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章

“我們阿沅回家了。”


“阿娘跟菩薩求過了,我們阿沅以後再也不會吃苦了。”


阿梨怔了許久,那種被擁抱著的溫暖,久久都沒有散去,就好似,她真的回到了小時候,被阿娘抱了一整夜一樣。


第58章


第二日, 回家的事情,便提上了議程。


這件事上,阿梨是沒什麼抵觸的, 甚至因為和爹爹兄長相處得極為融洽, 對於回家,她心裡雖隱隱有些擔憂, 但更多的是期待。


對那些素未謀面的家人的期待。


蘇隱甫卻很在意女兒的感受,認真問了她的想法, 阿梨便也直接點了頭, 道, “我願意隨爹爹回家。”


蘇隱甫放了心, 卻也沒急著動身,而是先拜訪了秦家兄妹。


秦家兄妹倆迎人進門, 得知阿梨的身世後,也是十分驚訝,尤其是秦三娘, 她怎麼也沒想到,阿梨的來歷竟然這樣厲害。


秦三娘到底不讀書, 知道的不如秦二郎多, 對蘇家的了解, 僅限於阿梨有個在京城當大官的爹爹, 可秦二郎便不一樣了。


沒有哪一個讀書人, 不知道大名鼎鼎的蘇家, 不知道蘇隱甫。


登科及第, 入翰林,入內閣,作閣老。門生三千, 桃李滿天下,整個朝廷之中,有多少寒門子弟出自蘇門。


秦二郎著實被阿梨的身世震驚了,許久才回過神來,忙拱手道,“蘇閣老言重了,我們兄妹也沒幫上什麼大忙。”


蘇隱甫已經知道,自家女兒同秦二郎假成親的事,其實是真也好,是假也罷,他都不在意。對於照顧了阿沅的人,他都打心底裡感激。


蘇隱甫又是深深一鞠,沒半點閣老架子,誠懇道,“二位大恩,蘇某沒齒難忘。多虧了二位,小女才能在蘇州安頓下來。她一個女孩兒,在外過得艱難,多謝二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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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三娘性子直爽些,震驚過後,便開始為阿梨擔心了,怕阿梨這尋親來的家人,對她不好,但見蘇父這麼大的官,居然朝他們兄妹倆鞠躬,語氣之誠懇,可見其愛女心切。秦三娘遂安心了。


見哥哥同蘇父說話,秦三娘便主動攬了阿梨的手,拉她到屏風後的隔間說話。


一進去,秦三娘便高高興興笑了,道,“阿梨,這真是太好了。”


她隻是心直口快,但並不笨,自打哥哥娶了嫂嫂,她便感覺到,阿梨雖然還是同她很親近,卻有意避嫌。說到底,還是怕嫂嫂心裡不舒服。


對於這事,秦三娘覺得很為難,一邊是嫂嫂,一邊是阿梨,她不好做什麼。


現在看阿梨有了親人,她才徹底安了心,拉著她的手,關切問道,“阿梨,那你什麼時候隨蘇大人回家?”


阿梨也不瞞她,道,“爹爹是同陛下告假出來的,怕是不能在蘇州久留,我想著,過幾日將書肆典賣了,便隨爹爹回去了。”


秦三娘自然舍不得,但也曉得,阿梨定是要隨父兄回去的,便握著她的手,道,“有空記得回來看我們。”


阿梨眼睛便立即湿了。秦家兄妹待她真的極好,她心裡自始至終,隻有深深的感激。對於二嫂,她心裡真的沒丁點怨恨,先前有意避嫌,便是怕二嫂心裡不舒服。


女子終歸是容易醋的,她很不想讓二哥二嫂因為她,生出哪怕一點的龃龉。所以,索性這壞人,便讓她來當就是,也不去為難二哥和三娘了。


她含著淚點頭,“嗯。”


兩人抱在一起,俱掉了淚,正哭得厲害的時候,便見秦二郎的妻子章月娘進來了。


阿梨忙朝她頷首,喚她,“二嫂。”


章月娘看了眼阿梨,對於這個曾經同自己相公成親過的女子,她心底有些復雜,說不上討厭,隻是有些復雜。


人都有私心,她也不例外,她同二郎好不容易才在一起,看似安穩,實則隻是空中樓閣。二哥身子孱弱,他們注定不會有孩子,偏偏二哥待那個叫歲歲的孩子,視若親子。


她再大度,心裡終究是有些不舒服的。


隻是阿梨後來有意疏遠了二哥,又見二哥也沒什麼反應,她心裡才放下了些


此時得知阿梨要隨父兄遠走京城,她倒是徹底把心裡那點上不了臺面的心思放下了,露出個柔和的笑,道,“阿梨。”


阿梨第一次見她如此,微微有些怔愣,旋即也朝她回了個笑容,又喚了她一聲,“二嫂。”


她是打心底希望,二哥二嫂能一輩子長長久久的。


如今看二嫂的模樣,應當是徹底放下了心事了,阿梨松了口氣,這樣便好了。


幾人又坐著說了會兒話,阿梨便隨父兄回書肆去了。


書肆要典賣,自然要告訴在書肆做工的劉嫂等人,好讓他們早作打算。


因走得匆忙,阿梨心裡也覺得愧疚,便給劉嫂和活計多發了三個月的月銀。


劉嫂極不舍得,拉著她的手,一邊不肯收那多給的月銀,一邊道,“掌櫃,您往後一定要平平安安的。這月銀我不要,您自己留著,你帶著阿梨,往後花銀子的時候多著,給自己攢著些。”


阿梨被她弄得又想哭了,忍住了淚,強行把月銀塞給了劉嫂。


劉嫂沒法子,隻好收了,三步一回頭走了。


那伙計因是新來的,同阿梨沒那麼深的感情,拿了月銀,也給阿梨留了幾句吉祥話,便也走了。


送走劉嫂和伙計,阿梨忽的覺得,書肆像是一下空了下來。


她看著空落落的書肆,不自覺發了會兒呆,便想起梁慎行了。也不知道院試揭榜了沒有,這幾日她沉浸在同家人相認的喜悅中,倒是將院試忘得一幹二淨了。


阿梨想了想,到底是覺得去梁家不合適,便去尋了兄長蘇追。


蘇追正在後院同歲歲玩,他身量頗高,肩寬體長,歲歲正坐在舅舅的肩上,抬手要去捉樹上的柿子。那柿子長得極好,小小一個,還沒徹底成熟,像青布做的小燈籠一樣,掛在那樹梢上。


歲歲眼饞許久了,阿梨都看見過好幾回,她盯著那柿子發呆,如今總算是讓她如意了。


阿梨走過去,歲歲見娘來,立馬就把那青柿子往嘴裡塞,被眼疾手快的大舅舅一把攔住了。


歲歲:委屈死了……


原來舅舅跟娘是一伙的……


阿梨好氣又好笑,輕輕點了點歲歲的額頭,道,“笨歲歲,柿子還沒熟,不能吃。”


蘇追倒是替歲歲說話,“無妨,我看著呢,不會讓她吃的,隻玩一玩,隨她吧。”


阿梨算是明白了,甭管爹爹還是兄長,都是疼孩子沒原則的類型。


她也不說什麼,朝兄長道,“哥哥,你能幫我個忙嗎?”


蘇追自然一口應下,“你說。”


阿梨就道,“我這書肆原有個賬房先生,姓梁。書肆要典賣,我想多給三個月月錢,權當補償了。隻是我身份在這裡,上門總歸不大合適,想讓哥哥替我走一趟。”


蘇追應下,他原就是疼妹妹的人,又心裡愧疚,這等小事,他怎會不肯。


揣了銀兩,蘇追便出了門,朝梁家去了。


梁家在冬果巷,蘇追問了個路人,很輕易便尋到了梁家。


他剛想敲門,便見一群人蜂擁而至,擠擠攘攘,人聲鼎沸,像是衝著梁家來的。那幾人沒瞧見他,或者說沒在意,笑著敲門,邊大聲喊,“梁兄,我等來報喜了!”


報喜?


蘇追心裡納悶,卻也沒說什麼,隻站在一邊,看著事態。


不多時,梁家的門便開了。


蘇追打眼望去,見梁家大門內走出個年輕郎君,穿著身直綴,那直綴看上去不新,但十分幹淨,隻是洗得有些發白。但來人生得溫文儒雅,氣質不俗,倒也不顯得寒酸。


蘇追抱臂在一側看著,就聽方才那幾個敲門的書生拱手,喜氣道,“恭喜梁兄,這回院試,非但榜上有名,更是高居案首之位。一舉奪魁,可喜可賀啊……”


“是啊,恭喜恭喜……”


另幾個書生也跟著恭賀,零零散散幾句。


梁慎行聽得一怔,有些懵。


旋即,才回過神來,自己這是考中了?


還是案首?


他怔了好一會兒,被眾人簇擁著進了屋裡,梁母聽到這動靜,走了出來。


梁慎行幾位同窗朝著老婦人,又是一番道喜。


梁母起初一愣,旋即喜上眉梢,顧不得其它,立即去屋裡端出果子甜糕來,請來道喜的同窗和來看熱鬧的鄰居吃。


果子甜糕是她瞞著兒子,偷偷摸摸買的,為的便是要是兒子院試取中了,能端出來給賀喜的客人吃。隻是她當時隻是偷偷摸摸地想,連買果子都走了好幾條街遠的鋪子,半點不敢聲張,今日居然真的用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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