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我沒拒絕,享受這久違的輕松。


這群朋友其實都挺好的,尤其是陳洛,之前結婚的時候還跟我說要是受了什麼委屈就去找他,他幫我教訓周恪白。


他後來也真去找周恪白了。


那時候我剛剛懷孕,孩子是有一次周恪白喝醉了回來意外有了的。


我滿心歡喜,以為有了孩子就能挽回他的心。


可後來林楚知道我懷孕了。


她故意跑到家裡挑釁我,在我忍無可忍想抽她的時候,周恪白回來了。


他一把抓住我的手腕,下意識推開我。


我被他推倒,肚子撞到了桌角,當場見了紅,被緊急送去醫院。


我那時候年輕身體好,還不像後來油盡燈枯,孩子到底是保住了。


然後林楚不依不饒,天天到家裡罵我,甚至半夜兩三點故意打電話給我聽她和周


恪白親熱的聲音。


周恪白喘息著,輕聲喚她:


「放松。」


胃裡翻江倒海,我捂住嘴跑到衛生間,吐了個天昏地暗。


吐到眼淚混合著胃液一起湧出,到最後我渾身發冷,不住地哆嗦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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抬起頭來,鏡子裡的女人蒼白得好像隨時都會倒下,隻有一雙無神的眼睛滲滿了紅血絲。


涕淚滿面。


那天我徹底失去了那個孩子。


醫生要我好好休養,不能情緒激烈。


但我控制不住。


周恪白在知道孩子沒了後,沉默了許久,隻說了一句:


「以後還會有孩子的。」


可我沒再有孩子了。


他和林楚倒是有了孩子。


闔家歡樂。


陳洛知道這事兒後上門往死裡揍了周恪白一頓,要不是我最後拉住他,他簡直要


把周恪白打死了。


我拉著他,他眼都紅了,對著周恪白瘋狂大喊:


「當初結婚的時候你說什麼了,你說你會好好對她!」


「她原來是多愛笑的一個人,你他媽怎麼能把她糟踐成這樣?!」


周恪白那一次沒還手。


他嘴角的血跡抹開,低頭不語。


「想什麼呢?」陳洛推了我一下,「喝酒!」


我跟他碰杯,一飲而盡。


酒過三巡,陳洛已經上了臉,他滿臉通紅湊近我小聲問:


「你真不喜歡那個周恪白了?」


我看了他一眼,他眼神立刻躲閃開,耳朵都泛起粉色。


我心裡有些好笑。


陳洛喜歡我,我知道。


但上輩子我眼裡隻有周恪白,最後甚至還為了周恪白跟他鬧翻了。


但是周恪白對我不好的時候,他還是會立刻站出來維護我。


這輩子如果要找的話,我希望找一個他這樣的人。


現在我才想明白,有時候愛不能解決一切問題。


我和周恪白從小出身不同、教育不同、條件不同,門不當戶不對。


他從小生活在那樣的家庭裡,早早豎起了一身的刺,尖銳敏感,自卑冷漠。


而我打小是蜜罐子裡寵大的,家庭給了我舍棄一切去愛一個人的底氣,而這也成了我悲劇的原因。


我以為有情飲水飽。


卻不知道周恪白這種人,憑著一腔熱情是焙不化的。


我點點頭:「是啊,之前瞎了眼。」


陳洛低下頭,慢慢靠近我,低聲道:


「那你看我——」


他還沒說完,一個人猛地拽住我的手腕把我拉了起來!


我一驚,回頭卻映入周恪白神色難看得嚇人的臉。


他低垂著眸子,身體緊緊繃住,平靜的聲音下壓抑著我聽不懂的情緒:


「你跟我來。」


我幾乎是被他拖拽著出了門!


「撒開!」我死命推開他,「你有病吧!」


周恪白卻死死鉗住我,力道大得嚇人!


重生以來,他對我的態度一直是溫順得近乎於討好的。


此時他眸色黑沉,面上一絲表情也沒有,倒有些嚇人。


他啞聲道:


「沈南栀,你剛才說什麼?」


我一愣,然後咬牙道:


「我說我不喜歡你了,我之前眼瞎了!」


「不喜歡我了?」周恪白古怪地笑了一聲。


隨即他一把拽過我,死死盯著我,聲音冷得像是淬了冰碴子。


「你再說一遍!」


我一時竟被他嚇住了!


「你之前說的喜歡我,說要跟我在一起,說你永遠都不會離開我,都是假的嗎?!」


他神色瘋狂!


我卻怔住了。


不對。


這輩子現在我還沒說過這些話。


這些話明明是我上輩子跟他結婚之前說的。


我渾身都止不住地顫抖起來。


他怎麼會知道?!


9


周恪白很快也意識到自己說錯了話,下意識後退一步。


我低聲道:


「周恪白,你也回來了,對不對?」


他沉默。


午夜的風嗚咽著從身邊呼嘯而過,滿地的落葉被風在地上拖動,裹挾著蕭瑟。


偶爾有車從身邊開過,那光亮一閃而過又迅速泯滅於昏暗。


「周恪白,」我扯出一個難看的笑,「你怎麼敢?」


他竟然真的也是重生回來的。


他上輩子那樣對我,這輩子怎麼敢在我面前說這樣的話?


我上輩子是這麼說的,也是這麼做的。


可是結果呢。


我死不瞑目。


這輩子我終於想開了,想好好過日子了。


可他竟然把我的傷口又重新撕開,嘲笑著告訴我,我永遠都擺脫不掉那些悲慘的日子。


周恪白有些慌亂:


「南栀你聽我解釋,我是也重生回來了,但是我現在想明白了。


「上輩子是我太混蛋了,我沒發現我早就愛上你了,我以後補償你好不好,我——」


「啪!」


周恪白偏過頭去。


我一字一頓。


「周恪白,你怎麼敢。」


他怎麼敢在這樣傷害我之後,再這樣輕描淡寫地告訴我他早就愛上我了。


我這一巴掌宣泄了我心裡所有的恨,用了十成十的力。


他嘴角裂開,滲出血跡,卻隻是隨意地擦了擦,語氣平靜。


「夠了嗎?


「不解恨的話,」他抓住我的手往臉上按,「再多打幾巴掌吧!」


明明他在說著狠話,眼圈卻驀地一紅,竟直直地掉下淚來。


我有些震驚。


周恪白從來沒在我面前哭過。


他上輩子最難的時候,他爸把他辛苦攢的學費都賭輸了,回去還對他拳打腳踢,他第二天頂著一身青紫上學的時候沒哭。


他一天打三份工,又餓又累到暈倒好幾次,那時候他也沒哭。


我曾經一度以為這個人是天生的鐵石心腸。卻沒想到,他竟然會在我面前掉眼淚。


周恪白的眼淚衝淡了嘴角的鮮血,他滿身的狼狽像是壓不住了一樣,身子都佝偻下來,哀求道:


「南栀,回來吧。」


「恨我的話,你想殺了我也行。」


「..就是,別不要我。」


我簡直要被逼瘋了:


「周恪白,你腦子被門夾了嗎,你到底怎麼了?!」


他低下頭,顫聲道:


「我太自卑了,我那時候滿身的防備,覺得誰都铆著勁要傷害我。


「我不敢喜歡你,我也不敢相信你是真的喜歡我,我怕我滿心歡喜地接受後,你突然有一天告訴我,我配不上你,你隻是玩玩罷了。」


「沈南栀,是我傻逼,是我該死,你打我罵我都無所謂,我求求你回來吧!」


他哭號著,好像要將壓抑著的所有情緒都發泄出來!


「你不知道你走後的那些年,我是怎麼過來的!」


我再也忍不住,冷笑:


「周恪白,你愛的不是林楚嗎,上輩子你給我下藥把我毒死不就是為了林楚嗎?


「下藥?」周恪白一頓。


「什麼下藥?」


「你還裝不知道?」


我死死抓住路邊的欄杆,不然我不敢保證自己不會再扇他一巴掌。


「我後來的藥都被人換了,明明一開始我的身體已經好轉了,但後來越吃身體越差,最後——」


我死死咬住舌尖,蔓延出滿嘴的苦澀。


我愛的男人為了別的女人殺了我。


哪怕隻是再說一遍,也令我痛不欲生。


「我沒有!」周恪白急切道,「我從來沒有過!


「我還跟管家說要他好好照顧你,我怎麼可能會殺你?!」


我們倆對視一眼,都看出了彼此眼裡的恍然。


如果不是他,那剩下唯一能接觸的管家,也想我死的人。


隻有林楚了。


原來竟然是林楚殺了我。


我心裡五味雜陳,卻並不難以接受。


死都死了,誰殺的還重要嗎?


即便不是周恪白,林楚也是為了他殺我,跟他脫不了幹系。


我有些心灰意冷,一種難言的疲憊蔓延到全身。


愛也好。


恨也罷。


我真的累了。


這輩子我隻想離他遠遠地,好好過。


秋雨來得猝不及防,劈頭蓋臉的雨點砸在地上,周恪白一身狼狽地站在雨裡,臉上也不知道是雨水還是淚水。


「南栀,求你….」


「那林楚呢?」我面無表情。


「你們上輩子孩子都有了,怎麼說?」


周恪白說不出話了。


許久後,他艱澀道:「是她把我灌醉了,我們隻有那一次。」


我扯出一個譏諷的笑,並不說話。


周恪白頭更低。


「從頭到尾,我喜歡的隻有你。


「我從來沒喜歡過林楚。」他繼續道。


就在這時,街邊的黑暗裡突然響起一道女聲。


「那我算什麼?」


10


林楚從陰影裡走出來。


她身上還穿著那條舊白裙,被雨打湿緊緊貼在身上。


「周恪白。」她沒什麼表情,眼裡卻閃爍著瘋狂。


「你喜歡她,那我又算什麼?」


「這些年我一直陪著你,又算什麼?」


周恪白死死捏住拳頭,看向她的眼神再也沒了一貫的溫柔,隻剩恨意。


林楚看樣子沒重生,還是上輩子的林楚。


她現在並沒下毒害我,我報復都沒地方報復。


周恪白也明白,什麼都沒說。


林楚一怔:「你恨我?」


「周恪白,你竟然恨我?」


「要不是你一直挑撥我和南栀的關系,我們也不會走到這一步。」他語氣冰冷。


「我挑拔?」林楚笑了。


「周恪白,」她索性也不再偽裝,「要不是你自卑又自負,我怎麼挑唆得動?


「是你自己心理陰暗,想得到她又害怕,現在倒都推到我頭上來了?」


周恪白額上青筋迸發。


「沈南栀。」林楚歪著頭,神色是一派天真不解,似乎隻是在問一個無關緊要的問題。


「你明明什麼都有了,為什麼還要跟我搶周恪白啊?」


她似乎也不需要我的回答,自說自話。


「你出身好,長得好,所有人都圍著你,愛你,寵著你。


「你要的他們會捧到你面前,甚至都不需要你開口。


「那麼多人喜歡你,為什麼你還要跟我搶周恪白。」


她聲音帶上一絲咬牙的顫意,「我隻有他啊!為什麼我隻有這一個人,你還要搶走啊!」


「明明你都已經有那麼多了!」


我平靜道:


「周恪白是個人,喜歡誰是他的選擇,我強迫不了他。」


而且,我也從沒贏過。


我輸得徹頭徹尾。


「是嗎?」林楚走近我,我這才看清她一直有一隻手背在身後。


一種不祥的預感突然浮現,我剛要後退,她就猛地抽出一把匕首直衝我而來!


「你去死吧!」


她面容扭曲,神色瘋狂,「隻要你死了,周恪白就還會是我的!」


「沈南栀,你憑什麼這麼幸福,你該死!——」


她離得太近了,我一時間來不及躲閃,放大的瞳孔映出她密布血絲的眼!


就在這時,一股巨力猛地把我推開!


利刃入肉的撲哧聲被雨聲遮掩,林楚看著面前的周恪白呆住了。


她握著匕首的手指開始顫抖,慌亂道:


「恪白——」


我踉跄回頭,那刀已經深入周恪白腹部。


滲出的血水被雨衝成淡粉色。


他好似沒有察覺,隻是微笑著看向我。


「你沒事就好。」


等送到醫院的時候,周恪白已經徹底昏迷過去了。


他失血過多,直接進了ICU搶救。


林楚也被趕來的警察帶走。


直到第三天,周恪白才醒過來。


我走進病房,看著他,感覺有很多話堵在喉嚨裡,卻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他很虛弱的樣子,面白如紙,卻仍是艱難地撐起一個微笑。


「南栀,你沒事兒。」


我情緒復雜。


.…你為什麼要替我擋那一刀?」


他睫毛低垂:「我也不知道,就是不想讓你受傷。」


林楚那一刀是衝著我心髒去的。


好在周恪白個子高,沒傷及要害。


「你打算怎麼辦?」


我突然問了一句。


周恪白很快明白過來我的意思,苦笑道:


「該怎麼辦就怎麼辦,實話實說。」


「那可是你上輩子的事實老婆,給你生過孩子的。」我靠著另一張床坐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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