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織對這個看著並不是很善意的人的身份有了些猜測,牽著狗靠近。
林織的語氣平和,靠近了大門。
陌生的訪客直接詢問道:“你是明遙的什麼人?”
林織回答:“伴侶,我們結婚了。”
佣人見他回來開了大門,男人跟著走進,看著林織說:“我是他父親。”
林織恰到好處地表現出驚訝,客氣地打了招呼:“叔叔好。”
他隻叫叔叔,沒叫父親。
明知齊也沒別的反應,點了點頭。
公婿倆的第一次見面,客氣又生疏。
管家看見和林織一起進來的男人,差點心髒驟停。
他深吸了一口氣,立刻迎上來說:“明先生,您來了,要先去休息一下嗎。”
在家裡,大家稱呼明遙都是“先生”,明知齊來了,大家會加上姓氏前綴。
畢竟這裡是明遙的家,而不是明知齊的家。
“不必特地招待我,我和他聊幾句。”
明知齊坐在了客廳外露天陽臺的椅子上,並沒有進室內。
明知齊沒有明確指誰,但大家都知道他說的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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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杯紅茶。”
林織對著管家吩咐道,看見了他的眼神暗示,用笑容安撫。
他們的氣氛並不劍拔弩張,話題圍繞著明遙展開。
“你們結婚多久了?”
“快一年了。”
“婚禮在哪裡舉行的?”
林織沒有任何停頓地回答道:“我們還沒有舉辦婚禮。”
他並沒有解釋原因,也有任何失落憂傷。
明知齊皺了皺眉說:“你們感情不好?”
“應該還不錯。”
林織端起紅茶啜飲了一口,笑眼彎彎。
在林織的構想裡,明遙的父親是因為因為失去摯愛而變得偏執瘋狂的人,那他應該情緒不穩定,對明遙十分仇視,連帶著對他,明遙的伴侶,也應該十分不喜。
但事實並不是這樣,眼前的中年男人雖然充斥著世事無常的落寞,給人的感覺卻極為冷靜,甚至也沒有對他或者對明遙表示出敵意。
在談話的最後,他給了林織一樣東西。
那是一個盒子,打開後林織看見了一條近乎夢幻的寶石項鏈,葉狀的鑽石作為鏈條的一部分,底下綴著紅色寶石,在陽光下散發著耀眼的光芒。
男人遞出禮物的手掌粗糙,帶有不少傷痕。
林織不知道他經歷了什麼,也不打算擅自收下禮物。
林織婉拒:“叔叔,這太貴重了。”
“這是他母親準備的以後留給兒媳婦的見面禮,收下吧。”
明知齊的語氣平淡,視線落在那個盒子上時有著別於面對林織時的溫度。
明知齊的話讓林織沒有就拒絕的理由,低聲道謝。
飛快疾馳的車上,明遙握緊輪椅的扶手。
在接到管家的通知後,他立刻決定返回。
隻要想到父親和林織在一起談話的畫面,明遙就心急如焚。
他為什麼突然回來了?他想幹什麼?他會不會對林織說什麼?
隻想到林織會聽到那些他曾經聽到過的話,明遙便有一種無法喘息的感覺。
林織聽到那些話會怎麼想,即使他說過認為那些不是他的錯,可是他會怎麼看待面對指責的他?
明遙手越發收緊,強迫自己冷靜。
他做好了應對所有情況的準備,唯獨沒有預料到眼前的一種。
林織手裡拿著的盒子他無比眼熟,清楚地知道裡面裝了什麼。
在明遙從大門進來後,明知齊也站了起來。
父子倆一站一坐相對而立,給人的感覺卻好像連陌生人都不如。
“我又進藏了一趟,晚上夢到你媽,她讓我回來看你一趟,想來應該是為了這件事。”
明遙應聲,客氣又生硬地說:“謝謝。”
他自然是謝謝父親承認了林織的身份,將那件物品轉交。
明知齊點頭,他來這一趟就是為了這件事,沒打算多留,嚴格意義上來說,他甚至沒有踏入兒子的房子內部。
看著父親遠去的身影,明遙開口道:“我很快就能重新站起來。”
男人的腳步停住,轉身看著明遙,眼神有些陰冷的恐怖。
他定定地看了會兒子,說:“好,那就徹底告別過去,連你媽媽也一並忘了。”
在這個時候,這個男人才真正的展現了自己偏激的一面。
——你最好一直這麼瘸著,你不能行走的每一天都要記住你是為何而失去這雙腿,在失去它們之外,你又失去了什麼。
——這都是因為你,當你能正常行走之後,你又能深刻的為她哀痛幾年?
——她為你帶來的生命,又因你而死亡。
——你以後不用祭拜她,她的骨灰我會帶走,你要是想她,你就多看看你的腿,想想那個雨天。
這些話也不斷在明遙腦海中回蕩,他覺得以此為結束也好。
如果父親永遠不能原諒他,那麼就此分別。
他當然會懷念母親,以他自己的方式。
“恕我冒昧的打擾你的對話,叔叔,你恐怕無法代替阿姨的意志。”
“她在是你的妻子的同時,也是明遙的母親。”
林織並沒有從明遙母親的角度繼續勸說,因為他知道這些話肯定老爺子他們說過不止一次。
他並沒有打算進行激烈的指責,因為那不會出現他想要看到的結果。
“愛一個人,想讓她被銘記,而不是遺忘,您一直是這麼做的,不是嗎?”
“你不能剝奪明遙銘記的權利,也不能剝奪他將這份記憶延續的權利,在我和明遙領養孩子後,我會告訴他們奶奶是一個怎樣善良可愛的人,又說過怎樣的道理,從而再影響他們的下一代。”
林織走到了明遙的身後,手隨意地搭在了明遙的肩上,給予他溫暖的接觸。
“我認為這好過遺忘,您認為呢?”
明知齊不語,許久後他才將視線放回明遙身上。
他的語氣帶著些苛責的意味,批評地說:“你娶了一位不錯的伴侶,你應該給他一場婚禮。”
明知齊沒再說別的話,就這樣離開了。
他的態度似乎沒有軟化,又似乎多了默許。
明遙微怔,而後握緊了林織的手,眼眸明亮地說:“辦完婚禮後我們就去辦領養手續。”
林織慢悠悠地抽回手,笑著說:“明先生,我還沒答應出席我們的婚禮。”
第28章 霸總的虛榮男妻
在這一刻,即使是花園裡的糯糯,都能感覺到明遙表現出來的瞬間的失落。
明遙立刻反省了自己,望著林織的眼睛允諾似的開口道:“我會努力獲取你的應答。”
倘若要用更偏執的言語表達,那便是‘我一定會讓你嫁給我’。
林織笑而不答,將手上的小盒子放在了明遙的面前。
“它屬於你。”
這一次明遙的措辭倒是沒有剛剛的婉約,他態度有些強硬地將林織的手掌合上,讓他握緊這個裝有寶石項鏈的盒子。
為了避免林織還有別的話語進行推脫,明遙轉移話題似的說:“該吃晚飯了。”
林織眼裡帶著不明顯的笑意,他並沒有打開那個小盒,將它裝進了口袋裡。
明遙的父親之後沒有再出現,似乎前來隻是為了送一個禮物。
但因為有他的出現,林織清晰地感受到自己抵達明遙內心深處的的最後一層模糊不清的阻礙消失了。
明遙現在可以自如地和他談起從前的事情,談起他的過去,他的父母。
“我以前知道他們很恩愛,畢竟有時候他們還會打發我離開一起去過二人世界,結婚紀念日之類的事情,而這些事情大多數都是我爸爸比較積極,在事故出現之前,他其實對我很好,是個絕對稱職的父親。”
“他能記住我喜歡和不喜歡的食物,會給精心準備帶禮物,為我解疑答惑,告訴我對許多事情保持謙卑,要愛護尊重別人,他是個很有教養的人,在他最瘋狂最崩潰的時候,他也不會破口大罵,隻是用冷漠的態度和針對性的詞匯進行審判。”
“我不怨恨他,因為在愧疚之外,我甚至覺得他很可憐。”
“那天的事故是大雨天兩車視線被遮蔽所以相撞,另一輛車的車主當場死亡,他沒有任何可以發泄的對象,除了我,即使我知道他這種發泄並不對。”
“他第一次失聯前一晚,他久違地下廚為我做了一頓飯,告訴我他要出遠門,後來我才知道他去了西藏進了神山,學朝聖者叩拜,甚至去了國外找什麼神秘的復活儀式,爺爺覺得他精神已經失常,想嘗試讓他入院治療,但並沒有什麼效果,他離開了醫院,又是很久沒回來。”
即使那是十年前的事情,明遙已經很清楚的記得那一天的晚餐,都是他不喜歡吃的食物,父親依舊把記得很清楚。
林織並沒有開口打擾,隻是安靜的做一個傾聽者。
在這其中,他感覺到了可能連明遙都不自知的隱晦的態度。
明遙並不怨恨責怪他的父親,甚至是憐憫同情,這是一個危險的共情的信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