便在這千鈞一發之際,魚初月發現,自己拿回了身體的控制權!
失去身體已經三百年了,她都快要不記得有手有腳是什麼感覺。
三百年的黑暗牢獄,讓她行動十分不靈便,但這並不妨礙她跌跌撞撞衝向戰局中心。
她握住了劍柄,恐怖的撕裂感頓時席卷全身。
拼著魂飛魄散、神魂俱滅,她用上了全部的力量,抱住那柄劍,狠狠向下一鎮——
轟。
眼前,盡是白光。
身體變得很輕很輕,心情也輕飄飄地,一直向上浮。
那一刻,魚初月心中在想什麼呢?
不是為了蒼生,不是為了大義。她想的是,穿越女和系統在做的事,她拼上性命,也要給它攪黃了!
她沒想到的是,閉上眼,竟然不是終結。
再醒來,她躺在家鄉的小山坡上,不再是大乘修士,而是恢復了十五歲的凡人身體。
她以為自己隻是做了一場很長的噩夢,夢醒來,爹爹娘親和大黃狗,都還在家裡等著她。
遺憾的是,下山一看,發現家鄉已經面目全非。
找人一問才知道,距離她‘死’在天極宗,已過去了百年光陰。
百年前,第一仙尊以身殉道,仙界劇震,世間靈氣紊亂,三界動亂,妖、魔入侵凡界,時隔百年,仙人斬妖除魔,堪堪恢復了現世太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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魚初月茫然了幾個時辰,然後便遮掩了容顏,一路採集山果果腹,尋到了天極宗設在凡界,專門招收新弟子的宗門駐地。
天極宗招人不易。爬那登天梯又苦又累,一萬個裡面難得上去一個,上去了還要被挑肥揀瘦,最終能成功入門的寥寥無幾,久而久之,再無人願意去碰壁,天極宗招不到新人了。
沒有新鮮血液也不是回事,隻好放寬條件,廣撒網,滿世界撈修仙苗子,連凡界也不放過。
十分求賢若渴。
魚初月走進駐地的時候,幾個管事看向她的眼神,讓她以為是不是誤入了什麼黑店——實在是,太飢渴了。
於是她在凡界駐地報名之後,立刻就被熱情過度的管事們送上傳送陣,來到了登天梯,連水都沒來得及喝一口,就開始攀爬這無盡的白玉仙路。
要問她來天極宗做什麼?
當然是要,優雅地、禮貌地,一縷一縷,活活撕了穿越女附著的那朵爛蘑菇!既然上天給她一次機會,還能夠站在這裡,她要做的,當然是手刃仇敵,讓穿越女嘗嘗千刀萬剐的滋味!
想到穿越女,魚初月呼吸微亂,心底浮起了狠絕和恨意。
為了報仇,她甘願付出一切!
‘不,此刻還不是發泄怒火的時候,我在爬登天梯,被人看著……想撕蘑菇,得先入宗才行。’
魚初月迅速冷靜下來。
就在她緩緩地長吸一口氣,壓下暴戾情緒之時,眼前忽然白芒一閃,光影變幻,瞬息之間,她已離開了白玉登天梯,雙腳穩穩站在了一處仙霧嫋嫋的青色石臺之上。
很好,表情管理做得很到位,她被相中了。
接下來,是入宗第二關。
真言晷。一個絕強的禁制。
攀上登天梯,便要接受天極宗的靈魂拷問——
“入我宗門,目的為何?”
一旦言不由心,真言晷的青靈仙石上便會滲出血一樣的濃霧。敢在這裡說謊的人,會被直接扔下仙山,摔個半身不遂。
說了真話,也得看合不合考官們的眼緣和心意。
魚初月平了平心緒,唇角微彎。
“欲求金光玄靈菇。”
真言晷上,青氣流轉。
是真話——隻是沒說要用來撕罷了。
四周白茫茫的仙霧之中,傳來嘖嘖贊嘆聲。
“看看我這眼光,老早我便說了,此子一望便是能成大器者。要的就是這份心高氣傲,這份敢拼敢闖。”
“嘖,馬後炮!方才是誰說小姑娘嬌滴滴一看就不行的?滾開滾開,別想跟我搶人!這個徒弟,我收定了!”
“是不錯呀。目光夠長遠!還未入門,便已盯著首席弟子的位置了,崔敗啊,這位小師妹,他日必將成為你的勁敵呀!當心保不住你首席弟子的名頭喲!”
擊敗上一位首席弟子,獎勵就是一朵金光玄靈菇。
仙霧之中,傳出一個極為清冷動人的男聲——
“崔敗,翹首以待。”
作者有話要說: 男主崔敗。取個賤名好養活。
第2章 低段位綠茶
青色石臺上,依舊氤氲著白色仙霧,阻絕視線。
魚初月垂眸站在原地,面無表情地等待。
半晌,一道愉快爽朗的大笑聲響起,是位女子。
她道:“不錯!聽著你們這幾個老鬼的誇贊,卻未露出半分驕容,此子當真是心性沉穩。”
面前的白霧終於散去。
魚初月平靜地抬頭去望。
當先撞入視野的,是一間凌厲張狂,檐角橫飛的紫金大殿。
廊下垂著金鈴,微風拂過,煞是悅耳。
大殿上有藍底燙金的匾額,上書“登仙宮”三個大字。
初入宗門的弟子,便是在這裡被載入名冊,領到弟子服飾、入門法器、身份玉牌。
殿前石階下,負手立著四個天極宗門人,身穿玄色道袍,腰系蟒紅束帶,暗紋之上靈氣流轉,衣飾皆是有防御和聚靈效果的上品法器。
魚初月斂衽施禮,恭敬道:“凡女魚初月,見過各位仙人。”
行完了禮,她用帶著好奇的目光不卑不亢地環視一圈,想看看那位首席弟子,天極宗的大師兄,崔敗。
想要金光玄靈菇,得先打敗他。
看了一圈,發現面前四位都是老頭老太,年紀往五十上面走。
方才的聲音明明挺年輕的……
深眼高鼻的女長者掩口笑了起來:“小魚,你是在找你崔師兄吧?別不好意思,大大方方看就是了,宗裡年輕女弟子,就沒哪個不惦記崔敗的!反正他誰也瞧不上,隨便看,沒關系!”
魚初月:“……”
“喏,他走了。”女長者伸手指了指魚初月身後。
她回頭一看,隻看見了崔敗的背影。
白色道袍,長身玉立,束帶隨風翻飛,手中闲闲拎著一柄劍。
謫仙般的人,好似隨時要融化在霧中。
單看背影便知道是個極出眾的郎君。
清光一閃,崔敗御劍離開。
女長者獻寶一樣擠了擠眼睛:“你崔師兄,可好看了!”
魚初月回過頭,正色道:“還未通過入門考驗,不敢自稱弟子,冒瀆仙人。”
“是個老實疙瘩!”女長者拍了拍胸脯,“入我玉華峰罷,我們這邊女弟子較多,考核會稍微容易些。”
“我——呸!”站在她身旁的紅臉老頭頓時吹胡子瞪眼睛,“睜眼說瞎話啊你!這麼漂亮的小姑娘,去了你那兒,不得給輪番欺負埋汰!”
“哎哎你怎麼說話的,小魚一看就不是妖豔賤貨,我們見不得的是妖豔賤貨好嗎?正經姑娘誰不喜歡了!哦,你這意思,去你濯日峰抡錘子打鐵就合適?”
“誰說我濯日峰都打鐵了?小魚我給你說,入我門下,每天煅體絕不超過一個時辰,我保證!你別信展雲彩,她那玉華峰,就是個火坑,誰跳誰倒霉!我給你說小魚啊,進了玉華峰的女修,找不著道侶的!”紅臉老頭叉著腰,唾沫橫飛。
“秦天老鬼你又皮痒了是不是!”女長者展雲彩當即拔出了劍,劈向紅臉老頭秦天,兩人身輕如燕,飄下高高的臺階,在殿前的廣場上鬥了起來。
隻見絢爛劍影層層鋪開,二人身姿輕盈,在寬敞的白玉廣場上飄來飄去,不像打鬥,倒像是炫技。
上方還站著兩個人。
瘦長馬臉的那位清了清嗓子,道:“看到了吧,玉華峰和濯日峰的,都不靠譜,來我長生峰,道法、劍術俱是頂流,再有……”
他以手掩口,神秘兮兮地低聲道:“你崔敗師兄,便是我長生峰弟子。”
見魚初月唇角微挑,似有意動,最後一位導師不樂意了,道:“我純虛峰,主攻煉丹制符,富到流油,不差錢!”
仙尊座下有四位親傳弟子,人稱四聖,道號玉華子、濯日子、長生子、純虛子,各佔一峰,每峰座下各有兩到三名徒弟。四聖輕易不會出關,他們座下的這些弟子,便是天極宗的中流砥柱,負責收徒傳道以及宗門各項事務。
眼前這幾位,便是四聖的親傳弟子,也就是她未來的師父和師叔伯——如果她能成功入宗的話。
魚初月腦海裡有了大致的印象。
玉華峰多女修,濯日峰煉體,長生峰劍道雙修,純虛峰有錢。
接下來,她便要選一峰,接受考核。
去哪呢?
想要撕蘑菇,先得入宗才行。
魚初月猶豫片刻:“請問,上一位拜入宗門的師兄師姐,入的是哪一峰?”
此言一出,瘦長馬臉那位立刻就笑了。
“正是我長生峰。小魚兒你這個問題,可問在了點子上!他們那三處啊,已有七八年不曾收錄過新弟子啦!要問為什麼?當然是因為考核方式太不人道哇!那簡直叫做慘絕人寰!千軍萬馬擠不過那根獨木橋!所以說,選我長生峰,最易過關,沒毛病!我叫白霧非,徒兒請隨我過來。”
打鬥中的那兩個‘嗖嗖’飛了回來。
“嚯!白霧非你要臉不要!你長生峰,上次收徒不也是六年前麼!”展雲彩吊起了柳葉眉,“你怎麼不說,那新弟子才入宗不過半年,就被你們師兄弟三個生生給罵跑了,到現在都還沒有找回來!”
眼見這兩個又要重新捉對廝殺起來,富到流油純虛峰導師開口了:“抓閹吧!難得來一個,本是好事,再這麼下去要傷和氣了!”
四個人立刻摩拳擦掌,面露獰笑。
這下,魚初月是真真切切地覺得,自己進了一間黑店。
簡直就像一頭瑟瑟發抖的待宰小羊羔。
純虛峰的胖導師祭出了金骰子。
仙家的骰子,自然和凡物不同。
轉起來好像不打算停了。
魚初月趁機問道:“聽聞,第一仙尊已在百年前殉道?”
想知道那些蘑菇還在不在守護者之域。
“哦,祖師爺啊,”展雲彩兩眼盯著晃動的骰子,隨口回道,“不用管那個,祖師爺他就算活著,也就是終年看守靈氣本源罷了,如今人劍合一,屍體鎮那兒,守得更結實!”
長生峰的白非霧應和道:“安心安心,沒了祖師爺,咱天極宗弟子出門依舊橫行三界!”
紅臉秦天和富得流油的胖子齊齊咧嘴一笑:“沒有錯。”
魚初月:“……”這仙界第一宗,好像和她以為的不太一樣。
每次這些人挨個一開口,都能把她打岔得暫時忘了蘑菇的事兒。
大金骰子又轉了一會兒。
魚初月敏銳地發現了另一件很不對勁的事情。
結丹便能延壽三百年,駐顏。元嬰壽八百,可返童顏。
四聖座下的親傳弟子,天極宗的中流砥柱們,哪個修為都在化神以上,為什麼眼前四位都是老頭老太?
她怕是進了個假的天極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