋開蕭彰反派這個身份不談,他真的是個了不起的君王。我們離開王宮這麼久,王宮內居然一點差錯都沒出過。


接下來的日子有些平淡,依舊是他每日處理完政務就來陪我。


聽他說已經給吳國送去修好求和書,若是吳國那邊同意的話,接下來幾十年應該都不會再起戰爭。


小說裡介紹他,愛戰不願求和,男主作為吳國的將軍為了三國百姓才決定聯合秦國殺了他以求天下和平。


「我躺在那山洞外,看著天上那輪彎月時,是我這麼多年頭一次害怕。」蕭彰把我抱在懷裡,手指繞了一縷我的頭發,「我害怕我死在那裡,我害怕我回不來,我害怕你不等我,又害怕你一直等我。」


他把頭埋進我的頸窩:「阿意,我從來沒有那麼害怕過。你來找我,我又驚又氣,氣你不聽話,又驚你竟有膽量跋山涉水來尋我。」


「那時我便想,為了你,我斷不能再這樣輕視自己的性命。」


「我曾經那麼想死,如今卻這麼怕死。」他冰涼的唇在我脖子上印了一個吻,「阿意,這都是因為你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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