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誰可以作證,站出來說說。”


  話音一落,旁的小姐們都沉默了,沒人敢站出來。


  主要是沒人想得罪陸亦姍,畢竟今日來府上的小姐就屬她家世最好,有些人甚至想巴結都巴結不到呢,如何敢得罪?


  阿圓聽了會,總算是明白怎麼回事。


  大表姐肖梓萱看見了她,低聲問:“表妹怎麼過來了?”


  “我來尋表姐玩呢。”


  阿圓走過去,扯了扯二表姐的衣袖,無聲安撫。


  肖梓晴比她大兩歲,平時很喜歡這個表妹,在外也頗多維護。見她來了,脖頸便昂得更直挺,斷不能讓人把阿圓也欺負了去。


  她說:“反正我沒有使詐,贏了就是贏了,若是陸小姐不想掏彩頭,我不要就是。”


  陸亦姍是玩投壺的高手,她今日邀眾人一起玩投壺,還拿了自己最喜歡的玉笛作彩頭,說誰贏了就送誰。


  這玉笛玲瓏精巧,小姐們都很喜歡,漸漸地攏過來玩的人挺多。陸亦姍原本就存著炫耀的心思,自認為沒人能從她這拿走玉笛,卻不想最後竟被個小門小戶之女比了下去。


  這玉笛是她去年生辰時祖母送的,她自己都鮮少舍得把玩,如今哪裡肯就這麼送人?於是便說肖梓晴使詐。


  可肖梓晴這會兒揭穿了她內心想法,頓時令她難堪得臉紅。


  她怒道:“這玩意兒我多的是,豈會在意這個?肖姑娘使詐便是使詐,怎的做了不敢承認?”


  “我沒做為何要承認?”


  阿圓也疑惑,在一旁嘀咕道:“玩投壺這麼多眼睛看著的,能怎麼使詐?莫不是表姐吹了股風把箭矢吹進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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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恰好此時有點安靜,她這聲嘀咕眾人聽得清楚,配著她一臉茫然費解的模樣,竟有人忍不住笑出聲來。


  誰人都知道阿圓說的是實話,這麼多人看著呢,還能如何使詐?之前沒人敢質疑,但阿圓說出來後,也開始有人小聲附和:“是啊,莫不是會幻術,化作風吹進去的?”


  竊竊私語之聲陸續變多,陸亦姍臉色由紅轉青,再轉白,反正是難看得不能再難看。


  這話無疑是在說她汙蔑肖梓晴,也更是在說她堂堂靖海侯府的小姐連支玉笛都輸不起。


  她氣了片刻,猛地把目光投在阿圓身上。


  這姑娘她之前見過,一個小官之女罷了,居然也敢與她作對。氣不過,她腦子一熱就朝阿圓走過去。


  “你亂說什麼....啊——”


  陸亦姍伸出手原本是想推阿圓的,但阿圓胖,沒推倒,反而自己腳下站不穩一頭栽進了旁邊的月季花叢中。


  被人撈起來後,臉上劃了道血痕,這下,眾人大驚失色。


  很快,夫人們聞聲趕過來,走在前頭一身錦衣絲履的婦人便是靖海侯夫人。


  陸亦姍遠遠瞧見了人,哭著跑過去撲進母親懷中。


  靖海侯夫人是個護犢子的,看見女兒精致白嫩的臉上有道血痕,臉色立即變了。


  她面沉如水,柳葉眉倒豎,炯炯雙目含著滔天怒氣。


  “是誰人推了我兒?”


  .


  這廂,假山涼亭。


  蘇雲平應酬完客人,匆匆趕過來。


  他行了個大禮,誠惶誠恐:“不知殿下到來,下官怠慢來遲。”


  “無礙。”蕭韫坐在太師椅上漫不經心地擺弄棋盤,說:“本王今日得闲,過來吃杯喜酒。”


  他抬手,示意蘇雲平入座。


  蘇雲平謝過後,笑坐下來,與他對弈。


  兩人邊下棋邊談事,沒過多久,管家急急忙忙地跑過來。


  “大人,大事不好了!”


  管家不認得景王,跑到近前發現有客在,頓時啞口。


  “發生了何事?”


  “大人,女眷那邊鬧起來了,說是褚家的姑娘把靖海侯府的小姐推進花叢中受傷,靖海侯夫人讓褚家給個交代。”


  “夫人呢?”


  “夫人正在趕過去。”


  蘇雲平點頭,心放得很寬:“那就讓夫人處理便是。”


  管家抹了把汗,正欲退下,就聽得個低沉清雅的聲音問起。


  “哪個褚家?”


第6章


  “哪個褚家?”蕭韫開口問。


  對面的蘇雲平執棋子的動作一頓,抬眼覷了下。


  他也轉頭問道:“你可知是哪個褚家?”


  管家回:“正是夫人表妹肖夫人的外親,戶部員外郎褚大人家。推靖海侯府四姑娘的,便是褚大人的幺女褚婳。”


  聞言,蕭韫眉梢蹙了蹙,緩緩問:“事情查清了?確認是褚家姑娘推的人?”


  “這......”管家遲疑:“小人也不敢定論,但靖海侯家四姑娘臉上有傷,侯夫人鐵了心要讓褚家人給個交代。”


  蘇雲平也正色道:“你遣人過去說一聲,讓夫人那邊好生查,莫要冤枉了客人,也莫要讓靖海侯府的姑娘受委屈。”


  “慢著!”蕭韫道:“事情查清楚,若真是褚家小姐推了人,道歉是必然,若不是,冤枉他人者也需道歉。”


  蘇雲平心下詫異,景王殿下何時管起這種闲事來了?


  但殿下都發話了,此事自要好生對待,他揮手對管家道:“去吧,有其他動靜立即來報。”


  管家去了。


  但隨即,蕭韫又對蘇雲平道:“你且親自去見一見靖海侯,把我這番話說給他聽。”


  蘇雲平一怔,不敢疏忽,行禮後也趕忙離去。


  .


  園子這邊,氣氛焦灼。


  褚夫人將女兒護在懷中,好聲好氣地對靖海侯夫人道:“想必這裡頭是個誤會......”


  靖海侯夫人卻連眼神都懶得給她,隻對著蘇雲平的妻子道:“蘇夫人打算如何處理此事?”


  蘇夫人頭疼得很,一邊是自己表妹的外親,一邊又是靖海侯府。侯夫人是個厲害的,等闲不好打發,今日之事恐怕隻能讓褚夫人跟她女兒委屈一二了。


  畢竟褚大人往後還得在戶部當值,得罪了靖海侯府落不著好,想必褚夫人拎得清。


  就在她想折中處理時,婢女急急忙忙趕過來,在她耳邊低語了幾句。


  蘇夫人詫異:“真是這麼說?”


  婢女點頭:“老爺那邊說務必查清,不能冤枉人。”


  蘇夫人松了口氣,道:“自是不能冤枉了去。”


  靖海侯夫人聽見了,面色不好:“蘇夫人是何意?”


  “侯夫人莫急,且把事情弄清楚。”蘇夫人說:“適才我問阿圓,她說並非她推的人,而四姑娘又咬定是她推的。兩人各執一詞,不若這樣,問問這些小姑娘們,到底是怎麼回事。”


  肖梓晴立即道:“我看得明明白白,是陸亦姍自己走過來想推阿圓,卻不知怎麼的突然栽進月季花叢裡了。”


  “信口胡謅!”侯夫人犀利地瞥過來,肖梓晴嚇得後退一步,躲到自家娘親的身後。


  侯夫人強勢,在別人家府上如此咄咄逼人,蘇夫人心裡也不舒坦。她和氣地指著個穿白裙子的小姑娘問:“你來說說,可看見褚家姑娘推四姑娘了?”


  白裙子的小姑娘發憷,低著頭,但也不敢撒謊。小聲道:“我看見四姑娘走到褚姑娘身邊,伸手推褚姑娘,但褚姑娘沒動,而四姑娘不知怎麼的就栽進花叢裡了。”


  侯夫人臉色發沉。


  蘇夫人繼續指另一人,也是這麼個說法。


  這下,誰人都清楚事情真相如何。


  靖海侯夫人顯然不願接受這個事實。自家女兒哭得委屈,又見蘇夫人一點不給她靖海侯府的面子,越想越氣。


  “褚夫人!”她皮笑肉不笑,忍著怒氣看向阿圓的母親:“傷的是我女兒,你怎麼說?”


  阿圓臉埋在自家娘親懷中,這會兒探出來,緊張又堅定地對侯夫人道:“我沒推她,是她自己站不穩。”


  說完,她脖頸一縮,又鑽進了母親懷中。


  褚夫人心疼得不行,拍她的肩安撫,正欲開口接話,就見個嬤嬤驚慌地跑過來。


  也不知她在侯夫人耳邊說了什麼,隻見侯夫人聽後,臉色變了幾變。


  片刻後,她牽強地扯出個笑來:“看來確實是誤會,若不是蘇夫人查清,恐怕真冤枉了褚家姑娘。”


  “珊兒,”她拉過陸亦姍:“還不快向褚夫人和褚姑娘道歉?”


  事情轉變太快,別說褚夫人,就連在座的其他女眷都有點瞠目結舌。


  搞不清個所以然,隻得聽侯夫人那套說辭:“我靖海侯府也是通情達理的人家,珊兒年紀小不懂事適才冤枉了褚姑娘,回頭我定會好生教導,還望褚夫人莫計較。”


  話裡話外都帶著點不甘。


  褚夫人摸不著頭腦,但這個結果無疑是最好的,她隻需給個臺階,事情便算了了。


  便道:“早就聽聞侯夫人明理和善,依我看左右是孩子們鬧著玩罷了,也不算什麼大錯。倒是四姑娘的傷勢令人心疼,夫人還是快些帶她回府尋大夫看看。”


  侯夫人忍著氣,卻也不再多說什麼,領著女兒速速出了蘇府。


  .


  回到靖海侯府,大夫給陸亦姍上藥。陸亦姍今日丟了臉還受了傷,哭得不行。


  她一把打翻大夫手上的藥罐子,氣道:“娘為何要讓我道歉,分明是她們欺負女兒。”


  侯夫人臉色不好看,示意婆子把大夫送出去,然後親自端起藥瓶給她抹藥。


  勸道:“今日之事,你本就無理,你敢說真是褚家姑娘推你的?”


  陸亦姍一噎,眼淚流得更兇了,嬌蠻道:“可我的臉受傷了,不叫她賠叫誰賠?”


  “傷勢你莫擔心,回頭娘買最好的藥膏給你,大夫也說了,隻要忌口不亂碰亂吃,不出兩月,疤痕定能消除。”


  “那也得等兩個月呢,下個月我就要去慧香書院考試了,屆時頂著這張臉豈不是被人笑話?”


  “你都這樣了還考什麼,娘自會有法子讓你去書院讀書。”


  抹完藥,侯夫人繼續勸道:“褚家姑娘以後莫招惹,連肖家那兩個也別理就是。”


  陸亦姍不解。


  “聽娘的,我兒金枝玉葉,與那般粗俗的野丫頭們計較有失身份,可懂?”


  陸亦姍不情不願地點頭。


  出了陸亦姍的屋子,侯夫人閉了閉眼,她今日忍下這股邪火,渾身不得勁。


  卻不得不忍。


  嬤嬤跟在一旁,嘆道:“四小姐今日委屈不小。”


  “不小也得受著。”侯夫人說:“那位親自發話,可不能得罪。”


  “哪位?”嬤嬤一時未解,隨即又大驚。


  能讓侯夫人諱莫如深的恐怕就隻有沁春街的那位爺了。


  侯夫人道:“也不知這褚家對他有何用,總之,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畢竟......”


  後頭的話她沒說出來,但嬤嬤懂。


  畢竟那位潛龍在淵,雖被廢黜了東宮之位,但聖上卻並沒有把這個兒子貶去封地,而是留在京城,這裡頭的用意誰也猜不準。


  保不齊以後還會東山再起,屆時,陸家嫡長女恐怕也還有機會當上東宮的女主子。


  如此說來,確實得罪不得。


  “既如此,”嬤嬤提議:“夫人不若明日派人去褚家賠個禮。”


  侯夫人停下,緩緩思量:“你說得對,他既護著褚家,我們索性拿出賢良大度的做派來,還能博個名聲不是?”


  .


  褚家,簌雪院。


  阿圓心情不好,她已經望著頭頂的葡萄架發呆許久了。


  “小姐,”寶音走過來,說:“夫人打發人來說有事回不來,晚飯一會您自個兒在屋裡吃。”


  褚夫人從蘇家一出來,就去醫館尋藥去了。


  盡管靖海侯府的姑娘不是她女兒推的,但因她女兒受傷是事實。正如蘇夫人所想,褚大人在戶部任職,人情往來半點馬虎不得,此事不能就這麼無動於衷,總得做做樣子。


  阿圓蔫蔫地點頭,問:“今日廚下做了什麼菜?”


  寶音好笑,無論何時,她家小姐都不會委屈自己的胃。她回道:“做了小姐愛吃的紅燒獅子頭,還有粉蒸排骨。”


  阿圓聽了,利索地起身:“那就擺飯吧,我這就去洗手。”


  .


  吃完飯後,已經是日落黃昏,褚夫人還沒回來。


  阿圓便抱了個水壺在院子裡澆樹苗。


  她喜歡吃,院子裡種的也基本是果樹,什麼葡萄樹、枇杷樹、李子樹,反正一年四季的果子都有。


  去年又從莊子移了兩棵石榴樹過來,在她精心照料下長得頗好。


  阿圓說:“興許過兩年就能吃上石榴了。”


  寶音點頭,在一旁幫她打下手。


  過了會,慶安送來了一封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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