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5章

  晏驕在旁邊看著,心道真不愧是學霸的世界啊,這話要是在外面說,隻怕是個被圍毆的下場……


  臘月十六,晏驕一行人正式啟程進京,不巧偏偏遇上好一場遮天蔽日的大雪,寒風裹挾著冰雪打在握韁繩的手上,眨眼功夫就跟臉一般僵硬。眾人隻好打消了騎馬的念頭,都老老實實縮到馬車裡去。


  龐牧高居國公之位,按照禮制可使四馬並架,馬車自然也是特制的。不僅底部有專門放行李的格子,內部空間也極其寬大,能坐能躺還有馬桶和迷你小書房,坐下十個人綽綽有餘,宛如房車。


  因駕車的全都是高大健碩的青年駿馬,乘坐的又是經過廖無言指導改良過的斜面馬車,跑起來就更輕快了。


  出發之前,晏驕特意從側面看了一下,發現這儼然就是一座移動堡壘!


  聽王公公說,此種馬車京城已然開始風靡,而且不知誰從哪兒傳出來一個雅號“傾車”,豪門望族競相模仿。


  晏驕:“……行吧。”她也算是見證時尚流行的人了。


  北方的冬日百草枯黃鳥獸皆絕,舉目四望唯覺孤寂悽楚,而大雪紛飛雖有野趣,看久了也實在沒什麼好看的。


  廖無言和董夫人琴瑟和諧,言行舉止皆可入畫,宛如一對下凡歷劫的仙人,愛好之高雅,幾乎與動輒圍著篝火烤地瓜的車隊格格不入。


  這對鴛鴦似乎十分享受旅途生活,每天都要攜手坐在車窗後吟詩作對品茶賞雪,以至靈感噴發,出發僅僅三天,兩人就已經做了一本詩集出來。


  最令人發指的是,他們顯然也很注重交際,所以不光自娛自樂,還特別見縫插針的邀請其他人參與。


  如此高強度且深入的文化交流,不僅晏驕望而生畏,就連廖家兄妹也有種被掏空的絕望,於是第四天,廖小公子非常鄭重的帶著妹妹去“陪伴孤獨寂寞”的嶽夫人去了,然後直到旅行結束也沒再回去……


  此般威脅之下,晏驕果斷放棄了找董夫人打聽京城女眷們文化娛樂的念頭,安安分分待在巨型堡壘內拉著龐牧練習擒拿。無奈後者總是假公濟私,非常無恥的借助教學之便行非分之舉,動不動就把人抓住磨磨蹭蹭,非要晏驕繳納“親一口”的贖金才能放人。


  晏驕又好氣又好笑,在他身上拍了幾把,發現觸感跟砸牆似的,龐牧表情還沒有變化,她自己的手先就疼了。


  所謂堅強獨立的現代女性就是不肯輕易認輸,熟知人體構造的晏驕手順著一路往下,嚇得本質上相當純情的龐牧都忘了動手動腳了,“你摸哪兒?!”


  話音未落,晏驕的手就在他柔軟的腹部停住,龐牧松了口氣之餘卻又難免有點遺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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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晏驕斜眼盯著他笑,似笑非笑道:“你松不松手?”


  龐牧一梗脖子,用實際行動作了回答:抱得更緊了。


  兩人額頭碰著額頭,鼻尖摩擦著鼻尖,呼吸清晰可聞,然而氣氛卻微妙的有些詭異。


  “真不松?”晏驕忍笑,“我可要真打了啊。”


  龐牧覺得自己非常有必要向未來媳婦兒展現一下男性氣魄和實力,好叫她清醒的認識到自己能保護她!不然整天這麼沒有安全感,啥時候才能成親啊!


  “你打,我要是皺一下眉頭就唔!”


  然而話音未落,國公爺的身體就瞬間對折,打臉速度空前絕後。


  磅礴的力量從他腹部蔓延到四肢百骸,連帶著眼前似乎都冒了金星。


  突如其來的羞恥、懊悔混雜著疼痛,使國公爺遲遲抬不起頭來,甚至很不得就這麼死過去算了。


  他娘的,他怎麼就忘了,這姑娘壓根兒不是什麼弱柳扶風的嬌弱女子,而是能揮舞著雙鍋以一當十,由此改編的話本至今仍在流傳的巾幗!


  見他腦袋杵在地毯裡遲遲不動,晏驕嚇了一跳,忙撲過去問道:“你沒事吧?我,我沒用全力啊,是不是真的這麼疼啊?快給我看看。”


  “看”字的餘音尚且回蕩在空氣中,就見剛還宛如屍體的國公爺瞬間翻了過來,重新煥發了生機和活力,眨眼間完成躺平、撩衣服、拍肚皮一系列動作,當真稱得上一句行雲流水。


  他非常慷慨的拍了拍線條分明的小腹,攤開雙臂大方道:“來吧,盡管看!”


  晏驕憋了半天,終於忍無可忍的使出殺手锏:擰耳朵,“你不要臉!”


  龐牧裝模作樣的喊了幾聲疼,索性把人往下一拉,結結實實摟在懷裡,舒舒服服的吐了口氣,再吧唧往臉上親一口,心滿意足道:“有你在,還要什麼臉。”


  事實證明,人不要臉真的天下無敵:接下來幾天,擰耳朵的戲碼幾乎每天都會上演,而龐牧就會演技拙劣的認輸喊疼。等晏驕松了手,他立刻故技重施,如此循環往復,非常的樂此不疲。


  以至於到了最後,小六等一眾侍衛一聽見裡頭龐牧假惺惺認輸,就在外頭摸著雞皮疙瘩齊聲嘆道:“大人又發浪了。”


  因暴風雪阻礙,一行人足足走了十天才到,是為臘月二十六。


  龐牧不是個愛招搖的性子,若非禮制規定官員奉旨回京需乘坐相應等級的坐輦,估計他自己就頂風冒雪的騎馬回來了,誰也不驚動。


  可饒是這麼著,望眼欲穿的聖人也提前好幾天就打發人去驛站蹲守,然後直接帶他入城。


  負責接待的使者一路上都在絮絮叨叨的訴說聖人的期盼之情,還千叮嚀萬囑咐,說請定國公直接入宮。


  龐牧看了晏驕一眼,覺得握在掌心的小手又熱又軟,有點舍不得,便從車窗裡伸出頭去與使者打商量,“這個,長途跋涉,衣衫不整,不敢”


  “聖人說無妨,”使者笑道,又意味深長的說,“聖人說了,若是您不舍家眷,不如一同入宮。”


  晏驕:“……你自己去!”


  龐牧:“……”就不能猶豫下?


  晏驕不理他,隻是激動萬分的看著那越來越近的巍峨城牆,最後甚至忍不住冒著嚴寒跳下車來,站在冰雪琉璃世界中仰頭眺望,一時間竟找不出任何恰當的言語來感慨。


  大祿朝一尺約合後世三十一釐米,十尺為一丈,也就是三米一,而眼前這座以巨石壘砌的城牆,少說也在四丈以上!


  一大兩中兩小的五座朱紅城門都極高,金燦燦的門釘在陽光下熠熠生輝。那城牆極寬,上面均勻分布著馬面,架著箭臺,角落的箭樓上筆直站立著許多手持長矛的士兵,正全神貫注的掃視著往來行人。


  想要達到理想的御敵效果,大城的城牆俱都極其厚重,上面甚至可以幾十人並排行走!此時城牆上剛好有一隊穿著甲胄的士兵巡邏過來,整齊的步伐和凌厲的氣勢令人望而生畏。


  南大門正上方是個石頭鑲嵌的匾額,上書三個龍飛鳳舞的大字:


  望燕臺!


  晏驕貪婪的望著那斑駁的城牆上留下的歲月痕跡,呼吸都急促了。


  這並非後世殘存的遺跡,而是真正的,活著的歷史!不親眼看到,永遠都無法體會這種強烈的震撼。


  跟著下車的龐牧看看她,再看看習以為常的城牆,死活看不出有什麼好看的。


  你倒是看看我啊。


  因為到了年根兒底下,歸鄉返京的人多不勝數,聖人特地開恩,允許五品及以上官員及其家眷可以走正門,五品以下的官員走中門,盡量實現分流。


  可饒是這麼著,因官員家眷和隨從數量過多,且多有跟車行李,這些都要一一檢查,三個門前頭的隊伍並沒短到哪兒去。


  見前頭還有一家,使者本要上前調換順序,卻被龐牧一把拉住,“無妨,都到了城門口了,還差這一步麼?”


  天寒地凍的,都著急進城,反正他們車上炭火充足,多等些時候也無妨。何必如此行事,叫外人又多些談資?


  殊不知他體恤旁人,卻偏偏有人要趁過年抖威風。


  “前頭是誰家馬車,拉貨的也敢往這裡來嗎?”忽聽後面一道囂張的聲音響起,緊接著便是車隊隨從的呵斥聲。


  使者聞言大怒,才要使人驅逐,卻見龐牧嗤笑出聲,竟主動迎著聲音來源處走去,“我倒要瞧瞧,是誰這樣大的威風。”


  他身高腿長,幾步就越過馬車,迎面對上後頭語出不遜的兩個年輕人。


  那兩人穿錦袍著玉冠,腰系玉佩價值不菲,分明也是達官顯貴之後,可舉止輕浮、神色倨傲,著實令人不快。


  龐牧微微蹙眉,順勢往他們身後的馬車上掃了一眼,然後在心中冷笑出聲:


  這可真是踏破鐵鞋無覓處得來全不費工夫!


第103章


  這是一架裝飾華麗的傾車, 前面傾斜的車壁並窗框竟都是以象牙和美玉雕刻而成,又以珍珠、翡翠、貓眼、紅藍寶等諸多名貴的寶石精心鑲嵌出花樣, 在日光下折射出令人迷醉的光, 宛如移動的寶庫。


  不僅如此, 待走近之後,還能嗅到空氣中若有似無的沁人幽香, 若要細細去尋時,原來竟是將那窗框掏空, 內中灌以上等好香!


  隻這一架馬車便價值連城,隨便摳下來上面的一顆寶石,就夠一戶普通百姓人家過大半輩子了。而那馬車上打的,赫然就是閔家家徽。


  龐牧打量來人時, 那二人也在打量龐牧。


  但凡在京城界面打滾, 或許吃喝玩樂之外旁的本事沒有,可必要先就練成一副好眼力。


  穿紅袍的才要說話,一旁穿藍袍的就先一步攔住他, 熟練掛上一副疏離而客套的笑容對龐牧道:“實在對不住,我這堂弟急著回家探望親人,失了分寸, 叫您見笑了。在下閔源,敢問閣下高姓大名?”


  見他這般客氣, 紅袍青年忍不住嘟囔道:“就是他家的馬車擋路了,源哥,你何須這樣好脾氣!”


  龐牧嗤笑一聲, 眼中滿是譏诮,“大路朝天,人人走得,此刻不過先來後到罷了,何談誰堵誰?”


  京城的道路擁堵,有不少旅客不耐煩在車上空等,便下來活動手腳,順便見縫插針的百般交際、拓展人脈。龐牧音量不低,一下子就吸引了十數道視線。


  閔源還勉強沉得住氣,那略胖些的紅袍青年卻已按捺不住,“你這話什麼意思?”


  龐牧挑了挑眉,沒有說話。可偏偏就是這幅氣定神闲的模樣,越發令人火冒三丈。


  胖胖的年輕人面上漲紅,眼中帶了戾氣,“你一個說西北蠻音的鄉巴佬,竟敢如此無禮!你可知吏部侍郎閔行勇乃是我”


  龐牧打斷他,故意引逗,“是你爹?”


  胖子一噎,氣急敗壞的喊道:“乃是我嫡親伯父,當心我叫你等一輩子也選不上官兒!”


  周圍頓時響起一片細微的議論聲,那閔源厲聲喝道:“聰弟慎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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