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玉蘭哭紅著一雙眼睛,汗津津水淋淋地,嘴角卻帶著笑,臉蛋不知道因為高燒還是剛才笑的,像盛放的玉蘭花。
美麗嬌柔和眼角眉梢的惡劣完全融合。
她的真實穿透了她過於溫順的皮相,終於對牧引風展露出了一點蹤跡。
她說:“牧總,你剛才爬得挺好看的。”
牧引風的臉唰地就粉了。
她看透了他的故意嗎?
霍玉蘭勾過他的脖子,吻上他的嘴唇說:“我要把你也傳染了。”
他到底是為什麼啊。
為什麼啊!
他那麼高貴,那麼驕傲。
他為什麼要為了滿足她的惡劣心理,在地上爬啊。
霍玉蘭的唇輾轉流連在他的唇上,親吻吮吸糾纏,眼淚卻簌簌滾下來。
你到底要我怎麼樣啊,我的小王子。
第88章
霍玉蘭真的生病了,高燒燒起來不退,吃了藥人還是暈乎乎的。
而且在她又哭了一場之後,人越來越暈,到最後哪還顧得上什麼吵架什麼離家出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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行李箱就扔在客廳裡,霍玉蘭迷迷糊糊地和牧引風上樓,往床上一躺,拉起被子一窩,就不動了。
吃的感冒藥裡面有助眠的成分,再加上這一整天霍玉蘭的精神還有身體都緊繃到了極致,現在驟然之間全部都放松下來,人好像一下子就垮了。
她很快就昏睡得人事不知。
像是多年艱難獨自跋涉的旅人,意料之外地遇見了溫暖安逸甚至堪稱奢華的無主房屋。
她當然覺得美麗,當然想要借用屋子的溫暖來驅散旅途的疲憊和寒意。
但是她也當然會覺得,這屋子不屬於她,隻想著借住一段時日,再整裝待發。
可是現在突然間有人告訴她可以永遠在此定居。
流浪了一輩子的人,顯然在一時之間對這樣的事實無法置信。
可她不知道從什麼時候開始,已經適應了房屋的溫暖,她提著行李隻是稍微在外面站一站,就覺得寒風入骨,前路漆黑。
她懷抱著難以置信的心情,重新回到房屋中,溫暖浸湿了她的骨頭,融化了她的血肉。
她打算……先放縱自己癱軟下來,先奢侈地享受一番溫暖再做打算。
霍玉蘭做什麼事情都是有計劃的,唯獨這一次,牧引風的態度,他的坦誠,他在暴雪狂風的夜裡,對她無償敞開的溫暖房門,都在霍玉蘭所有的計劃和意料之外。
霍玉蘭此時此刻縮在被子裡面,感覺到牧引風的微涼的手指,每隔一會就要伸進被子,在她的頭頂上面碰一碰,渾噩之間,她有意識地用頭去蹭他的手指。
如果時光停在這裡就好了。
如果一切都停在這裡就好了。
在這個她私心放縱的夜裡,她不需要糾結,不需要試探。
他們之間沒有疾病,也沒有分別和死亡,他們隻是在這樣冷雪寒涼的夜裡,用身體貼近彼此取暖的人。
霍玉蘭沉入無邊的夢境之中,腦中隻剩下這一個想法。
她以為自己會陷入多個混亂的夢境中,她總是樂於在夢裡重逢多年以來一直停留在她記憶之中,隨時用一個夢境就能召喚出來的父母。
有時候霍玉蘭甚至能夠和夢境之中隨著她年歲漸長,面容也跟著有些變化的父母進行對話。
他們總是鼓勵霍玉蘭繼續走,不要停下。
就像那天晚上,瀕死的父母血肉橫流地躺在荒無人至的山林。
他們在不能動也無法拯救自己心愛的女兒的時候,仍希望在最後奄奄一息的時刻,能為女兒換一條出路。
“別看我們了,走吧。”
“順著這一條小路一直往前走,下山去,你會看到燈光。”
“順著燈光一直走,就能出去了……”
“走吧。”
別看了。
別再守著屍體止步不前。
霍玉蘭曾經無數次夢回那一天,她的腦海因為這麼多年來反復重溫,對這一天的記憶清晰刻骨,歷久彌新。
但是比較詭異的是,霍玉蘭一整個晚上什麼夢都沒有做。
一覺酣睡到天明,第二天早上起來,她不光退燒了,整個人都精力充沛且容光煥發。
絕了。
她就不能扮一回柔弱的豌豆小公主嗎?
霍玉蘭還以為這一病能讓自己“纏綿病榻”一陣子,也就不需要再去想那些亂七八糟的,隻先養好病再說。
結果她的身體壯得像一頭牛,她早上六點鍾就從床上坐起來,感覺自己還能去犁一百畝地。
煩死人了。
大概之前她總是照顧人的那個角色,身體默認她就算是頭天血槽空了,第二天也必須滿血復活。
她還想再體驗幾天牧引風的照顧呢,他顯然並不會照顧人,或者說他照顧人的方式甚至有一些煩人。
哪有人每隔兩分鍾左右就來不斷騷擾生病的人,就為了確認她的體溫是不是降下去了?
可是霍玉蘭卻是在這樣的撫慰下睡著的,然後一夜之間像是吃了什麼靈丹妙藥,又像是吸了人精氣的妖精。
呔。
牧引風被她吸得不輕啊。
他還睡著,面色看上去非常不好,霍玉蘭懷疑他是不是真的被自己給傳染了?
但是著涼這個東西吧……又不是流行性感冒,不傳染的吧?
可事情就是那麼的“不盡如人意”,牧引風真的“被傳染了”。
病來如山倒,病去如抽絲。
一夜之間霍玉蘭身上的病絲全部都被牧引風兩分鍾一碰的手抽出來了,估摸著現在全部都鑽進了牧引風自己的身體中。
他開始像接力一樣,一大早就發起了高燒。
好在白天可以找家庭醫生,沒多久牧引風就被掛上了水。
他的喉嚨和扁桃體加上呼吸道合起伙來一起“發言”,控訴著牧引風這段時間不好好吃飯不好好睡覺的事實。
牧引風那一把大提琴一樣的嗓子,現在說話像是公鴨成了精。
“你好了。”牧引風嘎嘎地說。
霍玉蘭正端著一碗粥坐在床邊上,手拿著湯勺在粥裡面攪和著,這樣能讓粥快速冷下來。
溫度差不多了,才把大清早桃阿姨和宋阿姨還有霍玉蘭三人聯合出品的——皮蛋肉末粥遞給牧引風。
“別說話了,喝吧。”
牧引風接過粥,像一個厭食的豌豆公主一樣,優雅地起身艱難地喝了兩口看一眼都讓人覺得沒食欲的粥。
他像吃藥一樣,面上露出了憔悴隱忍的神色,好像粥裡被人放了黃連似的。
然後他就放下了。
用手絹細細地擦了嘴,伸出玉一樣的指尖,輕輕揉了揉太陽穴,嘎嘎道:“粥好像有糊味兒,燻得頭疼。”
“沒糊……是裡面放了點臘腸。”她提議的。
霍玉蘭神色復雜,她剛才在樓下幹了三碗。
她這樣強壯如牛,這麼“力拔山河氣蓋世”,可怎麼做回小公舉啊。
牧引風這樣的“騎士”真的拿得動劍嗎?
“你不會為了讓我憐惜你,半夜去衝冷水澡了吧?”
霍玉蘭的懷疑並不是毫無道理,牧引風昨晚上在地上爬的樣子實在是太讓霍玉蘭心中難言。
但是牧引風聽了之後,虛弱地看著她說:“我真的沒有,我一直都在檢查你的體溫,後來發現你的溫度降下去了,就一直在睡覺。”
“因為我昨天親你的那一下,真的把你傳染了?”
牧引風搖頭,“我沒事的,今天不能去公司,正好陪你。”
霍玉蘭:“……”咱們倆到底誰陪誰呀?
顯而易見,霍玉蘭一上午“御前侍疾”,忙得很呢。
牧引風因為早上喝了兩口加了臘肉的粥,被燻得去衛生間的力氣都沒有了,還是霍玉蘭推著他去的。
他其實主要是因為這些天精力透支,加上昨天情緒大起大落,又看到霍玉蘭連行李都收拾好了,活生生被嚇得生病了。
他倒是挺開心的,因為他這一生病,霍玉蘭肯定就不會走了。
牧引風現在連問也不敢問霍玉蘭心裡是怎麼想的,隻盡情且虛弱地看著霍玉蘭忙進忙出。
霍玉蘭也沒有主動在提起什麼,兩個人心照不宣地把“大被”一蓋,仿佛昨天的那些事情從來沒有發生過。
但是他們之間的相處產生了一些非常微妙的變化。
因為被徹底識破身份,更因為牧引風昨天表現出的不在意,霍玉蘭在有意識或者無意識地顯露著自己的本性。
例如她不會在每次對視的時候,都溫柔地對著牧引風笑。
也不會無時無刻都輕聲細語地說話。
冷著臉的時候比較多,她的眉目生得十分秀美柔和,可是她徹底冷下臉的時候,那張臉天然溫和的臉像是覆蓋了一層薄冰。
哪怕是勾唇的時候,笑意也不達眼底,讓人不敢輕易親近。
兩個人在一起的時候,牧引風叫她,她會冷冷看過來。
回答的也都是簡短的“嗯”或者“哦”。
此刻正是中午,她坐在客廳沙發裡面,並不像平時那樣端端正正地坐著,而是把雙腳抬起來全部放在茶幾上,整個人仰在寬大的沙發上。
曬太陽。
沒有拉窗簾的那種。
因為牧引風畏懼陽光,她從穿越過來開始都在為了配合他而拉紗簾。
陽光奢侈而肆意地灑在她身上,霍玉蘭眯著眼睛,被曬得細細痒痒,卻舒服極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