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6章

  • 16

  閔聰似乎很怕他,一聲下去就縮了脖子,隻是口服心不服,還一個勁兒的拿眼睛剜人。


  他見龐牧年紀不大,衣著簡樸,且帶著明顯的西北邊陲口音,估計是邊關兵蠻子。如今仗都打完了,西北苦寒,又沒有軍功可撈,誰能待的下去?肯定是想趁過年來打通關節的。


  正好,落到小爺我手上!


  龐牧哈了一聲,眯著眼冷笑道:“好大的官威!”


  這小子話不中聽,可真要論起來,確實是這麼個道理。


  閔行忠乃吏部侍郎,若單論品階並不算多高,可吏部掌管天下官員調動事宜,對聖人最終決斷也有很大影響。若閔行忠果然從中作梗,想壓制一個沒有根基的外來官員還是很容易的。


  看這小子脫口而出的熟練模樣,想必類似的事情沒少說,而閔行忠,或許也沒少做。


  閔聰還想再說什麼,卻見一個管家模樣的人湊到閔源身邊耳語幾句,後者瞬間面無人色,忙上前死命按住兄弟,才要對龐牧重新行禮,卻見龐牧已經拂袖而去。


  完了!


  閔源本能的追了幾步,卻被一個不知從哪兒冒出來的年輕侍衛攔下,“我家大人不見客,閔公子請回。”


  閔源已經許多年沒有這樣尷尬,他張了張嘴,見這侍衛看自己的眼神中都透了涼意,不由僵在當場,隻覺四面八方射過來的視線中滿是幸災樂禍,大冷天的生生急出來一身汗。


  “你這奴才好生無禮!”閔聰趕上前來,衝小五轉身離去的背影嚷道。


  “住口!”忍無可忍的閔源回身就是一巴掌,低聲喝道,“混賬,你要害死我爹和叔父麼?你可知他身份?”


  胖子見他神色不似玩笑,也顧不上喊疼,終於後知後覺的知道怕了,“身份?什麼身份?”


  如今西北一帶還有什麼名牌上的人物嗎?不打仗的將軍就是個擺設,還不是要對著文官低頭哈腰的討錢。


  隻要是當官的,誰不巴結吏部官員?究竟是什麼人,能叫伯父也這般忌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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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閔源看著他這副模樣,不由越發煩躁,後悔同意去接他回來,“才剛管家悄悄去看了,他乘坐的乃是四駕馬車!”


  說完,他也不看總算回過味兒來的堂弟,心頭漸漸沉重起來。自家叔父連帶著他生的兒女,辦事拖泥帶水,性格急躁魯莽,當真一窩的爛泥扶不上牆!早晚有一天,爹爹會被他們連累死!


  這個年紀,又是這般地位,普天之下也隻有定國公一人了。那廝,可不是什麼好相與的……


  卻說龐牧一行人進了城,他也不再回馬車裡,而是彎腰對晏驕道:“宜早不宜遲,我進宮找陛下打小報告,你果然要去白家住?”


  打小報告這個詞兒還是他跟晏驕學的,如今細細品味起來,倒覺貼切得很。


  隻是最後一句,卻顯的有點委屈。


  都進京了,媳婦兒竟要住到別人家去,這算什麼事兒!


  晏驕抬手拍了拍狗頭,笑道:“白家人已經來接了。成親是大事,我怎好不陪著小白?”


  龐牧哼哼幾聲,翻著白眼道:“反正我就是比不上她罷。”


  晏驕失笑,摸了摸老黑的腦袋,連聲催促道:“走吧走吧,趕緊帶著你家主人進宮去!”


  多大年紀了還撒嬌?再說了,你不也是一樣先去找好基友?


  卻說龐牧一路疾馳,早有小太監在宮門口親候。


  皇宮是內外兩城相套的格局,從外城到內城也有幾十丈遠見他要下馬步行,小太監忙笑道:“聖人親賜定國公宮中騎馬,到內城門再換轎輦即可。”


  龐牧搖頭,正色道:“聖人體恤,我卻不可如此不知分寸。”


  小太監聽後,笑得越發恭敬謙和,“到底是國公爺深明大義。”


  兩人一通疾走,待到了內城,等候的就是老熟人王公公了。


  王公公示意小太監退下,上前行禮,親自帶著龐牧往裡走,“您可算來了,聖人哪天不問個百八十遍的?當真是望眼欲穿吶!”


  龐牧笑了一回,進門之前又跟他小聲說:“驕驕也來了,還特意帶了火鍋底料和各色肉幹,我已派人送到你宅子上去了。”


  東西不算貴重,難得這份情誼熨帖,王公公千恩萬謝,又幫忙打簾子,欣喜地朝裡頭報了一句:“陛下,定國公來了。”


  天色大亮,外頭地上又滿是白雪,可依舊照不透這空曠幽深的大殿。


  牆角的仙鶴銅香爐內靜靜燒著龍涎香,昂首朝天的仙鶴尖喙內緩緩蕩開白煙,如雲似霧,將上方修飾精美的藻井都遮蓋的有些模糊了。


  龐牧暗暗吸了口氣,才要行禮,裡頭就風風火火走出來一道明黃色的身影,一把將他拉起。


  “天闊啊,一別數年,你小子終於肯回來了!”


  聖人也不過而立之年,眉梢眼角還透著青年人特有的意氣風發,一看龐牧進來,當即喜形於色的上前拉著他的手說道。


  他言辭親昵,龐牧不由失笑,眼中亦沁出暖意,“才不過一年而已,陛下言重了。”


  說完使了個巧勁兒推開聖人的手,到底規規矩矩的先行了三跪九叩大禮。


  禮不可廢,聖人待他越是親厚,至少明面上,他就越要守禮。


  行完了禮,龐牧沒有著急起身,隻是仰頭看著這個多年好友,隻覺這富麗堂皇的大殿這般高,這般空曠,越發顯得眼前一身明黃龍袍瘦削,不由嘆了一聲,“陛下比臣走時瘦多了,萬望保重龍體。”


  聖人心頭一震,鼻梁發酸,險些掉下淚來,當下就拉著他的胳膊發了肺腑之言,“你不在,朕連個說知心話的人都沒有……”


  龐牧順勢起身,“陛下乃天選之人,朝堂之中更不乏文武雙全之肱骨,何吝臣一人?”


  “雖有萬千,不及你一個!”聖人長嘆一聲,言辭懇切道,“如今既然回來,就別走了吧。”


  龐牧微微搖了搖頭,語氣平靜卻堅定,“臣在外這段時日也看明白了,眼下雖然四海升平,可遠離朝廷的地方仍不乏漏網之魚,臣願繼續為陛下之劍,斬妖除魔,保天下太平。”


  聖人終於沒忍住紅了眼眶,緊緊抓著他的手憋了半天,感慨道:“放眼天下,也隻有你這樣對我了。”


  他已經不再用朕自稱,龐牧笑了笑,沒糾正。


  行過大禮之後,龐牧也不再堅持,任由聖人拉他坐下。


  君臣一番推心置腹自不必多言,直覺還如當年未分開時那般親密無間,都不覺有些感動。


  人生在世,千金易得,唯有一知己難求!


  聖人又問起他的近況,促狹笑道:“不如就留下別走了,正經的先把婚事辦了!”


  龐牧撓頭,難得有些扭捏,“我得再問問她的意思。”


  聖人詫異道:“天下難道還有不願意被賜婚的女子嗎?你既說你二人情投意合,又何須猶豫?”、


  龐牧正色道:“陛下,話不是這麼說,臣就是個粗人,也不求什麼富貴榮華,隻願得一知心人,自然是不想她受一點委屈……”


  這一番話說下來,聖人也被觸動心腸,不由拍著大腿輕聲嘆道:“天闊果然還是當年的赤子。”


  江山這幅擔子太過沉重,想要挑起來,必須舍棄許多東西。


  都說坐在皇位上富有天下,沒有什麼得不到的,可時候久了,他卻發現自己得不到的東西越來越多。就連枕邊人……


  “罷了罷了,”聖人收回思緒,笑著擺擺手,“你難得回來一次,不說這些沒趣的話,你們自己看著辦吧。路上可順利?”


  龐牧等的就是這話,微微蹙眉道:“其他倒也罷了,隻是聽說朝中有位吏部侍郎閔行忠十分能幹。”


  聖人略想了一回,點點頭,“他確實不錯,雖然是先帝的人,倒還勤勉。隻是有個弟弟十分可惡。怎麼,他可是惹你不快?”


  簡簡單單一句話就透出親疏遠近:聖人連問都沒問,就已先篤定必然是外人生事。


  龐牧搖頭道:“倒也談不上不快。”


  他將城門口發生的事情原原本本說了一遍,又道,“隻是我看那馬車格局規制非白身可用,若果然是閔行忠的……”


  如今國家太平,經濟繁榮,安定下來的人們漸漸開始忘卻戰爭給他們帶來的苦痛,民間攀比奢靡之風又有死灰復燃之態。其實上位者也樂於見到百姓們生活富足,畢竟總比看著大家持續被戰爭恐懼所籠罩的強,所以平時並不過分苛責,但真要追究起來……


  聖人聞弦知意,面色微沉。


  既然是那對堂兄弟共乘一車,閔行忠未必不知情,所以馬車究竟是誰的已經不重要。即便是閔行勇的,他一介白身,哪裡來的銀子?誰又會心甘情願給這麼個無賴白送禮?


第104章


  打完小報告後, 心滿意足的龐牧順勢起身告辭,“天色不早了, 臣再去拜過太後娘娘, 這就要家去了。”然後跟媳婦兒同吃同住, 豈不美哉?


  “不急,我與你同去, ”聖人起身笑道,又拍著他的肩對外頭道, “傳下去,朕要與定國公促膝長談。”


  龐牧:“……還是不了吧?”都是有家眷的人了,各自回家不好麼?


  聖人似乎特別喜歡看他皺巴著臉的模樣,當即哈哈大笑, 扯著他就往太後宮中走去, 邊走邊道:“我聽聞白家丫頭與你那心上人十分要好,如今去了,未必肯放人, 你自己回去也是枯坐。再說,閔家必然會有所行動,到時你豈不是兩難?”


  龐牧渾不在意道:“臣除了陛下還在乎甚!直掛出免戰牌不見客, 待圖白兩家喜事辦完,直接走了不就完了麼!”


  聖人笑著搖頭, “你呀你,還是這般性子。若事情果然這樣簡單就好嘍,且等著吧看!。”


  稍後兩人果然去見了太後, 太後又問起嶽夫人和晏驕的事,龐牧都一一回了,並挑了許多外頭的逸聞趣事和晏驕協助破案的事跡來講。


  太後一生盡享榮華富貴,可從小到大,竟從未出過京城,何曾聽過這樣匪夷所思又緊張刺激的故事?仿佛踏入一個截然不同的新世界,隻是入了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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