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所以其實剛知道他們的破事時,我對趙靜兒跟他茍合完全不能理解,你也圖他是個花瓶?


後來我才懂,冤種竟是我自己,可悲可嘆,可悲可嘆。


4


我從夢裏醒過來,窗外天色已經暗了不少,掬月很識趣地端來一杯溫熱的雪梨茶,我問:「什麼時辰了?」


掬月頗有些幸災樂禍:「已經申時三刻了,那兩個賤……」見我瞪她,她隻好乖乖改口:「駙馬與靜公主已經跪了兩個時辰了,陳女官在盯著呢。」


我淡淡地「哦」了一聲,示意她扶我起來,精心挑了一套漂亮衣服,又畫了個美美的妝,戴上我最愛的五鳳朝陽釵子,想了想,又套了對金燦燦的蝦須鐲,打扮得花枝招展光彩照人。


掬月衷心地誇我:「公主殿下還是這樣打扮得好看。」


我忍不住微微一笑。


之前沈懷銘與我不親近,我還滿心以為他是書香門第的世家子,看不上金銀珠寶的做派,曾還為了迎合他的審美,穿的素凈的活像是家裏死了人,現在想起當年父皇召我入宮時驚訝不已又心疼的眼神,真是不孝!


我梳妝時掬月又神神秘秘道:「公主殿下,方才沈夫人來了呢。」


沈夫人?我愣了一下才想起來,原來是沈懷銘的娘,我那便宜婆母,成婚這麼久,除了拜高堂和新婦拜見時敬了她兩杯茶之外,我基本沒怎麼跟她見過面。


其實我之前也是懷揣著婆媳和樂一家親的美好夢想來的。


但這中年女人可能就是比較擅長悶聲作大死,要求我上交嫁妝,給她的小兒子買一座三進門的大宅子以作婚用。


還說因為我的公主身份,她那好大兒的仕途泡了湯,小兒子將來的仕途要我全權負責……


不待我發怒,陳女官先上前給了她五個嘴巴子清醒,讓她見識了一下老趙家的德容婦功,然後我讓她跪到正堂來,由陳女官怒罵、啊不,是教了她一個時辰的規矩和體統。


沈懷銘看到這一幕臉黑的像鍋底,當即跟我大吵一架,覺得我不尊重她的母親,不恭不敬不賢不淑毫無女子風範,之後便搬去書房睡,甚少踏足我的院子,對我的態度也冷淡到了極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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除了入宮面聖要裝裝樣子之外,基本與我無甚交流,不管我如何殷勤體貼,他都視若無睹。


我甚至還為此愧疚了很長一段時間!


現在想想,他當時該不會樂壞了吧,駙馬不能入仕,但有俸祿拿,就算沒有俸祿,公主府也得養著他,別的駙馬閨房之中還得取悅一下公主,他可是直接免除了這項義務,這種不用幹活就有錢拿的好日子,不比升官發財死老婆還早登極樂?這還不滿足?


本來想著自己挑的叉燒,捏著鼻子忍忍就完了,可一年後我就不這麼想了。


原因很簡單,掬月出門採買,偶然撞見駙馬的貼身小廝鬼鬼祟祟前往二公主府。


掬月覺得不對,就在二公主府前蹲守了一陣,不多時,沈懷銘跟那小廝又鬼鬼祟祟從巷子裏的偏門出現了。


掬月回來報給我以後,我就暗中要秦翀和陳女官去盯著沈懷銘,細細地查,果然被我抓到把柄。


看著秦翀搜集來的證據,我一開始還憤怒過幾天,現在越發心如止水,真是個風度翩翩的公子哥,住著正妻的嫁妝,居然還養著老婆的庶妹做外室坐享齊人之福。


陳女官怕我氣壞了,一天照八十遍念「別人生氣我不氣」。


我在屋裏轉了兩圈,開始詳細梳理起線索。


聽聞趙靜兒嫁給二駙馬後,那風流駙馬還算老實,兩人琴瑟和鳴好過一陣。隻可惜狗改不了吃屎,婚後不到一年,二駙馬故態重萌,流連青樓楚館,趙靜兒的嫁妝也被他揮霍一光,兩人好幾次在公主府動起手來。


我秉持著敵人的痛苦就是我的快樂的原則,熱衷於二公主府的八卦,發現自從那次趙靜兒入宮告狀無果之後二駙馬變本加厲,甚至辱罵她是「皇室厭棄的爛貨」。


陳女官問:「你高興了?」


我搖頭晃腦:「哎呀,聽君一席話,神清氣爽,多活十年吶。」


不過好景不長,二駙馬沒幾天就馬上風死在了怡紅院頭牌的肚皮上。


趙靜兒做了寡婦,還被扣上了克夫的罵名,被婆家指指點點,就算公主可以改嫁也沒人敢要她了。


沒想到,她居然打了旁的心思,跟我的駙馬勾搭上了……


沈懷銘還不知道我早對他死了心,可笑他還次次在我面前擺出一副高高在上的姿態,我安插在他身邊的耳目也多次記著他暗中對父皇心存不滿,自以為世家被農戶出身的父皇支使是奇恥大辱。


對皇女不敬,光著一條說出去就夠他死上十幾次,加上私下辱罵聖上,誅九族一百次也夠了。全靠父皇寬容,也是我次次擋在前面周旋才讓他跟趙靜兒有恃無恐。


現在好了。我這樣想著,嘴角扯出一絲冷笑,捧殺到頭,可算是到我收債的時候了!


我問:「對了,沈夫人現在在哪?」


掬月抿唇一笑,道:「沈夫人一見她那寶貝兒子形容淒慘,在公主府哭鬧不休,被陳女官打了十個嘴巴子,現在陪他們跪著呢。」


我忍不住抽出帕子揩了揩眼角,生怕被人看到我笑得這麼開心!


5


我還沒進正堂,就聽見一個怯生生的聲音略帶哭腔:「懷銘哥哥……靜兒、靜兒好痛……」


掬月毫不給面子地翻了個白眼。


陳女官嚴肅冷厲的聲音隨之響了起來:「二公主千金貴體,下官還特地給公主殿下鋪了層軟蒲團才讓你跪,能痛到哪裡去?再則,公主府裏,最大的主子還是嘉陽公主,與其花心思對駙馬撒嬌賣癡,不如等嘉陽公主駕到好好認錯,嘉陽公主最是寬容大氣,說不定一高興,就真讓你起來了。」


我暗暗為她喝彩:陳女官,不愧為宮中嘴毒第一人!


堂中又響起了一陣細小的啜泣,我幾乎能想到趙靜兒那梨花帶雨楚楚可憐的模樣,又是一頓暗爽。


還沒欣賞完他們的慘狀,隻聽陳女官高聲道:「參見公主殿下!」


我知道她想讓我速戰速決別拖的過火,隻好控制了一下面部表情,施施然走進去,坐在主位上居高臨下地打量起面前這三人。


沈夫人被打破了相,那張風韻猶存的老臉上兩邊各有深紅的竹板印,發髻和衣衫也淩亂不堪,看到我來,激動地仿佛殺豬鋪上吆喝賣肉的,恨不得跳起來罵我兩句,卻被兩邊的嬤嬤壓得死死,而且也說不出話了;


沈懷銘滿臉怨憤,大腿發抖,大概是因為一開始不肯跪,被府兵踹了兩腳,那身白衣上還印著兩個黑乎乎的腳印;


趙靜兒神色怯懦,眼裏卻閃著一絲無論如何也掩飾不了的怨毒,此時額前香汗微微,把嘴唇咬得快要出血,臉色慘白,神情隱忍又痛苦,似乎馬上就要咽氣。


我掃了一眼她的肚子,此時穿著寬松的衣裙也遮掩不住微微隆起的地方,笑道:「皇妹是有身子的人,怎麼好這樣跪著?萬一妹夫心疼……哦,我忘記了,皇妹的駙馬一年前已經去了,皇妹呀,難道這就是人鬼情未了,還讓皇妹你腹懷鬼胎?」


趙靜兒說不出話來,隻好把求救的眼神投向沈懷銘。


沈懷銘此時自知理虧,咬著牙也連個屁都不敢放。


我心中輕蔑,慢條斯理地抿了口茶,問:「二皇妹的身子幾個月了?」


陳女官上前道:「公主容秉,方才二公主叫痛的時候已經請大夫來看過了,說是二公主懷胎五月,胎像極穩,定是時時滋補,仔細照料的,跪上一時半會也不礙事。」


我說:「哦,本還想讓二皇妹起身呢,既然如此,那算了。」


沈懷銘額前青筋暴起,怒道:「趙宣琬!你怎能如此蛇蠍心腸!」


我淡淡道:「駙馬敢直呼公主大名,這算什麼?」


陳女官與我一唱一和,立刻道:「駙馬大不敬,去,賞駙馬掌嘴十下。」


沈懷銘似乎還不相信我真的會打他,還真的傲骨錚錚,揚起下巴不可一世地看著我,當竹板揮得虎虎生風落到他臉上時,這種不可一世就變成了不可置信,一雙桃花眼死死地盯著我。


我的心中毫無波瀾反而還有些想笑,又低下頭喝了兩口雨前龍井,聽著劈裏啪啦響了一陣又停下,這才抬眼去看他。


昔日風度翩翩溫潤如玉的沈公子被打的發絲淩亂,雙頰腫得像豬頭,早沒了能在我這裏用美人計的資本,還在憤怒地盯著我看。


我換了個姿勢,更舒服地倚在秋香色的引枕上,等趙靜兒嚶了八聲,陳女官給我遞眼色五次,我終於輕咳一聲,說:「駙馬新喪一年,二妹你卻懷胎五月,倒是挺忙啊?也不知道是哪個好心人給你夫家留的種?不如說出來,我好請父皇給這個好心人一個名分,省得人家白乾活。」


沈懷銘跟趙靜兒都聽出我的弦外之音,一時具是面色慘白,沈懷銘倒是有骨氣,梗著脖子含糊道:「靜兒的孩子是我的!嘉陽,等你出了氣,就讓靜兒向你敬茶,讓她入沈家做妾,靜兒身份高貴,屈身沈家,又是你的胞妹,無論如何也要是貴妾。嘉陽……」


他深吸了一口氣,看似是服軟,眼裏的輕視和譴責卻讓我看得一清二楚:「嘉陽,你已經搶了靜兒那麼多東西,身為長姐,難道不能讓她一次?你難道要逼死靜兒不可?你若是還想做我的妻子,就要接受靜兒!」


陳女官對沈懷銘冷笑道:「駙馬看著是腦子不清醒,難道還要賞幾個嘴巴才會說人話?」


我也笑道:「駙馬,你確定孩子是你的?你不是不舉嗎?可別被人戴了綠帽子,還爭著當王八爹。」


這下沈懷銘還沒說話,沈夫人已經尖聲怒罵起來:「刁婦、刁婦!」


她剛剛看著自己的寶貝疙瘩挨打,嗓子都哭啞了,現在叫起來活像隻被掐了脖子的老母雞:「你、你這刁婦,竟敢、竟敢辱罵丈夫!銘兒,銘兒!休了她、休了她!她多年無所出,又不孝不悌,漫天之下沒有這樣的媳婦!」


我笑瞇瞇地看著她:「沈夫人,是你兒子自己跟我說,他是個不能生崽的,所以無所出的罪名本宮可擔不起,要休也是我休他。


還有誒,本宮是不是說過,再敢找上門來,就讓人把你腿打斷丟回沈府去?」


沈夫人雙目圓瞪,齜牙欲罵。


陳女官見了,連忙上前來撫著我的背為我順氣,厲聲道:「還不堵了那老婦的嘴!扔回沈府去,休讓她在此胡說,惹得公主殿下心煩!」


解決了沈夫人,我這才認認真真地打量起沈懷銘。


他現在的模樣狼狽得很,再也沒有貴公子的風範,看我的眼神也多有躲閃。我一時竟納悶為何一意孤行要嫁給他。


美貌?現在看也不是太美貌了,案牘勞形了兩年,脊樑也有點彎了,可能之前跟趙靜兒縱欲過度,嘴唇也發白,眼圈青灰……


我想,果然還是當年我腦子有問題。


我撥弄著茶水裏的浮沫,懶懶道:「駙馬方才說了些要叫本宮接受二皇妹的瘋話,駙馬呀,你可知你若不想繼續做我的駙馬,要承受什麼?」


我又問趙靜兒:「你姐夫剛才說,本宮搶了你不少東西……他是外人,不知內情,你莫非也是這樣想?那不如說說看,本宮都做了什麼,搶了你什麼東西?」


趙靜兒眼見能為她撐腰的兩個人都自身難保,哪還說得上話?


沈懷銘心疼壞了,挪了挪擋在她面前,反問:「莫非公主沒有冒名頂替,想代替靜兒得到我的愛情?又故意害靜兒嫁給不愛的人,如今守寡被人非議,還隻能與我做妾?嘉陽,你敢說你對靜兒就問心無愧嗎?」


我像看傻子一樣看他:「我想得到你的愛情?你的愛情值多少錢?」


他傻子一樣看著我。忽然怒罵起來,不知是否是我的錯覺,沈懷銘現在說話都有點尖聲尖氣:「公主殿下,人在做天在看,你如此惡毒,不怕日後遭天譴嗎?!」


他倒是會倒打一耙,直接給我氣樂了,「我惡毒?」


沈懷銘似乎已經自暴自棄,破罐子破摔:「你在宮中處處欺辱靜兒,設計先雲妃娘娘,將她打入冷宮折辱致死,還把自己不要的那個浪蕩子塞給靜兒,把靜兒推進火坑,讓她吃盡了苦頭,更是在洞房花燭夜欺瞞於我!」


趙靜兒哭得滿臉是淚:「懷銘哥哥……不、不,姐夫,你別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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