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子言輕開折扇,嗓音溫潤:“近來編撰淮州史,我倒也道聽途說了一些闲談。吳總兵如今膝下有一子一女,但皆是二夫人和三夫人所出。而大夫人並非無法生育,隻是幾次懷有身孕都小產了,民間都傳言是吳總兵小妾所害的。”
說起這些,玉嬌來了興趣,問:“那吳總兵不管嗎?”
莫子言搖了搖頭:“具體如何我也不知,但吳總兵會娶他現在的夫人,隻因總兵夫人曾是侯府嫡女,後來改朝換代,侯府落敗,總兵夫人在總兵府如何,也不必多說了吧?”
說著看向百裡寒。
百裡寒接了他的話:“地位不如姬妾。”
聞言,玉嬌嘆了聲,“這些男人怎就這麼愛三妻四妾。”說著看向了莫子言,問:“子言哥哥,你往後不會也三妻四妾吧?”
畢竟是自小和莫青婷一直跟著莫子言身後喊哥哥的,所以莫子言相對玉嬌來說便如同親哥哥,問起這些話來倒也沒有什麼不自在。
莫子言輕咳一聲,一本正經:“男兒應以國事為重。”
百裡寒瞥了他一眼,意味不明的“嗤”笑了一聲,隨後收回目光,看向玉嬌:“且不管總兵夫人如何,先下最重要的便是……”默了一下,看了一眼莫子言。
莫子言道:“那我還是先出去吧。”
“不必。”百裡寒回了一聲,隨即思索了一下,道:“反正你與我們都是一條船上的了,也不必再避開你。”
說著,又繞回了方才的話題上:“若不出意外的話,九月底或十月初,淮州必亂。”
聽到百裡寒的話,玉嬌心思也復雜了許多,有些不放心望向莫子言:“到時候,你們怎麼辦?”
莫家與玉家交好,難免不會被吳維牽怒。
莫子言微微一笑:“若是真要亂的話,你且不用擔心,吳總兵他若想以淮州為佔據地,便不會濫殺,隻是可能會受些苦而已。”
莫子言說得雲淡風輕,一點的擔憂都沒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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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不擔憂,玉嬌倒是擔憂了起來。想了想,忽然騰出一隻手,拉起小姑子的手,囑咐:“到時候淮州亂了起來,阿寒你能不能護著莫家一點。”
百裡寒與莫子言相對一眼,隨而看回她,有些好笑的道:“我以為你會讓莫大人護著我一些。”
玉嬌搖頭,非常的誠實的道:“讓子言哥哥護著你,有些不現實。”
在玉嬌的眼裡,這百裡寒的身書人,讓一個書生去護著一個女將軍,這可能嗎?
百裡寒聽了玉嬌的話,勾唇一笑,瞥了眼莫子言,那眼神似乎在說——看吧,別人也認為你身子骨弱。
莫子言向來溫和臉色微微一僵。
玉嬌察覺出氣氛有些不太對。看了眼仰首伸眉的自家小姑子,再看了眼臉色笑意漸淡的莫子言,二人四目相對,隱約有些火星。
她是不是打擊到莫子言的自尊了?
似乎感覺到自己似乎挑起了些什麼,心虛的抱著小團兒就起了身,告辭:“我此行除了讓阿寒見一見小團兒的外,也就是打聽一下總兵夫人的事,這兩樣都已經做了,那我就先走了,你們慢慢聊。”
玉嬌這舉動妥妥的就是點了火後就跑。
急急的出了屋子後,玉嬌松了一口氣,心思落在了總兵夫人的身上。
夢中,這總兵夫人出現的場面也就是一晃而過,所以玉嬌也不知道她究竟都做過些什麼,更不知道她在吳維造反的事情上到底扮演的是什麼角色。
但她是什麼樣的角色,現下倒也不是很重要,重要的是吳維造反的事情。
現在能做的,隻能等錫錠先亂起來。
第114章
六月中旬。
原本計劃的錫錠動亂是七月,現在都已經是六月中旬了。離七月就隻剩下短短半個月時間了。
而淮州與錫錠的距離,便是快馬加鞭來回都得半個多月。時間雖然急,可吳維還是遲遲沒有讓人送準信到錫錠。
吳維生性多疑,如今越是風平浪靜就越是舉棋不定。
就在遲疑要不要推遲的時候,手下劉楊匆匆來報。道是昨晚淮南王不知怎的就查到黑市去了。
“我們二月的時候搶了榕城錢家護送的一批貨,昨晚在競拍的時候淮南王身邊趙虎領了一隊人來搜查,把那批貨給查封了。”
聞言,吳維勃然變色,猛的一拍桌面,怒喝:“為何這麼不小心!我不是說過淮州附近所掠奪的貨物一定要運送去更遠的地方出售嗎!?”
劉楊低下頭,道:“黑市的人見也過去這麼久了,且最近查得不嚴,便抱著僥幸的心思送到了淮州黑市上邊出售,屬下已經暗中派人去把知情的人滅了口,隻是……”
劉楊的臉色有些猶豫。
“隻是什麼!?”
“昨晚之後,淮南王讓命劉知府在淮州徹查此事。特別是搜查各大商鋪,來核對是不是有人從黑市上買了什麼貨物,再而去追尋其他的線索。如此盤查下去,難免不會查到元記鐵鋪去,又或者是循著蛛絲馬跡查到大人這邊來……”
吳維臉上的怒容難消,但聽了他的話,不得不靜下來沉思。
許久後,下了決定:“淮南王不能再待在淮州了!”隨而抬頭,雙目銳利的看向劉楊:“拿我令牌立即去錫錠,讓顧廷昇開始行動。”
其後,劉楊拿著令牌出了書房,路過院子,正好見總兵夫人在花園中剪盆栽的花枝,行了禮正要走之際,總兵夫人喊了他。
“你且過來一下。”
劉楊走了過來,總兵夫人朝他溫婉的笑了笑:“我心系大人,可近來大人不見我,我聽說大人最近頭時不時有些疼痛,你是大人信得過的人,不知能不能與我說一下大人的情況,我也好讓廚房做些滋補的藥膳。”
劉楊略有為難:“屬下還有要事,等下個月屬下回來的時候再告知夫人,關於大人的情況。”
總兵夫人嘆了一口氣
劉楊想了想,道:“大人近日有操心事,似乎頭痛已有七八日了,並未請大夫。”
總兵夫人聞言,淡淡一笑:“我明白了,你還是外出辦事要緊,萬事小心。”
劉楊微微頷首,“屬下謝過夫人關心。”說罷退了幾步後才轉身快步離開。
總兵夫人望著劉楊離開的背影,半晌後才收回目光,轉回身繼續修剪花的枝節。
總兵夫人把劉楊話中話的信息過了一遍。
——今日十五,下個月回來,那便是七月。再過個七八日,那就是七月初八前後這兩日。
劉楊,是總兵夫人的這邊的。方才的話,便是暗示了時間。
一旁的嬤嬤走近,默默的把剪下的枝節裝進籃子中。
總兵夫人輕聲細語:“七月初八,錫錠。寫好後裹著上小金片,讓人尋個機會塞到淮南王妃近身的兩個婢女中其中一個手中。”
盆栽剪完,輕嘆了一口氣,隨後與身邊的嬤嬤說道:“你明日去藥坊問問有什麼藥膳的好方子能緩解頭痛,補身子的。”
提著籃子的嬤嬤應了聲。隨後加上嬤嬤,三個婢女都隨著總兵夫人離開了花園。
再說昨夜的夜市突查,是裴疆在知道有這批來路不幹淨,數額極大的貨物時下的命令。
至於為什麼知道會有這麼一批貨,虧得是玉恆這個紈绔子弟吃喝玩樂逛青樓的時候認識了一大群狐朋狗友。
裴疆先前想到了玉恆人脈的用處。在猜測吳維繼續用銀子的情況下,必然會把貨物出售到黑市上邊來低價出售,所以早早就囑咐了玉恆與黑市有關系的狐朋狗友聯絡感情,讓他用法子與這些人交好。
但到底要做些什麼,裴疆也沒有與他說。
玉恆別的不怎樣,但交狐朋狗友這一塊上,是天生的料子。兩個月來又是請客吃飯,又是請到青樓尋花問柳的。
男人嘛,一起喝酒一起上青樓,次數多了,嘴巴就不嚴實了。
而玉恆經常有意無意的說家裡人看不起自己。還有那淮南王堂妹夫,在府中看他都是斜眼看的,從來沒把他放在眼裡過。
每回都哭訴得一把鼻涕一把淚的,久而久之,旁人都當玉恆在玉家中看盡家人臉色。
而那些狐朋狗友在黑市中拍賣行中也不是上層的人,而是些底層騙吃騙喝的,但對於一些大買賣也是知道一些的。
而有大買賣一事還是那些人無意談到的,玉恆當時沒問,而是把這事告訴了裴疆,隨而裴疆讓他不著痕跡的去套話,問問這些都是什麼東西,再問問什麼時候開始拍賣。
玉恆在別人的眼裡就是個錢多人傻的紈绔子弟,便是吳維都不會在意他這麼一個人,更別說是其他人了。
在玉恆這種看著傻愣愣好诓騙的人面前,沒有防範,幾杯酒下肚,便也就把知道的都說了。
至於是不是吳維搶的貨物都不要緊,隻要那些貨來路不幹淨,都能以此來做借口,從而對淮州大一些的商鋪做搜查。
此方法是莫子言提議的。
莫子言與裴疆分析了吳維的為人。說他生性多疑,越是風平浪靜就越是有諸多的疑心,隻能在緊要關頭逼得他沒有多餘的時間去猜疑,從而在最短的時間下定決心造反。
因著裴疆除了自己和百裡寒外,從來沒有讓人刻意去調查過吳維,卻讓吳維少了些戒備。
吳維雖生性多疑,卻又狂妄自大。
他會對很多事情產生懷疑,可卻又覺得自己的謀劃無懈可擊。
裴疆沒有讓人特意去監視吳維的一舉一動,但卻是有人給了他一些消息。
桑桑今日休息外出,有人給她塞了張紙條,還在她身旁說了句是給她主子的。
桑桑起初還當是有人耍她,但打開紙條的時候,除了上邊有字外,還包了一小塊金片!
誰家這麼有銀子拿金片來開玩笑?!
便是榕城錢家那錢多人傻的小錢少爺,也沒有這麼燒銀子的道理。
紙條上面隻寫了個七月初八的日子和錫錠二字。
若是沒有那一小片金片,桑桑隻會半信半疑。但那小金片明顯是提醒她這紙條很重要。
桑桑也不敢隨便胡亂告訴別人,隻匆忙趕回了玉府,把紙條和金片給了玉嬌。
錫錠大亂,便是在七月,但具體時間玉嬌是不知的。
可是收到這紙條的時候,玉嬌也難辨紙條上最終想表達的意思是什麼,又是真是假。
即便難辨,但也知道不能透露出去。幾番丁寧告誡桑桑,讓她不要把今日收到紙條的事情告訴任何人。
丁寧後,讓人隨意做了些糕點,然後送去裴疆現在在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