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長恆宗最有天賦的弟子,卻拜了個廢柴為師。
所有人都覺得我瘋了。
隻有我知道,這樣才能活下去。
然而我以為的廢物師父,身份卻並不簡單……
01
漫天黃沙,一人一劍。
我將劍捅進妖王的身體時,突然感覺一陣暈眩。
大寶劍:「不好,妖丹有問題!」
我狠狠罵了句娘:「那你不早說?」
我的手心一陣熾燙,幾乎想瞬間把妖丹甩出去。
然而,這妖丹在碰到我時,跟瘋了似的往我的身體裡鑽,拉都拉不出來。
主動得不要不要的。
我痛得撕心裂肺。
暈過去前,我似乎看到了熟悉的長恆宗制服。
再睜眼,我又回到了滄瀾峰聽竹閣。
此刻,我的身後坐著個人,正在往我體內輸送靈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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見我有動靜,那人收回手,語氣淡漠到幾乎聽不到任何情緒:「醒了就走吧。」
這聲音……
我眨眨眼,緩緩轉頭,便看見我的怨種師父,正掛著一臉高逼格的表情,剛才那句話就是他說的。
我想起自己暈過去前看到的那件長恆宗制服。
怎麼說,有點感動。
沒想到師父慫歸慫,居然敢冒死來救我。
我立馬像狗腿子似的湊到了師父旁邊,笑得如平日那般賤兮兮的模樣:
「嘿嘿,師父,我就知道你不會眼睜睜看我死的,不過話說回來,咱們怎麼又回聽竹閣了?你不會又來诓沈渡的靈石了吧?」
不知是不是我的錯覺。
這話說完,周遭突然靜謐了瞬。
接著,一名仙侍尬笑著開口:
「六號,你在開什麼玩笑呢?不要對浮寧上仙無禮。」
我錯愕地抬眼。
幾乎是瞬間,就將周圍又打量了一遍。
太不對勁了。
仔細看的話,房間雖是聽竹閣的布局,但整體色調偏灰,和沈渡那龜毛潔癖的白毫不相同;
周圍仙侍雖然穿著長恆宗的制服,但符文的繪制和我所熟悉的不一樣。
最最最重要的是。
我那個集貪財、愛酒、懶惰和廢材為一體的師父。
現在正用一種睥睨天下的眼神,冷冷地看著我。
她們剛才叫他什麼來著?
浮寧上仙?
我的老天爺。
02
「六號,你還在想剛才的事呢?哎呀,不要太在意,浮寧上仙脾氣不好,對誰都兇巴巴的,不是故意針對你的。」
回到「自己」的房間後,一個銘牌上寫著「四號」的少女,一邊替我整理東西,一邊笑著寬慰道:
「況且浮寧上仙也隻是看起來冷冰冰而已啦,你今日在祭壇上暈過去,他不是立馬中止了祭祀,還給你輸送靈氣嗎?他算是長恆宗對咱們最好的人了,起碼他把咱們當個人啊。」
我面無表情,假裝沉思。
其實就是完全沒聽懂。
什麼祭壇?什麼祭祀?
就在這時,我的儲物袋突然開始發燙,似乎有什麼東西要破土而出似的。
接著,就聽見一道熟悉的聲音:【臥槽,憋死我了。】
我頓時老鄉見老鄉兩眼淚汪汪:
【大寶劍,還好有你,我差點以為自己穿越了,這是哪啊?浮寧不是五百年前的人嗎?他怎麼跟我師父長得一模一樣?】
大寶劍非常人性化地喘了兩口氣:
【我剛才破了個結界,順道打聽了一下,這裡好像是妖王營造的幻境,具體是幹啥的我也不知道,不過,目前看來應該沒有太大的危險,你先按兵不動,跟著幻境裡的人做事,我想辦法救你出去。】
我答應得非常爽快:【行,你要記得啊。】
大寶劍說完這句話就下線了,我做賊似的再翻了翻儲物袋,發現它又變成了之前那個平平無奇的樣子。
這時,四號幫我收拾完東西,看了眼逐漸沉下去的天色,「哎呀」了聲,立馬拽住了我的胳膊:
「好了,別亂想了,今日是十五,咱們的正事不能耽擱。」
03
我看她語氣緊張,還以為是什麼正事。
卻不想她把我拉到一處泉眼,就開始扒我衣服。
「哎哎哎,你幹什麼?」我死死護住腰帶,就像是護住我最後的尊嚴。
四號仍是倔強地跟我的腰帶做著鬥爭:
「快脫啊,咱們本來就來得晚,待會兒月光消失了怎麼辦?」
我愣了下,沒再掙扎。
現在的我,就跟進了毫無前情提要的全息遊戲似的,隻能跟著 NPC 走,她要我脫,那我就脫吧。
誰知我剛解開腰帶,脫下外衫,泉水裡突然「歘欻欻」地冒出幾個女子。
她們朝著某處嘰嘰喳喳道:
「拜見浮寧上仙。」
「哎呀,上仙又變好看了呢,不知奴家有沒有這個福氣和上仙您春宵一度呢?」
「……」
我無語回頭,便看見我師父,哦不對,浮寧上仙飄在虛空上,面無表情地指了指我:「跟我過來。」
我隨著他進了聽竹閣。
浮寧揮手將門關上,繼而冷眼自上而下緩緩打量我。
氣氛剎那間變得嚴肅起來。
我對上他深邃漆黑如琉璃般的雙目,沒忍住,笑了出來。
沒辦法,我一看到他就想到我師父,一想到我師父就想到他那副沙雕的樣子,很難繃得住。
頗有種熟人裝逼的感覺。
浮寧蹙了蹙眉,倒也沒說什麼,轉頭點了盞燈,從暗格裡拿出幾個藥瓶,放在我的面前:
「這是精粹丹,可疏通氣血,你帶回去給她們分了。」
我憋著笑點頭,拿著藥瓶就走了出去。
走到一半,突然想起來也沒問他這藥該怎麼吃,吃多少,於是又抬腳往回走。
剛準備敲門,突然聽見裡面傳來一道無奈嘆息:
「就算你喂她們吃再多的藥也無濟於事,她們在進入長恆宗前,就早已做好犧牲的準備了,不是嗎?」
我敲門的手,緩緩地頓在了那裡。
04
屋內的對話結束得很快。
在那人說完那句話後,一陣良久沉默,我才聽浮寧道:
「我做事,不需要你置喙。」
「浮寧,你是天運之子,偌大的長恆宗百年根基都系在你一人身上,你的使命是自你出生起就肩負著的,否則,你以為整個宗門憑什麼為你傾盡所有資源?你沒資格任性,日後不許再為她們練精粹丹了,死幾個女修,可護宗門十年內靈氣不斷,你該權衡得清楚利弊。」
「……」
我在對方離開前逃離了門前。
回到房中時,心情還有些復雜。
當然不是知道自己將死得心神不寧,於我而言,這隻是幻境,我隻是扮演著其中一個角色,說不定我現在所扮演的人,早就死了。
我隻是納悶。
據我所知,在五百年前,長恆宗在修仙界並不顯赫,後來是出了個天運之子浮寧,才一下子拉高了他們的逼格。
可我憑這幾日觀宗門裡所有人的態度,總覺得他們對浮寧,又怕又不屑。
所以,這到底是什麼情況?
我在榻上翻來覆去睡不著。
四號同我一個屋,聽見動靜,迷糊地問我:「六號,怎麼還不睡?」
我頓了下,直白地問道:「為什麼我們沒有名字隻有編號?」
反正是幻境,就算 OOC 了,應該也沒什麼關系吧?
四號睡得迷糊,也沒多想,順著我回答:
「因為我們自出生起的使命就是為長恆宗犧牲啊,我們這樣的人,早晚都是要死的,要名字幹什麼?」
05
我套了一晚上四號的話,也終於弄清楚眼下的處境。
長恆宗每十年會去人界尋十名在七月初到七月十五出生,且有靈根的少女入宗門,再也不能離開。
他們知道自己再也見不到女兒。
但能攀上長恆宗,加之他們給的報酬豐厚,所以多的是願意將女兒送來的。
而他們誰也不知道,這些少女天生陰體,宗門會用特殊功法輔佐她們修行,直到她們滿十八歲,就會將她們送上祭壇,用特殊陣法為宗門鞏固靈脈,提供靈氣。
她們被宗門弟子稱之為「聖女」。
在宗門弟子看來,聖女修為高、地位高、還不需要跟他們似的到處歷練,資源一抓一把。
可事實上,聖女能活多久,完全取決於她能堅持幾輪祭祀。
四號對此接受良好。
接下去的日子,她每日帶著我泡泡寒泉,吸收吸收日月精華,其餘大部分時間都在房間內坐著繡花。
這日又是十五,每月上祭壇的日子。
我推門而入,便瞧見四號正在繡件月白色的袍子,上面的金色芍藥已然收尾。
「繡好了嗎?宗門的人來接我們了。」
「快了。」
「真不懂你每日繡這些做什麼,宗門內給的料子那麼多。」
四號沒說話,剪了線將袍子抖開,在我身上比畫了下:「真好看,衣裳好看,人更好看,來穿上瞧瞧。」
我下意識推拒:「不用了吧……我上次領不少裙子呢,留著你自己穿吧。」
四號卻很堅持,非要披在我身上,末了,笑著道:「這可能是我最後一次替你繡衣裳了。」
我拒絕的話頓在了嘴邊。
從房間到祭壇這段路,我們誰也沒說話。
越靠近祭壇,陰冷的氣息就越重。
四號的臉也越慘白。
厚重大門在我們面前緩緩打開,我回頭看了眼她,下定決心似的:「要不然,你別進去了。」
可能是這句話有點 OOC 了,四號驚訝地看了我一眼:
「不早了,等祭祀結束,我給你繡荷包。」
她抬腳走了進去。
我盯著她的背影,嘆了口氣。
我再次告訴自己。
這是幻境。
是已經發生過的前塵。
我改變不了什麼的。
06
四號最終死在了祭壇上。
祭祀開始,她體內的鮮血隨著靈力一起流逝,直到消耗殆盡。
八個方位的八個少女,體內源源不斷流出純陰之血,朝著祭壇最中央的那個部分匯聚而去。
而那裡,就是整個長恆宗靈脈的最中心。
當四號閉眼的那一刻,沒有一個人為她悲痛。
所有人都在歡呼祭祀結束,他們又獲得了源源不斷的靈力。
我將四號的屍體掩埋在了後山,又把她剛繡好的那件裙子,小心翼翼地放了上去。
身後傳來一道沉穩的腳步聲,隨即是浮寧淡漠的嗓音:「精粹丹。」
「長老們不是不讓你練這個丹了嗎?」
「你都聽見了?」他似是自嘲地開口,「還剩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