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說集齊七顆龍珠可以原地飛升。
我哄騙一條小龍讓他定期地提供龍珠。
沒想到服完七顆龍珠，我變得臀大腰細，直接成了四海八荒最美的狐狸精。
今天是我外甥大喜的日子，他剛曆完雷劫，這是他的升仙宴。
我坐小孩這桌，對著一堆短手短腳，速度遠不及我的小崽子們大快朵頤。
看我風捲殘雲馬上就要把烤雞吃完了，一個小豆包爆發出響亮的哭聲。
孩子媽聽見聲音趕過來，看了我一眼，撇了撇嘴把孩子抱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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背後響起不大不小、剛剛好能被我聽見的議論聲。
「真是丟臉!白舒舒多大隻狐了?還跟孩子搶吃的!」
「就是!她也好意思來這升仙宴，同族跟她平輩兒的狐狸都飛升多久了?孩子都 有了!」
「別說平輩兒了，小兒輩的都比她有出息。今天這升仙宴就是給她外甥辦的。」
這群人，聒噪程度簡直和鴉族有一拼。
他們說他們的，我吃我的，絲毫不影響我乾飯。
吃到一半，我還去隔壁桌順了兩壺酒。
你要說一點兒也不在意，那肯定也不是。
天賦這東西本就因人而異，有像我外甥這種天賦異稟的，必定就有我這種爛泥扶 不上牆的。
作為狐門望族，隻要我白舒舒活著，一天不登臨仙門、修成正果，這種議論就一 天不斷。
嗯，當然，隨著年歲增加，還會愈演愈烈。
「要說修仙一途，也並非隻有苦修這一條路。我聽說過一個秘法..!
一道聲音突兀地響起，眾人的議論聲暫態停頓，我也好奇地豎起耳朵去聽。
隻聽那道聲音頗為得意地繼續說道：「集齊七顆龍珠，磨成前粉，用滄浪水沖 服，即可免遭雷劫，原地飛升。」
「竟有這種妙法?」
「這可真是聞所未聞啊!」
我和眾人的反應一樣，從來沒有想到過竟然還有這種好事。
隻聽那聲音老神在在地繼續說。
「這滄浪水雖獲取艱險，但也並非不可得之物。難就難在龍珠這裏，一珠尚且難 求，更何況七顆龍珠?故而…」
話說到這裏就沒聲兒了，我身後的眾人也都心知肚明地沒再繼續問下去。
滄浪水?我爹三年前好像用滄浪水釀了幾壇桃花酒埋在後院了。
至於龍珠，珠是沒有，但是青丘隔壁就是南海，釣龍還是蠻容易的。
趁著升仙宴還沒散，我偷偷地潛回家，從我爹的百寶箱裏翻出來一瓶引龍香。
2
我坐在海邊的礁石上，往海裏倒了幾滴引龍香。
這香對大龍是沒用的，隻有心智不堅、涉世未深的小龍才會上鉤。
不過，這倒也正合我意。小了才好騙。
我揣著手在礁石上站著等了一會兒，不知道是劑量問題，還是龍宮世態炎涼，一 條條龍都變成了老油子，我竟連隻小蝦米也沒蹲到。
吹著冰冷的海風，喝著酒。一想到此事不成，自己還要因為天資愚鈍被議論個成 百上千年，我哽咽著哭了起來。
這哭聲伴著海風的悲號一起，聽起來十分瘳人。
「姑娘，你為何如此傷心?」
我餘光瞥到一雙繡著雲紋的銀藍靴子。
來了來了，有龍上鉤了!
他問我話，我卻不答，隻是嗚咽著哭得更加淒慘，一隻手揉眼，一隻手摸索著去 拿酒壺。
我的手「不小心」碰到了身邊人的小腿，驚嚇著縮回來。
好不容易摸到了酒，我又伸著手去扯對方的下擺。舉了舉手中的酒壺，示意他坐 下來一起。
化用靈氣作筆墨，我淩空寫道。
「這位朋友方便坐下一起飲幾杯酒嗎?我既盲又聾還啞，已經許久沒和人親近過
了。」
對方歎息一聲，坐在了我旁邊。
我伸手摸索著感知他已經坐下來，又寫道。
「你握住我的食指抵在唇上，便可與我交談。」
身旁的人沒有任何動作，隻有衣擺被海風吹得獵獵作響。
我就知道!我就知道!我遲早有一天要被這傻缺法術害死!
哪怕是把手指抵在風池穴上呢，直接懟人嘴上，你禮貌嗎!
我正猶豫著，要不然假裝突然複明算了。
突然左手食指被一雙泛著涼意的手握著，抵在了一處柔軟溫暖的地方。
我下意識地側過身，看見自己的手指按在一雙淡粉的薄唇上。
再往上便是高挺凸起的鼻骨，靜如寒潭又滿是憐惜的墨藍雙眸。
並不淩厲的眉峰配一雙繾綣桃花眼，低頭望著我，隻讓人覺得深情。
一陣更猛烈的海風吹過來，我忍不住打了個戰。
艸，第一天裝瞎，差點兒被這貌美的小龍崽子整破功!
「你，你現在能聽見我說話嗎?」
我忙不迭地點點頭，表示自己能聽到。
「好開心!謝謝你陪我!」
我在空中寫下一行字感謝他。
旁邊的龍漂亮地「咦」了一聲。
「你眼睛看不見，竟然識字嗎?」
3
我雙手捂著臉，學著啞巴「嗚嗚」地哭得更大聲了。
龍漂亮頓時被我搞得手足無措，連忙拉過我左手的食指抵在嘴邊，結果一不小心 含進了嘴裏。
我們兩個齊齊地頓住了...
一個瞎子在這種情況下會做出什麼反應?
我顫著手指往深處探了探，另一隻手淩空發問。
「嗚嗚嗚.…這是什麼(0口o 川?」
「這是我的嘴巴。-_-#」
我「恍然大悟」,手忙腳亂地撤回來，又是擺手又是彎腰點頭地跟他道歉。
他又拉過我的手指。
「不小心而已，沒什麼的。」
我點點頭，從百物袋裏拿出來一瓶新酒，又掏出來一隻杯子遞給他。
他接過去，倒了一杯給自己喝。
我的手指碰到他沾染了冰涼酒液的唇，聽他說。
「酒很好喝。你請我喝酒，我幫你治病怎樣?」
我垮著肩膀歎了一口氣，搖頭苦笑著在空中寫下一句話。
「你不行，你治不好的。」
這話，是個男人就不能忍!旁邊的龍漂亮果然也不例外地急眼了。
「我能治好你的!我是南海的七太子，一定能把你治好!」
好傢伙，沒想到我爹的引龍香這麼好使，直接就釣上來一個龍太子!
我的頭搖得像撥浪鼓似的，手指抵在自己唇邊做出噤聲的手勢。
「這可是海邊，你不要亂說話，小心蝦兵蟹將聽見把你抓了去。」
對面的人笑彎了眼，霧氣濛濛的水眸盛滿月光，看得我心口躁動。
他自動地把嘴巴貼上來，得意的聲音響起。
「蝦兵蟹將安敢擒我?我真的是七太子景黎。」他在我攤開的手掌上寫下自己的 名字。
「你隻消告訴我你是如何變成這樣的，我就可以把你治好!」
我搖頭苦笑著在空中寫下一大段文字。
「我本是狐族王室的天才，卻被詭計多端的奸人所害!家人棄我!師門逐我!至交好 友搶了我的未婚夫婿!如今我靈脈已斷，五感盡失，連螻蟻都不如!你既是龍太 子，給我兩顆龍珠，我便告訴你我的淒慘遭遇。」
4
時間流逝，旁邊的人卻遲遲沒有動作，我不禁開始緊張起來。
兩顆龍珠很多嗎?他不是龍太子嗎?
唉，早知道就先要一顆了。
手指觸碰到他的唇，我聽見他問我。
「咳咳，你……你要那種東西做什麼?」
我還沒來得及回答，他突然福至心靈。
「聽說有人盤玩核桃以修身養性。莫非你是想跟我要兩顆龍珠來盤?」
「龍珠..龍珠手感不好..不如我送你兩顆夜明珠?珊瑚珠也可以。聽說近日龜 丞相的夫人才誕下子嗣，你若是想盤龜殼，我也..」
汝聽，人言否!我嚇得連連擺手。
「大可不必!大可不必!」
「之所以想跟殿下討要龍珠，是因為我聽其他妖說，龍珠佐以其他奇珍靈藥可以 治療目盲耳聾口啞之症。」
「這種東…龍珠竟然還有如此功效?」
看著面前豐神俊朗的龍太子臉頰通紅，耳朵似火燒一般，我心中詫異萬分，強忍 困惑在空中回復他。
「道聽途說便想一試，我不想苟延殘喘地荒度餘生，實在是不甘心呀..」
同為王室，不想我竟淪落至此。景黎心生憐憫，終於松了口。
「龍珠.…倒是不難，明日我便可給你。」
世間萬物，唯男人與鬼神之言不可信。誰知道他明天是否還會現身此處? 都說龍珠是無上至寶，我跟他討要兩顆，就算他從此消失，我能奈他何?
我盯著遠處的海面，使自己的眼神看起來無比空洞絕望。然後彎起苦笑的嘴角， 在空中寫道。
「我命格奇差，苟活至今已是萬中僥倖。上天怎會突然薄幸我，讓我遇到龍太 子，且對方肯割愛送我兩顆寶珠呢?」
我寫完最後一個字，眼淚再也忍不住，順著臉頰滑下。
旁邊的龍太子登時氣得想罵人。
想來也是，龍宮素來與天庭交情深厚。三界眾生想搭上龍宮這條線的數不勝數， 龍族王室走到哪裡不是前呼後擁，眾人恭維的?
不承想遇到我一個「又聾又瞎又啞」的小狐狸，沒能有眼力見兒地上趕著拍龍屁 也就算了，竟然還敢質疑他龍宮太子的身份!
「你在此處等著!我去去就回!」
景黎扔下他的龍鱗佩，一個猛子紮進了海裏。
5
我從明月當空等到天際泛白。
該不會是被這條小龍耍了吧?
不應該呀!我這演技，狗見了都流淚。
算了算了，我還是去東海試試吧。
吹風吹得人都麻了，我從礁石上踉踉蹌蹌地站起身，撞進一個溫涼的懷抱。
景黎回來了!
他換了一身月白圓領袍，面頰粉燙，鬢髮散亂，龍角都冒了出來。
「景……景黎?」
他牽著我的手摁在唇邊。
「你怎麼知道是我?」
我剛想說他身上一股濃鬱的海鮮味，又想到自己五感盡失，於是愴然地回復他。
「呵……除了你，沒人會來尋我了..」
「會好起來的，你會好起來的!你看，我把龍珠帶來了!」
景黎往我的手裏塞了兩顆圓滾滾的東西。
我低著頭打開絹布，兩顆杏子大的圓珠散發著柔和的光芒。
我的天老爺!這真的是龍珠?! 我顫顫巍巍地摸上去，觸手溫潤。
「哇!龍珠還會發熱!像小籠包一樣!」
我激動地去拉景黎的手，卻被他不著痕跡地躲開了。
他把龍珠包好，放進了我隨身的百物袋裏。
「除了龍珠，還需要別的什麼靈藥呢?你告訴我，我去給你尋來!」
本來還想報幾個世間罕有的靈藥，但再一想還是算了。
一來，景黎是龍太子，龍宮裏什麼奇珍沒有?他隻消吩咐一聲，就有手下給他取 來了。但這樣一搞，動靜鬧太大，說不定我會被人盯上。
來，就算我說出來的東西連龍宮也沒有，那他要真動了心思給我去找。這路上 萬一出點兒意外什麼的，我找誰要龍珠去?
總而言之，言而總之，貪小便宜吃大虧，我就從他身上證七顆龍珠得了。
「這症狀療愈起來頗為耗材，須得循序漸進。初期所需靈藥並不難得，我已尋得 差不多了。」
「那你複明豈不是指日可待?」
那是當然啦，隻要你的龍珠不斷供，我肯定可以「複明」的!
見我點頭，景黎很是開心，一副要與我好好地謀劃一番復仇大計的樣子。
我瑟瑟發抖，多說多錯，得趕緊把這小龍哄回龍宮，我還想見識見識這龍珠的功
效呢!
我皺了皺眉頭，難耐地用手摁了摁太陽穴。
「你怎麼了?不舒服嗎?」
我痛苦地搖搖頭。
「大概是一夜未眠，又吹了許久海風的緣故。」
景黎側了側身擋住風，幫我把淩亂的發絲撩到耳朵後面。
「那你快去補眠休息一下。醒了就……就把這……這兩顆龍珠服下。」
「好!那你先回龍宮吧。」
景黎低頭不語，手指和我百物袋上的絲絛互相纏繞，一副不願離開的模樣。
「我……我想陪著你...!
完蛋!這人設搞得太悲慘，太惹人憐惜了!
「你回龍宮好好地修煉術法。待我複明之日便是報仇之時!到時候少不得叫你來 幫我，畢竟我的仇家不是等閒之輩。」
「還有，我服藥時面目猙獰，要是把我好不容易結識的新朋友嚇跑了，我定會悔 恨萬分，再無苟活之念。」
景黎面色突然爆紅，一股腦地往我手裏倒了一大堆東西。
「這是魚骨哨，你在海邊吹響它，我聽見了就會現身。這是閉水丹，若我未聽 見，你就吞下閉水丹，拿著龍鱗佩去龍宮找我。」
說完，他就急匆匆地走了，好像後面有仇家追殺似的。
我把東西全塞進百物袋，迷糊瞎眼地走了一段路才念了句口訣回到青丘。
趁著我爹娘還未睡醒，我偷偷地摸到後院，翻出之前我爹埋的桃花酒。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