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場的都是整個年級拔尖的學生,沒有誰抱怨清單太長,他們大多數的學習進度都沒有跟隨圖蘭的教學計劃,否則蒙德裡安也不可能在一年級就申請專利。
傅教授繼續道:“當然,對於你們來說,清單裡面的內容太過輕松,所以我還給你們留了一個小任務!”
葉裴小聲道:“就知道您絕對不會這麼輕易地放過我們。”
“葉裴同學很有覺悟,”傅教授笑眯眯地開口,“我會把具體安排發到你們的個人終端,記得查看。”
等全息投影消失,祈言打開個人終端,就看見了傅教授發來的安排表。
葉裴坐了過來,抓抓頭發,犯愁:“祈言、蒙德裡安,我們三個一組!傅教授真的沒搞錯?這個量級的數據,我們學校的大型光計算機根本撐不住,計算量級超過極限了!”
陸封寒在旁邊聽著,想——原來聯盟最強敗家子也有設備跟不上的時候。
每個組的任務內容不一樣,蒙德裡安看完後接話:“葉裴說得對,如果要支撐這個量級的數據,我們需要去ISOC借他們的‘天光三號’超光計算機。”
ISCO是超光計算機設備中心,總部就在勒託。
祈言頷首表示贊同:“嗯,‘天光三號’的峰值速度是925432TFlop/ms,近百萬每毫秒的算力,可以支撐。”
葉裴舉手:“你們會用‘天光三號’嗎?我隻見過全息影像,沒上手碰過。”
蒙德裡安:“現在的重點不是,我們應該怎麼申請到‘天光三號’的使用權?我印象裡很難,手續也很復雜,這應該也是傅教授設置的一個難點。”
祈言想了想:“我可以拿到使用權限。”
葉裴和蒙德裡安齊齊看向祈言。
ISOC的總部佔地面積極大,地面建築卻都不高,平均隻有三四層樓。蒙德裡安事先查過資料:“地面的建築都是隨便修的,我們要用的‘天光三號’在地下,據說這麼設計的本意,是為了防止有一天粒子炮打到勒託。”
葉裴點頭表示明白,不過對蒙德裡安最後一句存疑:“如果真的打到了勒託,整個聯盟估計也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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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倒不一定,”陸封寒跟在祈言身邊,闲聊一般,“反叛軍如果想推翻聯盟的統治,肯定不會從南十字大區邊緣一點一點往前推進。打完南十字大區,再進攻開普勒大區,佔領完,再打梅西耶大區或者中央區,那要打到何年何月去了?我要是反叛軍,我先一口氣把勒託佔了,再把中央區圈入勢力範圍,反正其它三個大區的兵力駐守都很一般,慢慢收拾也收拾不了幾年。”
葉裴跟陸封寒沒說過幾句話,可能是為了避嫌,陸封寒雖然跟著祈言來實驗室,平時卻都像一個隱形人,這麼久了,隻知道他姓陸。
但因為天天見著人,不算陌生,葉裴覺得陸封寒說得好像有點道理:“那按照你的意思,粒子炮說不定哪天真的會落到勒託來?”
陸封寒語氣是一貫的散漫:“說不準,要是聯盟前線再不爭氣一點,可能真的就快了。”
葉裴純理科科研思維,每天就想著怎麼升級處理模型怎麼搞數據,《勒託日報》都很少看。她正想繼續往下聊,忽然發現ISOC總部大樓的大屏幕切到了播報新聞的畫面。
畫面裡,主持人用聯盟通用語清晰播報:“……據南十字大區前線最新消息,十月三日,遠徵軍駐地遭遇反叛軍突然襲擊,損傷慘重,這是繼大潰敗以來,遠徵軍第二次……”
葉裴駐足,仰頭望著屏幕,許久才評價了一句:“還真的不爭氣啊!”
陸封寒眸光微凜,唇角一絲笑意也無:“確實不爭氣。”
葉裴不知道怎麼的,總覺得陸封寒說這句話時,明明語氣沒什麼毛病,卻讓她後背有點涼。
按照指示地圖到了一棟兩層樓的建築前,一行人進去,大廳中空無一人,隻有一個服務機器人迎上來:“請掃描。”
葉裴和蒙德裡安原本都以為祈言會出示申請書或者通行證之類的東西,沒想到祈言隻是簡簡單單地掃了掃個人終端,服務機器人就出聲:“信息已驗證。”
等從升降梯下到地下七層,葉裴都還沒反應過來:“我們這就進來了?”
祈言解釋:“我朋友申請了長期權限,可以在任意時刻申請使用‘天光三號’,我找他借了權限。”
葉裴沒有懷疑:“原來是這樣!你朋友肯定特別厲害,竟然有這裡的長期權限,我們學校好像也隻有教授級別的人才有長期權限,方便來處理數據。”
倒是陸封寒看了眼祈言,心想,一般說的“我朋友”,那個“朋友”都是本人。
整個地下七層依然見不到人影,被引路指示燈帶到一道金屬門前,祈言依舊掃描個人終端,打開了門。
“天光三號”安裝有七萬多個光調器,單是組件就佔了半間房。
葉裴忍不住感慨:“據說要是我們現在玩兒的全息遊戲用‘天光三號’做承載,能讓遊戲裡的世界跟現實世界毫無分別!”
“還是有差別的。”
葉裴好奇:“祈言,你怎麼知道?”
祈言別開視線:“我猜的。”
新奇感過了之後,葉裴作為組長,開始分配任務,又大致算了算時間:“我們在這裡差不多要泡三十個小時,營養劑我帶了不少,時間再翻一倍都沒問題,有需要就找我要。好了,開始幹活!”
他們這一次的任務是要將一個大數據包分解、挖掘、整理,然後通過處理模型嵌入邏輯,形成正確的數據序列,在最後將整個數據序列導入人工芯片後,能讓攜帶這枚人工芯片的機器人解答相應的問題。
這是最基礎的人工智能過程鏈。
但這整套完整的操作內容,一般是要到三年級才會接觸,不過蒙德裡安和葉裴都不覺得吃力,祈言也一樣,正低頭研究怎麼升級處理模型。
陸封寒以前沒接觸過超光計算機,隻聽說過。
第一軍校之所以在各方面都摳摳搜搜,窮得叮當響,連天氣監控調節系統都買不起,主要就是因為第一軍校早年花了大筆積蓄購入了超光計算機,用來搭建模擬戰場。
陸地、海戰、空戰都還好,最難的是太空戰。無數行星、星雲、黑洞,不同的引力、宇宙風暴、隕石帶……太空環境復雜,構建太難,隻有超光計算機能撐住。
再加上後續維護的支出太大,導致第一軍校常年都處於一種赤貧的狀態,窮得想在校門口的河裡釣幾條魚去賣了換星幣。
陸封寒還記得他才上模擬實戰課時,每個授課老師都會強調,這門課必須認真,因為模擬的是完全真實的太空戰場,多熟悉一分,等以後真正遇上了要駕駛星艦保衛身後群星的情況,活命的幾率才會多一分。
他在一旁的椅子坐下,不由地把以前上學的事回憶了一遍,卻發現隨著時間的推移,大多數都記不太清了,各種情緒也早已褪色——包括在學校裡跟人打架打輸時的不甘心,到前線後第一次直面戰友死亡的難過,都被歲月一層一層掩去清晰的輪廓。
視線不由轉到了祈言身上。
他莫名想起祈言曾經說過的,“遺忘是命運的饋贈。”
想來,確實是饋贈。
一旦專注於某件事,時間就會過得非常快。
陸封寒在星網上查了查,沒有找到這次前線的具體戰況,幹脆讓文森特給了他一份詳細戰況說明,自己在腦子裡拉開一張星圖做沙盤,開始解析這次戰敗的原因。
雖然他一早就覺得,八九不離十,是代理指揮領著星艦給反叛軍送人頭,沒什麼好解析的。
祈言幾個也都埋頭做事。
期間,祈言還分心想了想“破軍”的架構,有了點靈感,極為潦草地記了幾筆。
在設備室裡,時間的流速不清晰。四面都是金屬牆,即使有朝外的窗口,也隻連通地下。燈光亮著一直未曾熄滅,祈言除了覺得脖子有些酸疼外,完全不知道過去了多久。
陸封寒瞥見祈言的小動作,走近,把手搭在他後頸上捏揉了兩下。
祈言後頸皮膚霜白,手感細膩,椎骨微微凸起,讓人想用指腹緩慢捻磨。
陸封寒這麼想,也就這麼做了,不過隻磨了兩下就停下手——怕把小嬌氣磨出紅印痕。
這時,操控屏突然彈出一個提示框,祈言看了眼,眉就皺了皺。
陸封寒垂眼問他:“怎麼了?”
“有人在入侵系統,觸動了防火牆。”
蒙德裡安和葉裴也聽見了,兩人都很驚訝。
“誰這麼大膽子,竟然跑來跳ISOC總部的防火牆?不怕折了腿?”葉裴又疑惑,“祈言,你是怎麼發現的?”
“我有在跑數據做項目時開後臺監控的習慣,如果遇到非法入侵,就會收到提示。”祈言沒有深講,思忖片刻,還是繞進了總部大樓的內網。
他的權限等級很高,進內網不會觸發安全警報。
蒙德裡安和葉裴看不明白祈言鍵入的指令是什麼意思,但大概知道和非法入侵有關。
葉裴好奇心重:“祈言,現在情況怎麼樣了?”
“有人想侵入內網,關閉ISOC總部的防御系統。”
葉裴好一會兒才反應過來,“防御系統?防止被炸-彈攻擊的防御攔截系統?”
祈言點點頭:“沒錯。”
葉裴睜大了眼,看向陸封寒,喃喃道:“不是吧,反叛軍真要來攻佔勒託了?你是烏鴉嘴還是預言家?”
陸封寒手撐在桌沿,看了看滿屏的復雜字符,“攻佔倒不一定,來一枚陸用光壓彈的幾率更高一點。”
心裡卻冷笑,前線剛吃了敗仗,從都靈星往後退到了約克星,再次將七顆礦星拱手送到了反叛軍手裡。
再這麼退下去,都快退到勒託了。
也不怪反叛軍抓緊時機,想再來一輪轟炸,炸在勒託,順便加深無數人本能的畏懼感。
陸封寒手指捻了捻,下意識地想去拿煙,最終強行鎮靜下情緒。
葉裴最接近戰火的一次,還是之前在楓丹一號,她結巴了兩句:“那現在怎麼辦?會不會真的炸過來?不對,我們在地下,應該炸不到我們吧?”
“炸不到,ISOC總部的安全中心有人駐守,防御系統輕易不會被關閉,他們現在已經反應過來了。”祈言想了想,活動了手指,借由對面留下的痕跡,反追對方的來處。
這一追就是整整一個小時。
葉裴和蒙德裡安見祈言神情冷凝,手指輸入指令的動作不帶停頓,怕打擾到,不敢大聲說話,隻敢小聲交流。
葉裴:“為什麼祈言能架構PVC93,能給R9-03模型加速,現在還能幫著ISOC總部的人打折入侵者的腿,我們卻隻能……圍觀?”
蒙德裡安:“其實你心裡清楚答案。”
“唉,”葉裴幽幽嘆了氣,“不知道我的基因重組一次,能不能達到祈言的水準。”
與此同時,ISOC總部的安全中心裡,剛結束了一場鏖戰。
一個年輕人活動了一下手指,“成了,對面不知道是幾個人,跟老鼠似的狡猾,剛剛竟然連跳一千多個臨時站點,差點就追丟了!這一看就是有備而來。”
“要真追丟了,緊接著到的可就不是來自星網的攻擊了,說不定是連著十枚光壓彈。前線一吃敗仗,反叛軍就要來搞事。”旁邊一個典型日耳曼血統的女生也伸了個懶腰,“就是忙著追人去了,忘了把這幾個‘老鼠’的身份揪出來。”
剛剛說話的年輕人突然指了指屏幕:“不是……有人幫我們把‘老鼠’的身份揪出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