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8章

謝翊看到他這麼早回來, 倒有些意外,聞著酒氣也不重,笑道:“怎麼回來這麼早?竟也沒醉?我以為你今夜不進宮了。”


許莼笑意盎然:“見了人家雙雙對對, 怎忍心讓九哥一個人呢?”他卻忙著換衣裳洗手漱口, 隻怕酒氣燻到謝翊, 因著喝了酒,熱得緊, 幾下將外袍都脫了胡亂扔在衣架子上。


謝翊看他油嘴滑舌甜言蜜語張口就來,忍俊不禁:“羨慕人家嗎?”


許莼脫了外袍,身上隻穿了絲絹裡衫過來, 單膝支在矮榻上, 一手扶著扶手彎腰與謝翊接了個吻, 謝翊伸手扶了他腰摸了摸道:“天已涼了, 你別隻貪一時痛快穿這樣少。”


說完後卻忍不住咳了兩聲,隻用衣袖擋著轉頭。許莼連忙在案上捧了川貝湯來給他,一邊道:“不回京都不知道, 蘇公公說的,原來九哥年年入冬都要久咳一回,這是什麼時候落下的病根子呢?該不會就是那一次毒傷留下來的病根吧。還說我呢, 我看九哥才是最不自珍的。”


謝翊想說話卻反而又咳了一會兒才抬了頭,面上帶了些紅暈:“難得被你捉住個短兒, 這幾日早晚聽你啰嗦教訓,都快能背出來了。”


許莼將搭在榻邊的披風披在他身上, 嘴硬道:“九哥其實就喜歡聽我嘮叨。”一邊心虛挨著坐過去轉移話題:“今兒客人多, 結果謝骊找我說, 宗室裡如今流傳說是我撺掇著皇上收皇莊和宗室的稅的, 讓我仔細提防著。”


他將今日謝骊所說的話說了一回, 謝翊回憶了一會兒:“謝骊,朕記得他之前頗為驕狂輕浮,但找你入股以後,卻辦事甚為妥當,賬目明白,因此後來宗室這邊入股的,幾乎都是他牽線搭橋吧?”


謝翊眼眸裡帶了些戲謔道:“為著他和你走得近,謝驍的姐姐都坐不住了,不得不聯姻來為弟弟增加砝碼。”


許莼有些不好意思,但如今對方已嫁了儂世子,之前那點事也隻有他和謝翊知道,兩人都絕不會對外吐露,便也不提這話頭,隻道:“是,我之前也隻是覺得謝骊雖然驕狂,但宗室子大多如此,隻要能籌得銀子來就好,我本也不指望他能做什麼,隻想著用他籌銀罷了。”


“但幾年下來,賬目清楚,在宗室和我這裡居中調和,很是圓滑,也不見他貪心,處世穩妥,分寸拿捏得很好。今日這一番話說來,我也很覺得意外,他竟然也能看出來那些人貪圖的是我手裡掌著的這些權利罷了。”


謝翊卻道:“禮親王一向不愛張揚,他孫子謝骊卻很是張揚,不過平日裡在長輩跟前,看著也還算有分寸,獨隻在你跟前故作驕狂膚淺,讓你看輕他。之後看你和先前傳說中的不一樣,又改了策略,展露才幹,讓你長久和他合作。如今更是示好於你,這明顯一樣也是別有用心的。”


許莼笑了:“九哥,這些年,與我來往衝著權和利字來的還少嗎?隻有九哥把我當寶罷了。謝骊與我結交,無非還是想借著我的權勢和財富,給他增加些聲名財富罷了。本來九哥沒讓謝骞入宮的話,他們都還爭搶著討好九哥,如今九哥偏偏點了個謝骞入宮,隻怕宗室心中又有不足了。”


謝翊含笑:“朕護你周全是第一的,至於旁人算什麼呢。”


許莼點頭笑:“隻是宗室心裡難免又是別的想頭,謝家天下,都讓外人拿了好的差使,怎麼不酸呢。九哥還是得小心提防。”


謝翊道:“朕在一日就護你一日。”說完卻又咳嗽起來,許莼連忙伸手替他撫著背,一邊勸他:“這折子如今軍機處不是都替你批了許多嗎?都留著明日我們批了,九哥還是早點歇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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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翊咳得眼暈,胸腹氣血翻湧,難免覺得自己那豪言壯語說得虛弱無力,如今確實有了軍機處,他輕松許多,便將御筆放了:“好吧,先歇了。”


許莼摸著他指尖冰冷,心疼他,也不歪纏著,兩人洗了便上了床,依偎在暖被中說闲話。許莼說起今日婚禮道:“長天哥和我說,如今趁著這段時間無事,軍制正式改革後,他恐怕又要忙起來了,便和我討了情,說賀蘭小姐的船隊又要出發了,這次是要去很遠的大陸了,來回恐怕半年以上,他願帶兵三千護送她們船隊出發,希望我能答應。我猜他應當是看到儂思稷成婚,心裡也急了。”


謝翊伸手慢慢撫摸著他肩膀上的臂環道:“津海衛那邊如今也穩妥,你還有霍士鐸在那邊幫著你,又有不少新式學堂出來的將領在,他要去便去了吧。盛長雲在戶部也甚是勤勉,我可先調他去津海市舶司接替你的位置,順便接手盛長天的手裡的事,畢竟盛家家將也不少,旁人恐怕接不下。”


許莼道:“我也剛想和您說這個,原來九哥和我想到一塊去了。”


謝翊卻慢慢道:“盛家的實力,便是你的實力,盛氏和賀蘭氏聯姻,朕自然是樂見其成。”


許莼一怔,卻沒想到這一處上,沉默一會兒才笑道:“我隻覺得長天哥可憐罷了。九哥這麼一說,恐怕若是好事真成了,宗室們不知又該如何忌憚我了。”


謝翊道:“他們如今不懼你,正是因為你背後的盛氏尚且還未勢力足夠強大,否則他們為何不敢遷怒方家?”


“方家經營數代,姻親相連,無論是在粵州還是在京城,雖然看著低調,其實同聲連氣的人極多。隻一條,沈夢楨是世族,之前和方家可是關系不錯的,子興進京都是住在他家的。別看他們如今面上淡淡的,其實真有事,必定會互相周全子孫的。”


許莼回想起來:“我記得,老師和我說過。說起來怎麼老師也十分安靜,與從前大不一樣了。今日婚宴也沒來,問起來都隻說是在家陪著師母,奏折也都是中正平和,四平八穩的。”


謝翊笑了:“可能成親了又有了孩子,心境不一般了吧。他那妻子棋藝驚人,聽說他時常在家與妻子手談的。”


許莼總覺得怪怪的:“上次去津海衛巡察,他還時不時訓導我,回京以後,他卻基本沒再給我布置作業,教訓我了,好生奇怪。”


謝翊道:“你在軍機處,忙得緊,他自己在禮部也是許多瑣事的,哪有時間還教導你,再說了你如今都是軍機大臣了,他怎好再把你當普通學生教導呢?”


“朕看你如今才幹優長,政事嫻熟,擬的條折也越來越有樣子了,看起來和朕擬的也差不多。他在經義上能做你老師,在政務上未必還有什麼能教導你了。”


許莼被他誇得心中一甜,依偎過去道:“九哥眼裡,我樣樣都好。”


說完又有些悵然:“儂大哥這次婚假一個月,成親後又要回駐地去了。長天哥也護送賀蘭小姐出海,長雲哥去津海衛,長洲哥在閩州……京裡也沒幾個能說上話的人,果然天下沒有不散之筵席。”


謝翊道:“海內存知己,天涯若比鄰,你才多少歲,就開始做此離散之嘆了,忘了足矣園了?你我能相伴,已是足矣了。”


許莼忽然想起來九哥當初孤家寡人,眾叛親離,恐怕九哥當時比自己要難過許多,連忙又笑了:“九哥說得對,是我一時迷糊了。我有九哥足矣。”


許莼到底宴席上酒喝多了,和謝翊零零碎碎說了幾句話,便眼皮子都睜不開,很快睡著了。


謝翊看他之前還唧唧哝哝,一會兒便已熟睡,眉目安寧,知道他最貴便是這心無掛礙,因此夜夜安睡,其實最容易滿足還是他。


他將被子替他蓋好,起身出來,蘇槐碰了一碗藥過來給他喝,一邊卻痛心疾首:“皇上,若是怕夜間咳嗽吵到侯爺,分床睡一陣子又如何呢?偏要喝這樣重的鎮咳藥,御醫說了您這是痼疾,還該慢慢調養,上了重藥,不利於斷根啊。”


謝翊一飲而盡道:“不必提這事。御醫們自然都是中正平和慢慢養,朕吃不死也總好不了。”


蘇槐嘆道:“可惜周大夫又去萬邦學堂講課開醫堂去了,去年他開的藥吃著還好,不若命他回來給您再把把脈看一次。”


謝翊道:“周大夫忙著帶學生,讓冬海看一樣的,讓冬海回來一段時間陪陪他舊主子吧,省得他不過是走幾個哥哥,就那樣落寞,就是個好熱鬧的。”


蘇槐道:“冬海大夫確實也不錯,但皇上還該珍重龍體才好,萬壽節將近了,陛下總該龍體康健,萬民才有福。且不說為國為民,就當為著臨海侯呢。”


謝翊心中明白,自他犯了嗽疾,許莼便再也不敢招惹他,雖然也伴著君起居,卻不似之前玩笑無忌,挨挨貼貼要侍奉君上,求賜恩澤,舉止收斂了許多。


他隻道:“朕自己身體,自己知道,不必多言。”


蘇槐隻能應了退下。


過了幾日冬海果然回京,進宮給謝翊把脈開了方,又一連針灸了數日,果然謝翊嗽疾平復,身體好了許多。


許莼也安了心,便也又全力去專注通商口岸和軍制改革的事。往各地去測量的小組,陸續回來了幾個小組,帶回來了準確的兵馬軍備數據以及田畝數據,這讓戶部兵部都大喜,他們從未收到如此詳實準確的數據,都用這個數據推算了一回新稅法實施後,國庫收入將能提升三成之多。


內閣也都有些震驚,重新又命人核算了一回,果然如此。新稅法終究先在五地試行開來。


謝翊難得強硬地姿態將新稅法推行了下去,許莼也第一次在朝會上看到了真正的不死不休的罵戰。


紛紛擾擾中,萬壽節又到了。


作者有話說:


小劇場:


謝翊微微一笑:“據權威統計,本文至今朕共‘微微一笑’六十八次,其中六十五次對卿卿,‘含笑’七十次,六十六次對卿。‘冷笑’二十八次,‘冷哼’三次,都是對著他人。由此可知,朕待你情難自禁,春風都予你,秋霜都給了他人,卿卿說朕待你厚不厚?”


許莼睜大眼睛,甜滋滋一笑,貓兒眼流光溢彩仿佛流淌著蜜:“九哥對我最好,我知道的!”(本文共描寫貓兒眼14次!就說美不美嘛!)


方子靜陰陽怪氣:呵呵。(我隻‘陰陽怪氣’了三次,‘冷笑’九次,‘冷哼’六次,比較克制了——主要是出場晚,不是主角,時運不濟,沒奈何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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