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


傅流川醒來後,怔了很久。


他的眼底,無數情緒像水流一樣淌過去。


到最後,都歸於漠然。


我看著他拿起手機,給江瑤打了個電話:


「昨晚的事,很抱歉,是我喝醉了。」


傅流川停頓了一下,繼續道,


「我們見面談吧。」


電話掛斷,傅流川站起身,往門外走去。


傅氏樓下的咖啡館裡,他和江瑤見了面。


我終於知道,她把我哥昨晚的記憶替換成了什麼——


「傅先生,我把你送回家就想走的,可是你突然撲上來抱住我,我、我沒躲開……」


江瑤磕磕巴巴地說著,耳根都紅透了。


系統贊美她:「宿主,你的演技真是太好了!」


傅流川坐在她對面,垂著眼睫。


陽光從窗外透進來,照在他臉上,冷白的皮膚幾近透明,那雙眼睛卻深沉得像是海底漩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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聽到這裡,他微抬了下手。


身體前傾,語氣滿是歉意:「我會負責。」


「如果你不介意的話,江小姐,我們在一起吧。」


8


「哥……」


我在空氣裡蜷縮成一團,隻張了張嘴,眼淚就掉了下來,


「別跟她在一起啊,哥,她殺了我,哥……」


我的聲音彌散在空氣裡。


除了自己,沒人能聽到。


傅流川當然也聽不到。


他換上溫柔的笑意,毫不避諱地帶著江瑤回傅氏。


不過半天時間,全公司都傳遍了。


「江助理要當老板娘了。」


「聽說她是傅總妹妹的好朋友。」


「說起來,傅總的妹妹怎麼不進咱們公司啊?」


「噓——我是那次無意中聽江助理打電話提到的,傅總特別討厭他這個妹妹……」


因為那天晚上錯亂的記憶。


傅流川似乎對江瑤懷著強烈的愧意。


他帶著她進自己的圈子,出入晚宴,結識了很多有權有勢的朋友。


面對所有人好奇的疑問,他毫不避諱:


「這是我的女朋友,江瑤。」


這樣的正大光明,我生前死後,都不曾得到。


燈光璀璨的晚宴現場,傅流川的朋友趙彥喝得醉醺醺的,突然問:


「對了川哥,好像很久沒見到你妹了?」


傅流川身邊的江瑤突然僵住。


片刻後,她笑了笑:「我和柳柳是好朋友。她現在在外省工作,也交了男朋友,過得很好。」


「交男朋友了?!」


趙彥驚訝道,「我還以為——」


他話說到一半,突然頓住,看了一眼傅流川,沒有再說下去。


江瑤微微蹙眉:「以為什麼?」


「沒什麼。」


趙彥笑了笑,轉移了話題,「江小姐和川哥感情真好。」


傅流川對江瑤的好,誰都看得出來。


江瑤當然也感受得到。


隻除了——他始終和她保持著禮貌距離,連一個親吻都不曾有過。


「那天晚上我喝醉,冒犯了你。」


從晚宴出來,傅流川拒絕了江瑤的索吻,卻又在她有所反應前,坦然開口,


「在我們走入婚姻關系前,我不會再碰你。」


江瑤愣了兩秒,反應過來。


激動得聲音都在抖:「你要跟我結婚?」


「是。」


傅流川從口袋裡拿出戒指,深情款款地看著她,


「瑤瑤,嫁給我,好嗎?」


江瑤心裡激動得大叫,和系統一同慶祝攻略進度如此順利。


臉上卻露出幾分遲疑:「可是,如果柳柳知道我們的關系,會不會不高興……」


「不用管她。」


提到我,傅流川的表情突然冷淡下來。


片刻後,他語氣漠然道,「她和我本來就沒有血緣關系,難道還想對我的婚姻指手畫腳嗎?」


「你隻需要通知她,讓她來參加我們的訂婚宴,就夠了。」


9


心底深處傳來的尖銳陣痛,幾乎讓我的靈魂都淡去了一些。


我莫名有種預感。


再經歷兩次這樣的疼痛。


我的意識就會完全在這世間消散。


我飄進傅流川的辦公室,看到他面無表情地坐在桌前,於是遠遠地叫了他一聲:


「哥哥。」


他聽不見,也看不到我。


於是我輕飄飄地落在他懷裡,嘴唇小心翼翼地貼上他的臉頰。


這是我生前,隻敢在夢裡做的事。


那時候,我們每一次見面,都會鬧得不歡而散。


傅流川討厭我。


我也努力演出憎惡他到極點的樣子。


無人知曉。


在那些難以啟齒的少女旖夢裡,我和自己的哥哥,親密到極點。


他會把我抱到腿上,吻著我的脖頸,啞聲叫我:


「……柳柳。」


「讓我看看你。」


我醒來時,臉頰滾燙,滿背黏膩的汗水。


「傅柳柳,你是變態嗎?他是你哥哥。」


「……怕什麼,你們又沒有血緣關系。」


兩種截然不同的念頭反復撕扯心臟。


在這樣的折磨裡,我寫下了一封長長的、給傅流川的情書。


可是那天半夜,我敲開傅流川的房門。


他的臉浸在陰影裡,平靜地看著我:


「有事嗎?」


「我能進你的房間說嗎?」


他語氣越發疏離:「不能。」


我的手垂在身側,摸到睡裙口袋裡的那封情書,突然生出一點勇氣。


像小時候那樣放軟了聲音撒嬌:


「哥,我……」


話沒說完,傅流川猛地關上房門。


隔著門板,他的聲音冷淡地飄出來:「別這麼叫我。」


我呆呆地站在門外,突然反應過來。


他爸和我媽,都已經死在了那場車禍裡。


我和傅流川已經沒有任何關系。


他當然不會再要我這個妹妹了。


……


「柳柳。」


面前的人突然開口,嗓音有些啞。


我猛地回過神。


看到面前的傅流川,目光定定地落在我臉上。


有那麼一瞬間,我幾乎以為,他看到了我如今的靈魂。


他閉了閉眼,聲線幾乎發顫,又叫了一聲:


「……柳柳。」


我意識到什麼。


猛地轉過頭去。


傅流川的辦公桌上,放著一個相框。


照片裡粉紫層疊,光芒燦燦。


是我十四歲那年,傅家出事前。


我和傅流川站在老宅院子裡,滿墻的薔薇花前。


此生最後一張,親密無間的合照。


10


我一直都記得,那是一個普通的星期三傍晚。


我走出校門,一眼就看到人群裡的傅流川。


他的表情帶著一種嚴肅的冷凝,看到我時,才微微放柔了眼神:


「柳柳。」


「哥帶你去醫院,你要是害怕的話,就拉緊我的手。」


晚霞在天際逶迤出一片血色。


一直到黃昏完全被黑夜吞沒,我才終於從身邊那些人的話語中拼湊出事實:


傅流川他爸,在外面養了個年輕的情人,已經兩年。


最近,那個女人懷孕了。


他想等孩子出生就跟我媽離婚,卻被她提前發現。


兩個人在車裡起了爭執,方向盤失控,撞上旁邊的油罐車,轟然一聲爆炸。


白布下是兩具燒得面目全非的屍體。


我目光才瞟過去,眼前忽然一黑,被微涼的掌心蓋住。


傅流川俯下身,附在我耳畔,淡淡道:


「別看了柳柳,會嚇到。」


他那時候才十九歲,已經能冷靜又果斷地處理好一切。


安排葬禮,把他爸哭鬧的情人趕出家門,然後一手接過整個傅氏。


等我反應過來,我們就已經走到了那個分崩離析的夜晚。


我媽還活著的時候,一直嫌我脾氣古怪。


沒人的房間裡,她揪著我的耳朵恨恨道:


「你跟你親爹一樣,就是個神經病。」


「我警告你傅柳柳,你要是敢在傅家惹出什麼事來,別怪我不客氣。」


當著傅流川和他爸的面,她總是不遺餘力地打壓我。


逼我吃下我不愛吃的東西:


「芹菜營養多豐富,你給我吃掉,聽見沒?」


我捏著筷子,正在思考要不要把碗直接打翻時。


傅流川突然伸筷子過來,夾走那幾塊芹菜,放進他自己碗裡。


「柳柳想吃什麼就吃什麼。」


他冷淡道,「我們家,還不至於逼著妹妹吃她討厭的東西。」


我媽看著他,有些討好地笑了笑:


「她這孩子,從小就脾氣怪。」


「小姑娘有點脾氣很正常。」


傅流川嗓音更冷,「何況,她是我看著長大的,我沒覺得她哪裡怪了。」


我媽嫁進傅家的時候,我年紀還很小。


她一心隻顧著討好自己的丈夫,無暇顧及我。


傅流川大我五歲。


我幾乎算是他一手帶大的。


所以,當我意識到他在有意疏遠我時。


隻好偽裝出仇恨的外殼。


免得他察覺我骯臟又下流的心思。


11


傅流川和江瑤的訂婚宴,被安排在一艘豪華的私人遊輪上。


光請柬就發出去上百封,請來的客人無一不是有錢有勢。


江瑤高興得快要瘋了。


我聽到她在心裡跟系統炫耀:


「傅流川送我的鉆戒,光主石就有四克拉!」


「等到訂婚宴當晚,我就要在那艘遊艇最豪華的房間,真的把他睡了!」


「傅柳柳這個變態,真是死得好啊!要不是她擋在中間,我跟傅流川三年前就該結婚了。」


「等到訂婚宴結束,你的攻略進度就達成100%,可以在這個世界跟傅流川幸福一生了。」


系統不忘提醒她,ÿz


「不過宿主,傅柳柳畢竟是傅流川的妹妹,你得找個借口糊弄過去。」


眼看時間將近,江瑤不得不告訴傅流川:


「柳柳聽說我訂婚的對象是你,發了一通脾氣,不肯過來。」


傅流川沒有立刻應聲,隻是偏過頭,靜靜地看著她。


他的眼神又冷又沉,像是深海。


江瑤不自在地擰了擰身體:「……流川?」


「你告訴她,我是她哥。」


傅流川冷冷地說,「我的訂婚宴,隻要她還活著,就必須過來參加。」


「哥。」


我飄在空氣裡,絕望地看著他,


「我沒法來參加你的訂婚宴,我已經死了。」


你大概永遠也不會知道。


是你的未婚妻親手殺了我,將我沉屍海底。


哥哥。


12


訂婚宴的前一天。


江瑤在店裡試高定禮服。


傅流川回了趟老宅,說要取一條昂貴的孤品項鏈給她。


我看著他走進門,上樓,然後——推開了二樓最東邊的房門。


那是我的臥室。


五年前他從老宅搬出去後,就再也沒有進來過了。


我突然意識到什麼,胸口像被插進一把刀子,痛得幾乎痙攣:


「別把我的項鏈拿給她。」


「哥!」


「哥!別把我的項鏈拿給她戴,那是你送我的成年禮物!」


「求你了哥,別,她是殺人兇手啊……」


我尖銳又嘶啞的聲音響在空氣裡。


除了我自己,沒人能聽到。


我的靈魂穿過空氣,穿過光,撲到梳妝臺前,拼命地擋著抽屜。


但都無濟於事。


傅流川拉開抽屜,拿出珠寶盒。


我十八歲生日前夕,他飛去英國,在蘇富比拍下一條六千萬的粉鉆項鏈,送給我做成年禮物。


那時候,我們的關系已經很僵。


我收到禮物,開心得要命,卻還是故意嘲諷:


「傅總的禮物我可不敢收,以後不會得連本帶利地還回去吧?」


傅流川語氣淡淡:「你想還的話,我不介意,還有好幾個方案,你要聽嗎?」


我挑釁地看著他:


「怎麼,要送我去商業聯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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