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我蜷縮在榕樹下自天黑哭到了天亮。


晨光落滿庭院,卻再也落不到我的身上、眼中。


我知道——


這次,沒有人會向我奔來。


陳平再也不能接我回家了。


「哈!」


我喉間哼出絲似哭似笑的嗚咽。


踉跄起身,我看向黑白無常。


「走吧。」


我認命道。


「常念!!!」


正當我一隻腳要跨出大門,耳邊再度傳來驚恐大叫。


這次我躲的倒是快了。


可四面八方湧出的鎖鏈像是有生命一般,立即調轉方向,將我的四肢死死捆住。


它們將我拉回了宅中。


「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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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無常皺眉,伸手施法想要解開我身上的鎖鏈。


可任憑他使出十八般武藝,鎖鏈紋絲未動。


隻要我一離開這個宅子,身上的鎖鏈就會立刻將我拉回去。


「老白,這到底是個什麼東西啊?」


黑無常戳了戳我身上寫滿符文、冒著金光的鎖鏈,滿眼好奇。


白無常緊盯著鎖鏈,面色不虞。


「不知道。」


「常念。」他看向我,「既然走不了,你且先待在這裡吧。」


「待本官查清楚,自會來引渡你。」


說罷,他一把抓起黑無常消失在我面前。


「不是,別..」


看著面前空落落的庭院,我有些無助道:「別留我一個人啊!」


熱熱鬧鬧的過了這麼些年,我最怕一個人了。


一個鬼也不行的..


30


我在這宅子裡晃了三年。


第一年,我隻是個遊魂。


我什麼都做不了,隻好每天在宅子裡轉來轉去。


黑白無常時常來看我。


黑無常每次都會給我帶些熱騰騰的吃食。


等我吸完味,他便坐到宅門前,將手裡的吃食一塊一塊掰給巷口的大黃狗。


大黃狗已然很老了,無力到連歡快的尾巴都搖不動了。


黑無常說,過不了多久,我連狗叫聲都聽不到了。


但他是會安慰人的。


轉口道:「不過它生前看家護衛有功,上頭已準許它投胎為人。約莫過個一兩年,你聽著你對面鄰居家添了新丁,就是它託生的。」


我趕忙問他:「那安陽城的大家呢?」


「有沒有投個好胎啊!」黑無常笑著的臉一僵。


側眸,他避開了我探究的視線,用極低極快的聲音道:


..都挺好的。」白無常照舊冷冷的。


一個人靠在牆角,抱臂打量著我身上的鎖鏈,若有所思。


但隨著次數漸多,他不再和之前一樣猝不及防的玩消失。


而是學著和黑無常一樣衝我擺擺手再離開。


第二年,我勉強能推動些物件。


聽見有人靠在牆根嚼舌根,我立馬好奇地趴上牆頭,側耳傾聽。他們說,陳平不識好歹。


公主屈尊降貴伴他左右,也不見張羅張羅婚事。


又憐惜高嘉怡一片深情。


最後,他們將話茬子對準我。


一幫老頭老太太嘀嘀咕咕地罵我不是個玩意。


氣的我把宅子裡能砸的都砸了。


娘的,死了還要造謠,真就欺負死人不張嘴是吧!


也是湊巧,我舉起那個半人高的景泰藍花瓶要丟出去時,黑白無常來了。


一馬當先的黑無常,理所應當的被砸倒在地。


他手裡街口剛買的包子滾了一地。


黑無常罵罵咧咧的爬起來,衝我抱怨:「不是常念,你這個脾氣真該改改了!這麼大,誰受的了啊!」


我抿了抿唇,沒接話,轉而道:「你們怎麼這個時候來了?」


黑無常揚了揚下巴:「是老白!他查到捆在你身上的是什麼了,就趕緊抓著我來了。诶等等等!」


黑無常似是發現了什麼,抬手制止我們接話。


「常念你之前拿個洗衣錘都費勁,現在居然都能舉動這大花瓶子了!」


黑無常摸著下巴,好奇地打量著我,「我早就覺得奇怪了。按說你也不是厲鬼,死後魂魄若不入地府輪回,應當越來越弱直至消散才是。你怎麼越來越來強了?!」


「老白,」黑無常咂舌,「這不會和她身上捆著的破鏈子有關吧?!」


「有關。」


白無常上前,撥弄著纏在我手腕上的鎖鏈。


鎖鏈的光芒黯淡,甚至下半部分已然嵌進我的魂魄中。


見此,白無常眼中篤定更甚。


「果然是情絲繞。」


抬首,他向我們解釋:「這是人間修士創造出的一種禁術。」


「施術者以自身性命為耗,強留亡者在人間。而隨著他的愛意越深,你的力量就會越強。」


「待到這鎖鏈與你完全融合,除了不能直接站在陽光下,你與常人無異。甚至能離開這個宅子。」


「啊?!還有這玩意啊!」


黑無常聽的直犯愁,「那地府不得亂套啊!」


「也不會,此法逆天,施術條件更是極為苛刻,不是隨便什麼人都可以的。」


「這需要施術者心念合一,且施術過程痛苦程度不亞於千刀萬剐。若其間有分毫動搖,儀式便會失敗。」


「若是能挺過去,就此——」


「一陰一陽,至死方休。」


「所以常念,」白無常看向我,眸色深深,「你知道是誰嗎?」


我搖頭。


「我不知道。」


「你真的不知?!」白無常繼續逼問。


「行了,你就別為難她了!」


黑無常拉開他,擋在我身前。


「她生前去的地界兒也不少,指不定就有個青春年少的大小伙子為她痴為她狂呢!」


「這她哪能知道啊,你說是吧!」


黑無常衝白無常擠眉弄眼。


白無常不為所動,目不轉睛的盯著我。


無奈,黑無常耍起了賴皮:「你今兒就算把她盯出個窟窿來,她也想不出來啊!」


我輕笑了聲,多給了他一錠銀子當謝禮。


謝謝他,沒有像旁人般對我惡語相向。


也謝謝他,還記得當初的我。


出了門,刺目的陽光如烈火般在我的面上、手上燎燒著。


我緊忙彎身撐傘。


忽的,大片陰影落下,隔絕陽光。


白無常執傘與我並肩而立。


我們倆向來是沒什麼話說的,隻徐徐向前走著。


靜默裡,白無常率先開口:「想好了?」


「不然呢?」


我挑眉打趣他,「等著被你轟出去啊!」


白無常嘆了口氣。


「常念,你知道我不是這個意思的。隻是此舉有逆….」


「停!!!」


他這話聽的我耳朵都起繭子了,趕忙叫停。


旋即,我搶過他手裡的傘,一個人蹦蹦跳跳的穿梭在人群中。


久違的跳脫纏繞著市井的煙火氣若春風般吹散我身上的沉寂。


我像是個不知疲倦的姐兒,歡歡喜喜的遊玩著。


直至走到街尾,人聲散盡,我才停下腳步。


背對著白無常,我問:「你知道我的過往是吧。」


「知道..!」


我的視線偏移,望向對面街頭正在攬客的娼妓,滿是感慨。


「很久很久以前我也是個貪慕錢財的壞女人。」


「其實我一直都是,我連燒香拜佛都想的是保佑我多多賺錢。」


「可後來我不敢求了,我隻能在心裡偷偷的想。」


「誰叫..」我嗤笑一聲,收回目光沾滿苦澀。


「我曾為了求一個傻子平安,立誓隻再貪心這麼一次。」


「自此之後,再無所求。」


「但現在我做鬼了!」


忽的,我話鋒一轉,笑盈盈的看向白無常。


「之前說的自然就不作數嘍!」


「所以?」


「所以——」


我接過話來,彎著的眸中充斥著欣然的神採,「我要再貪心一次!」


說罷,我轉身繼續向另外一條街走去。


叫賣的娼妓、過路的掮客、擺攤的商販..形形色色的人如鮮花著錦包圍著我。


揚起手,我衝白無常擺了擺。


油紙傘被拉的長長的影子離他越來越遠。


但我歡快的話語還是隨著溫暖人心的煙火氣吹落他的耳邊。


我說:「等我把想做的都做完,再見吧。」


「放心,我就再貪心這麼一次!」


32


隻是現在….


思緒拉回,我看著自己千瘡百孔的身體,苦笑出聲。


怕是不能再貪心了。


黑白無常感知異動,已立於山頭。


他們為我拉來一片烏雲,遮蔽陽光,好叫我能用最後的時間與陳平告別。


我衝他們感謝地點點頭,彎腰將陳平放下。


旋即,我站起身來,輕輕抖動著。


密密麻麻的箭羽紛紛脫落。


唯有心口處的兩根,仍頑固的插在身體裡。


一根冰冷鋒利、沾滿血跡,是高嘉怡殘忍射殺我的鐵證。


一根寫滿符文、金光湛湛,是陳平為留下我而使用的媒介。


我握住高嘉怡射出的那支,緩緩向外拔著。


我沒想到,縱然成了鬼魂,可長箭拉扯時仍會感覺到利器在血肉裡絞動的痛楚。


索性一咬牙、一閉眼,一氣兒將長箭拔出。


拔出的一瞬,長箭化作流光歸附在陳平的那根上。


「原來真的要第一箭。」


白無常喃喃著,冰冷的眼神在看向陳平的那刻生了絲悲憫。


他確實是可憐陳平的。


一個深愛妻子的丈夫。


為了留住陰陽兩隔的妻子,不得以拿起第一根奪走自己妻子生命的箭羽再次刺入她的身體時。


陳平的心裡該有多痛?


白無常想,應是不亞於凌遲刮骨、割心剜肉的。


「陳平。」


見陳平已悠悠轉醒,我走上前牽起他的手,放在長箭上。


像是冬日裡要他替我捂腳般熟稔平常,我嗔道:「我疼。」


「替我,拔掉吧。」


陳平先是不可置信地看了看我,轉而低眸望了望我心口中央的長箭。


他問我:「阿念,是夢嗎?」


我搖頭,殘忍地戳破了他的自欺欺人。


「不是夢。陳平,放我走吧。」


「原來..!」


陳平臉上的肌肉抽搐著,聲音顫抖道:「你早就知道了。」


我看著他滿目悲戚,隻覺心中酸澀翻湧,喉間更似有刀子在割。


我艱難地張了張唇,用盡全力想讓自己的聲音聽起來輕快些。


「.陳平,這話不應該我問你嗎?」


「是你——」


我笑著看向他,眼中淚花閃動。


「早就知道了。」


陳平點頭,絕望地閉上眼,「我以為..…以為我能瞞住你。」


「好叫我們就這麼.….」


「這麼...」


一滴熱淚自陳平眼角滑下,落在我的手背上。


「過完一輩子!」


「可到了告別的時候了。」


「不!」陳平不住搖頭,泣不成聲,「阿念,求你了,別逼我!」


「那我們說點別的,」我按住他向後縮的手,「正好我有些話想問問你。」


陳平沒說話,隻是淚止不住的落。


「陳平,我最喜歡的那件紅裙子為什麼不燒給我?」


「你知道兩年穿一套裙子,我看著都覺得自己要臭了!」


「裙子...!」


陳平淚落得更兇了,「裙子被高嘉怡毀了,她說罪人的東西不配留在雍王宮。」


「我怕打草驚蛇,隻能眼睜睜看她絞碎。」


「我後來找了好多繡娘,她們說裙子的針腳太特別,就算縫補也不能和原先一模一樣了。」


「那是!」


我驕傲抬頭,自豪道:「那可是我自己繡的嫁衣,我這輩子就做過這麼一次繡活。」


「那我的金銀首飾呢?」


我不依不饒,「那總能買到吧!」


陳平點點頭,爾後又搖搖頭。


「什麼意思?!」我嚷道,「都升官發財了舍不得給死老婆花錢了?!」


「不是,不是這樣的!」


「我早就備齊了,買不到的我就想著以前的樣子畫了圖紙讓工匠打出來。」


我疑惑道:「那為什麼不給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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