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 16

  難得見它這般乖順,晏驕愛憐的拍著它的脖子道:“今兒是工作來的,回頭有時間咱們再玩。”


  小白馬痛痛快快噴了個響鼻。


  抵達縣衙之後,晏驕也沒休息,馬上和郭仵作投入到解剖工作中去。


  巨人觀絕對是法醫們最不願意遇到的情況之一,短短三個字都酣暢淋漓的透出他們的無奈和絕望。就好比今天,光是反復用清水、白酒和醋清洗屍身就花了大半個時辰,稍後一刀下去,真是臭氣燻天。


  若在現代社會,恐怕這會兒得上防毒面罩了,可現在隻能人肉硬抗。


  口鼻能用浸泡過藥汁的口罩捂住,但依舊擋不住辣眼睛,三個人幾乎瞬間熱淚盈眶。


  三雙六隻朦朧淚眼迅速進行了無聲交流,幾乎立刻就做出決定。


  郭仵作和書記員賈峰在解剖房角落燃起祛味兒的草藥,晏驕拿起肋骨剪,咔嚓嚓幾下穩準狠,確認露出內髒後,剛還分工明確的三人就同時以百米衝刺的速度蹿了出去。


  味兒太大了,排氣手段又落後,再待在裡面,說不定他們也要變成屍體了。


  若非必要,真是寧肯在野外進行,好歹呼吸沒有這麼困難。


  如今沒有大功率抽風機,散味兒少說也得兩刻鍾,三人直接去洗了手,又燻了艾草,脫掉外面桐油泡過的防水罩衣,坐在一旁恢復體力,間或偶爾交流下感想。


  深秋特有的晚風冰冷而幹燥,就這麼稍顯粗暴的撲在臉上,令他們都有種劫後餘生的喜悅。


  龐牧和齊遠進來的時候,看見的就是仵作三人組面如菜色,抱著柱子大口喘氣的情景。


  認識將近兩個月來,晏驕給他們留下的印象一直都是超出常人的堅韌、頑強,以及充沛的精力和活力,可這會兒瞧著,她竟已經有些奄奄一息了。


  情況究竟多嚴峻,以至於連仵作都頂不住了?


  龐牧不善言辭,當即鄭重道:“辛苦三位了。”

Advertisement


  眾人忙道不敢。


  晏驕又往嘴裡丟了一顆醋梅子,下一刻就被酸的雙目流淚、滿嘴唾液,惡心的感覺總算淡了些。


  不過也有副作用:醋梅子吃得太多,口水過於泛濫,一張嘴……


  她飛快的擦了擦嘴角,裝作什麼都沒發生過。


  龐牧和齊遠:“……”


  雖然眼前的姑娘努力擺出一副很鎮定的模樣,但迅速變得通紅的耳尖和臉頰還是出賣了她崩潰的內心。


  兩人強忍住笑,很配合的裝作沒看見,隻是問起目前階段的所得。


  晏驕再次給他們發了好人卡,若無其事的把結果說了,又問:“劉捕頭那邊的情況怎麼樣了?”


  龐牧搖搖頭,“不太樂觀。”


  那李春認識的人多且雜,三教九流無所不包,相當一部分居無定所,光挨個問詢就是個大難題。而且這些人往往嘴裡沒一句實話,說的謊連他們自己都信了,遠比普通百姓難對付的多。


  物以類聚人以群分,讀書人湊在一起吟詩作對,農戶們聚在一處說些收成,可這種人扎堆兒?不外乎吃喝嫖賭打架鬥毆,真要說起來,似乎每個與李春有交集的人都有殺人動機和可能。


  這麼沒頭沒腦的找下去總不是個辦法,還是要盡快圈定個範圍。


  稍後味道散的差不多了,晏驕三人重新穿戴起來,見龐牧和齊遠沒有要走的意思,就問:“大人也要進來看嗎?”


  龐牧反問道:“不會打擾到你們吧?”


  別的地方自然是縣太爺最大,可在這仵作房麼,天大地大,仵作最大。


  晏驕和郭仵作對視一眼,表情復雜,“隻要你們不吐在裡面就不會。”


  齊遠信心十足道:“白天我都吐得差不多了,到這會兒還沒吃飯呢!”


  左右不過是屍體,白天那麼糟糕的情況都經歷過了,現在還能比那會兒的更刺激?


  晏驕幽幽的看了他一眼,意味深長道:“年輕人,話別說的太滿。”


  說完,就轉身進去了,纖細的背影真是說不出的高深莫測。


  齊遠一愣,反而被激起好勝心,當即跟著她往裡走,“你才幾歲就這麼老氣橫秋的。”


  龐牧緊隨其後,雖然沒說話,可總覺得齊遠會輸的很慘……


  屍體雖被開膛破肚,但已經被好好清洗過,視覺和嗅覺方面的衝擊反而不像白天那麼強烈,龐牧和齊遠都暗自松了口氣。


  戰場下來的人,誰沒見過屍體?隻要不惡心就絕對沒問題。


  然而下一刻,就聽晏驕道:“老郭,麻煩你幫我把那個勺子遞一下!”


  勺子……


  多麼不堪回首的往事!


  龐牧和齊遠的表情瞬間凝固。


  晏驕接了那柄傳說中的“湯勺”,口中還在不斷的講述著自己的發現,一旁的書記員下筆如飛,手中的筆杆子都快飛出去了。


  “無損傷,沒有毒物反應,應該可以確定腦後骨折是唯一致命傷,”說著,她手中的勺子就順到李春打開的胸腹腔內攪了下,舀出一些顏色和味道都難以描述的東西,“胃部內容物下移,有著相當的消化程度,應該是飯後一個到一個半時辰內就被,咳,就死去了。”


  雖說辦案講求公平公正,可誰也不是聖人,面對這樣的死者,她竟覺得“被殺害”這樣的詞也被玷汙了。


  聽了這話,龐牧也顧不上胃部不適,開口問道:“這麼說的話,若是能找到李春最後一次進食的地點,那麼由此地向外一到一個半時辰腳程內必有案發現場!”


  “就是這個意思,”晏驕肯定道,“不過首先要確認他是以何種方式出行的,步行和有工具能走出去的距離差的可就太大了。”


  “這個自然,”龐牧高興地搓著手道,“當務之急還是找到這個地方,想必當日會有瞧見李春的百姓,隻要問過他們,一切便都可迎刃而解了。”


  齊遠捂著鼻子道:“可都過去這麼久了,怎麼知道他在哪兒吃的啥?”


  說這話的時候,他還在拼命克制著嘔吐的欲望。


  狠話已經放出去了,他絕對不能輸!


  郭仵作彎腰仔細辨認,拿起一旁鐵籤撥弄兩下,“晏姑娘,這是骨頭麼?”


  李春吃的東西大部分已經被消化,又高度腐敗,根本分辨不出來,隻是骨頭堅硬,如今還能看出大致形態。


  齊遠口中已經有隱約的幹嘔聲傳來,而龐牧也不禁白了臉,頭皮發麻,他不斷在心中默念:


  我曾官拜兵馬大元帥,殺敵無數,歷盡腥風血雨,如今也位列國公……


  一言以蔽之:我得要臉啊!


  晏驕仔細辨認了會兒,忽然問道:“大人,城內可有哪家飯館賣鳥雀肉的麼?”


  龐牧不動聲色的做了下深呼吸,毅然決然的走上前去看了眼,“確實是鳥骨頭。”


  而且應該是麻雀之類體小肉少的。


  這類鳥兒肉不多,但因烹飪起來獨具風味,一直很受喜愛。因吃起來費勁,不少人圖省事,經常會粗粗咀嚼後連骨頭帶肉一起咽下去。


  晏驕點頭,又指著那一堆道:“數量如此之多的小鳥抓起來並非易事,李春好吃懶做,恨不得大餅掛在脖子上還嫌沒人幫忙轉圈,又怎麼可能會自己動手去抓?所以很可能就是在某家飯館吃的。”


  郭仵作忽然道:“這幾塊骨頭邊緣發黑,又格外堅硬,大約是油炸過的。”


  龐牧臉上露出一絲如釋重負的笑意,“似李春這種人,想必到哪裡都令人印象深刻,我們隻需挨著有炸麻雀賣的店面找過去,應會有所收獲。”


  事不宜遲,龐牧立即命人外出搜尋。


  除此之外,晏驕和郭仵作再沒有別的發現,隻能進行最後一步:驗骨。


  煮骨頭很費時間,眼見著今天是來不及,他們也正好休息一下。


  出門的時候,齊遠還不忘跟她嘚瑟,“你瞧,我跟大人都沒事兒吧?”


  不就是死人嗎?誰沒見過似的,哼。


  晏驕面無表情的衝他拱了拱手,眼神呆滯,不帶一絲靈魂的吹捧道:“齊大人如此英勇威武膽識過人,天上少有地下無雙,實在是萬千妙齡少女競相追逐的夢中情郎,著實令在下佩服,敬仰之情如滔滔黃河之水,永無斷絕,還望日後繼續保持!”


  齊遠隻覺起了一身雞皮疙瘩,登時抱著胳膊跳起來,“夠了夠了,求求你別再誇了!”


  晏驕衝他龇了龇牙,一本正經的說:“齊大人沒聽夠的話,歡迎隨時找我,保證給你說上八個時辰不帶重樣的。”


  現代社會網絡信息爆炸了解一下?


  齊遠皺巴著臉瘋狂搖頭,“夠了,夠了。”


  他頭一回覺得被人誇獎是這麼難以忍受的一件事。


  龐牧都給這倆活寶逗樂了,搖頭失笑,“天色不早,都趕緊回去休息吧。”又重點對晏驕說,“晏姑娘,骨頭我已叫人看著了,你隻管睡,其他的暫且不必操心。”


  他這麼一說,晏驕也覺得自己上下眼皮開始打架,開始思念起柔軟舒適的床鋪來,“多謝大人。”

推薦書籍
從你而終
和我交往一年的男朋友在情人節那天失聯了。 直到有人給我發了一張圖,「今天穿得不錯,跟他去哪過節啊?」 照片裡,淡黃色長裙的女人背對著鏡頭,坐在車裡。 我男朋友扭頭,笑得一臉溫柔。
2025-01-26 17:31:36
千千頌歌
"穿到惡毒女配身上,我停止作妖。 【校霸真舔狗,心甘情願為了女主捅死人,坐牢毀掉一生。】 【我哥純傻比,砸錢把女主捧成了影後有啥用,最後還不是為她做嫁衣,還在她結婚那天崩潰自殺。】 【校草男主長得帥有什麼用,又不能當飯吃,更何況眼瞎,喜歡女主那黑瘦猴子。】 三個男人面面相覷,我卻有些發毛。 怎麼個事?難道他們看出我不是原主了?"
2025-06-10 14:29:10
曠野舒舒
我是出租屋文學裡忘恩負義的惡毒女配。就在跟男主提分手 的時候,我覺醒了。「那個......我太小了。」我將嫌他窮的 話緊急咽下,慌張找補。
2025-01-02 10:46:31
乞奴
"出生不過三天,我便被丟在了城門口,隻因我面生紅斑,被視為不祥之兆。 師傅心善,將我撿回了戲班。 我便成為了戲班裡最不起眼的一個。"
2025-02-13 17:25:07
玥娘
"我爹是個賭徒,他把家底輸個精光,把我娘送到了債主的床上。 把我賣給富裕人家做了童養媳。 那家少爺是個隻會讀書,不通男女之情的呆子。 眼看他要功成名就,卻仍不願跟我拜堂成親。 我給他喝了一碗迷魂湯,把自己送了過去。 沒想到他卻硬生生將我推開。 「別以為我不知道你在想什麼!你我並不相配,滾出去!」 我擦了擦嘴角的血,拿上賣身契,再也沒回頭。"
2025-05-16 14:40:33
他的情書。
"發現夫君為早已嫁人的公主寫情書時,是我頭一次進他的書房。 從弱冠到花甲,我的武將夫君竟然累計寫下一千三百多封情書。 一字一句中,訴盡與公主未能圓滿的遺憾。 我在他的書房呆坐了一整夜,看透了他筆下的繾綣悱惻。 原來謝玉青頂著門第壓力娶我,隻是所愛之人在皇權被迫嫁人的無奈反抗。 而這四十年裡,我為這場高嫁受盡冷嘲熱諷。"
2025-05-27 13:53:51
設置
  • 主題模式
  • 字體大小
  • 1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