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他應著我方才的話,聲音輕了又輕:


「好。」


17.


和我想的不一樣,我之前以為王爺是個很兇的人,現在才發現,似乎比我想得更糟。


如果他當真如同傳言那般兇戾,我大概會絞盡腦汁想法子跑掉,當然,這很麻煩,我也不願看到;如果他如同我初印象所設想的那般——雖然不是什麼好人,但也算不上什麼壞人就是了——我興許也能這樣井水不犯河水的度過餘生,甚至還能因著他人的善心過得更加快樂些。


而現在,我才發現,蘇鈺其人,比我想得要溫柔的多。


那可真是,大事不妙。


回去的那一夜我本來以為會看到雲無憂,然而並沒有,蘇鈺差使人安排我沐浴。我洗漱更衣回來時發現他在我的住處等我,負手而立,月影襯得腰線清越,身姿挺拔,真是不論皮相骨相,都如玉般優雅。


他聽到動靜後回頭,又是一言不發,難得斂了笑意,表情現出凝望專注的平靜來,緩步走到我面前,下巴擱在我肩膀上。


我不解風情地打了個寒戰:「王爺,外邊冷,能不能進去說。」


他不語,一手攬住我的肩,一手挽住我小腿,俯身間將我攔腰抱起,大步流星走入屋子。


畫月這丫頭,對著我眨了眨眼睛,關了門就跑出去了。


於是屋子裏就隻剩下我同他二人,一時靜默。我打了個哈欠,覺得夜深困乏,想要睡了,走到床褥邊,剛想找藉口趕他走,卻被他從背後抱住,雙手環住我的腰。


他聲音很輕,開口道:「小鈴兒……你失蹤的時候,我真怕再也見不到你。」


情真意切,當真擔憂我似的。


我忽然難得莫名地感到了一絲憤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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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爺真是好脾氣,對不喜歡的人也這麼溫柔嗎?」


他一怔,我借機推開他的手,連自己都不明白哪來的煩躁:「王爺對無憂姑娘也是這樣的嗎?」


他張張口,似乎要說什麼,我十分不禮貌地躺在床上,又十分不恭敬地背對著他蜷縮起來,悶悶道:「我累了,王爺也早點休息。」


蘇鈺沒有責難我這樣的行為,也難得沒有陰陽怪氣。


但他也沒有立刻走就是了。他坐在床邊,靜靜待在我身側。


良久,他伸出手,手掌輕輕貼在我後背,說不清是要靠近還是想撫慰。


他正常說話時,我才發現蘇鈺這人聲音其實很好聽。他就是用這樣好聽的、似乎是帶了嘆息的聲音道:「小鈴兒,你甚至不肯喊我一聲夫君。」


語調像是屋簷下的流浪貓,被雨水打濕了毛發,因著天生的驕傲不肯低頭,但卻因著某些難言的委屈,而在喉間發出低低的嗚咽。


聽得人心都被揉皺,像是泡在粗糲的鹽水中,說不清什麼情緒,隻覺得難過之感實體化,在心間沙沙地疼。


而我卻不願了。


是我太自私,太自私了。


若是喜歡一個人,又怎能忍受他以後注視著的人不是我。


不知隔了多久,他忽然又道:「小鈴兒,你還記得我們第一次見面的場景嗎?」


……他還沒走啊,我都快睡著了。


我困得迷迷糊糊,勉強應著:「嗯,記得。初遇時王爺英武不凡,一腳踢飛了我的燈,真是好身手啊,好身手。」


他沒再說話,撫在我背上的手輕輕撤開,像一聲輕了又輕的悠長嘆息。


那天晚上我久違地做了個夢。


夢到了塵封多年、幾乎記不起來的往事。


夢到我很小的時候,遇到的一個小乞丐。


18.


建安十三年,京城好大雪。


我爹終於中了舉人,家裏情況瞬間得到了改善,來慶祝的人絡繹不絕,不知哪個人,看我覺得討喜,送了塊玉佩掛在我脖子上,說是添喜,可以帶來好福氣。


我甚是開心,結果當天晚上玉佩就打碎了。


碎得很規整,一別兩半。


母親脾氣很好,沒有怪我,反倒安慰我道:「碎碎平安。摔成兩塊,福氣也就變成兩份了呀。」


我一聽,覺得很有道理,又開心起來,揣著我的兩份福氣,出門蹦蹦噠噠地去買吃的。


回來的時候看到墻根底下坐了個人,我好奇,經過時望了一眼,恰巧碰到他抬眸。


夜本就暗,他面上還有臟汙青紫傷痕,導致我完全看不清他的臉,但那一雙眸子清亮,絆得我登時便走不動路了。


天下苦難之多,若是每個都去幫手,也救不過來。


隻是既然出現在我面前,我如果就這麼走開,之後大概率良心難安,怕不是午夜夢回,腦子裏都是這雙眼睛。


這麼大的雪,他卻衣衫單薄。


他不語,點了點頭,又垂下眸子,不再理我。


他身上的雪也很厚,看起來像是在這裏一動不動坐了許久。我是挨過冷的人,知道京城的冬夜是真的能凍死人,就這麼拋下他不管,保不齊第二天就是屍體一具。


恰巧我家發達,有財力做佈施,當下便拍去他身上的雪,又解了身上的鬥篷披過去:「天冷雪寒,這個你拿著。」


他一愣,倒是也沒拒絕,一張臉了無生趣。


我彼時年紀小,幫了人,多多少少也想討句「多謝」。看他這樣子,心裏有些介意,又覺得自己做到這裏,已經仁至義盡,所以站起來,起身欲離。


他這時才吐了句話:「沒必要。」


我:「……」


這給我氣得。


你不道謝就算了,還說我沒必要?


我又壓著怒氣走過去:「什麼沒必要,嫌我這料子不好?」


他一聲冷哼:「大小姐發了善心,不就是想我這種賤民感恩戴德,以滿足你的施捨欲望麼?至於我真的是死是活,你也不在意。」


我氣得腦子都嗡了一下。


怎麼會有這種人啊!


本來我都打算走了,他這麼一說,我還偏就要和他槓上:「你什麼意思?」


他淡淡地應道:「沒什麼意思,大小姐若是覺得給錯了人,大不了再拿回去。」


我年少氣盛:「我拿出去的東西,焉有再拿回來的道理?」


然後生生咽下了那句「你這種人,活該凍死你」這般氣頭上的話。


他笑了笑,聲音跟雪一樣冷:「大小姐有沒有想過,我這衣服轉瞬間就會被別人搶去?」


我一愣,他又道:「你們這些富家子弟,全然不管別人處境,金子銀子的給我們這種叫花子們拋。挺好,你們滿意了,以為自己是大善人,當晚還能做個好夢,而我們呢?轉眼之間就被地痞流氓們搶去。」


……匹夫無罪,懷璧其罪。


風吹得我冷靜許多,之前確實沒想過這層。


他笑得更開心了,將鬥篷一扔:「大小姐還是收回去罷,反正我不久就要死了。」


我又是一怔,憤怒被澆滅,張了張嘴,灌了口冷風:「什麼?」


他面上掛著自暴自棄般的輕松:「我這種人,吃不飽,穿不暖,連活著都費力,要去死這種事有什麼稀罕嗎?大小姐知不知道京城一個冬天會帶走多少無名鬼?你不知道,你也不在乎。」


這人可真是……可真是不會說話。


我上前一步,將一半玉佩狠狠拍在他手上:「這個你拿著,隻要收好、不被人看到,應該就不會被搶去了吧?」


這下輪到他愣住了,我握著他冰冷的手,望著他的眼,賭氣似地說:「我不像你說的那樣,我也知道活著艱難,但我相信隻要活下去就會有希望,所以,不要死。」


他面上有些驚駭,又逐漸平息,一聲冷哂:「說得倒是輕松。」


「這玉佩可以帶來福氣,所以我給你。」我把他扔遠的鬥篷撿起來,重新披到他身上,「你拿著這玉佩,要吃飯的話就去隔條街的酒家,飯錢全都算我頭上。不過我確實能做的不多,你愛怎麼想怎麼想吧。」


他表情變幻不定,終於將玉佩妥帖收在懷裏,語氣也正常了:


「若是能活過這個冬天,他日一定報答姑娘恩情。」


我轉頭,瀟灑揮揮手,將他的話原封不動送回去:


「沒必要。」


19.


蘇鈺其人,說沒有魅力,說不值得令人動心,那必然是假的。


被綁架這種事,就像死亡,你聽過他的發生,以為至少離自己很遙遠,但就是有這麼一天,真真切切落在了自己身上。


縱然我運氣好,幾乎沒怎麼遭遇兇險,但若是說不害怕、不驚慌,也必然是假的。


幼時聽過的神話,故事本身很俗套,講起有仙人被困在極北之地裏,被困得久了,飽受折磨,腦子裏隻有一個想法——若是有人能將我從這般苦海中救出,我無論如何都會實現他三個願望。


這次經歷之中,我便毫無緣由地回憶起這被遺忘許久的話本,當初不能感同身受仙人的心境,經此一役,竟也體會得深深切切。


被困在破廟裏,想得是什麼呢?害怕沒人會救我,害怕他們轉了性子,發現我沒有利用價值之時將我殺掉,害怕……


如此種種,不一而足。前廂還在燒香拜佛,後腳便踏入地獄,破廟之中,佛像殘破,我試圖盯著雕像的眼睛,在心中困惑又殷切地祈禱:世人皆道菩薩大慈大悲救世濟人,神啊,救救我吧,救救我吧。


出現在我面前的人不是什麼神仙菩薩,而是我第一個排除可能性的小王爺。


他看起來很累嗎?眼尾暈染開紅意,活像幾天沒睡覺——當然,也有可能是縱情幾天聲色犬馬也說不定——身後是王府士兵提著燈籠和火把,他就那樣逆著光看我。


小王爺生得好看,鼻樑纖細高挺,雙眉斜飛入鬢。大概美人總是眼波流轉,經著光一映一襯,那眸子當真水光浮現,宛若神明落淚。


那一瞬間,我不免生出份恍惚。


蘇鈺這樣的人,也會流淚嗎?


20.


「然後呢?那然後呢?」畫月追著我問被綁架時發生的事。


「……然後我就想,如果誰救了我,那我無論如何也要實現對方三個願望。」


畫月很開心:「那王爺提出了什麼願望呢!」


我沉默片刻:「這個想法,我沒有對他說起過。我雖然對王爺充滿感激,但想來,我也沒什麼可為他做的。」


她看起來比我都著急,一拍大腿:「怎麼會呢!若是王爺知道夫人的心意,一定會很開心的!夫人哪怕給王爺買個糖葫蘆都好啊,隻要是夫人做的,王爺指定喜歡!」


我:「……」


我憐憫地摸了摸她腦袋:「小月兒,少看點情情愛愛的話本子,都是那些找不到老婆的窮書生瞎編的,當不得什麼真。


什麼海誓山盟,什麼兩心相許,都是騙人的。」


看她似乎還要反駁,我繼續諄諄教導:「王爺這樣的人,身居高位久了,沒什麼得不到的,也不缺女孩子喜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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