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1章

  “等會你要求一個嗎?”半山腰上,江瑟邊用紙巾擦走額頭沁出的汗水,邊問陸懷砚,“寒山寺這裡的平安扣挺有名的。”


  陸懷砚反問她:“你每年都要來這裡求平安扣?”


  “讀大學之前我媽偶爾會同意我不來,考上大學之後就不行了,我要是不帶個平安扣回北城,她會擔心到睡不著。”江瑟說著便笑了,“我媽媽特別信這個。”


  陸懷砚也跟著一笑:“那我入鄉隨俗,跟你一起求一個。”


  今天是長假第二日,來這裡求平安扣和算姻緣籤的人比往常都要多,才八九點的光景,大殿門口已經排了兩條長龍。


  江瑟正要朝龍尾走去,陸懷砚忽然叫住她:“不用去大殿,我們從後殿進去。”


  他說著便輕車熟路地朝後殿走,一看便知不是頭一回來寒山寺。


  寒山寺的後殿不對外開放,江瑟若有所思地望著陸懷砚的背影,抬腳跟上他。


  後殿這裡就隻有一個小沙彌在,比起前殿的吵雜,這裡清淨得多。


  小沙彌同陸懷砚顯然是熟人,見到他便微笑著喊一聲:“陸先生。”


  陸懷砚頷首應道:“我和我朋友過來求平安扣。”


  小沙彌連連應好,拿出兩張黃色的符紙叫他們寫上農歷年的出生時辰,“住持就在前殿,我順道請住持給你們開開光。”


  小沙彌一走,整個後殿便隻剩下他們兩人。


  檀香嫋嫋,木魚聲聲。


  江瑟那些浮動的異樣思緒在這一刻緩慢沉了下來。


  “你常來寒山寺麼?”她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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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常來,但跟這裡的住持有些交情,寒山寺這幾年的修葺費用都是陸氏捐助。”陸懷砚同她耐心解釋,“我母親倒是會經常來這裡,寒山寺往後的那片竹林就是她住的地方。”


  幾分鍾後,去而復返的小沙彌捧著兩個裝著平安扣的八角盒回來。


  江瑟還是頭一回這麼快便求到平安扣的,統共不過十來分鍾時間,從前餘詩英帶她和大姐、小冶來的時候,每回都要耗費一兩小時。


  他們原路返回,出了後殿,陸懷砚便說:“時間還早,我帶你去竹林走走?”


  江瑟望了眼天色,太陽斜斜掛在枝頭,連光都是柔和。


  九點都還不到,的確是還早。


  “那不是你母親住的地方嗎?”


  陸懷砚說:“她這兩天和我繼父去參加一個地質勘探的活動,四號才回來。”


  江瑟不說話了,就靜靜看著陸懷砚。


  他們站在後殿外頭的長廊裡,樹蔭濃鬱,幾縷薄光穿過層層疊疊的枝葉落了下來。


  浮動在光裡的細塵就像江瑟此時充斥在心髒裡的情緒,起起伏伏。


  他主動得太過明顯。


  仿佛絲毫不在意她會看破他的心思,光明磊落地將他對她的意圖表露出來。


  “陸懷砚。”


  這一聲“陸懷砚”叫出聲,江瑟忽然就有種今夕何夕的荒謬感。


  兩天前的夜晚,她還客客氣氣地叫他“小陸總”的,現在居然連名帶姓地叫人了,語氣還帶點兒理直氣壯。


  陸懷砚站在木階梯上“嗯”了聲,沉靜而耐心地等著她下一句話。


  江瑟望著他藏在鏡片後的寒潭似的眼,一字一句地問:“你是在追求我嗎?”


  陸懷砚又是輕淡的一聲“嗯”,隻不過這一次,笑意攀上了他的眉梢。


  “我是在追求你。”


  江瑟抿了下唇:“我們隻見過五次面。”


  陸懷砚輕輕笑了一聲:“六次。七年前,我們在Eton的一家小餐館見過一面。那一次,你請我吃了一盒炸魚。”


  是他……


  久遠的記憶慢慢復蘇,江瑟被他這句話帶入了那個夜晚。


  當時他進來時,店裡的燈已經暗下一半。


  他人站在光影裡,江瑟隻瞥見一張模糊的側臉。


  “我以為你也是從國內過去的遊客,想著你或許隻會去那家炸魚店一次,便分了一盒給你。”江瑟目光落在他鼻骨上的金絲眼鏡,“你那時沒戴眼鏡。”


  陸懷砚輕笑:“是因為戴了眼鏡,所以在酒店那晚才沒認出我嗎?”


  江瑟在英國時根本就沒細看他的長相,隻當做是萍水相逢的陌生人,直勾勾盯著一個陌生人看臉本就是件不禮貌的事兒。


  然而這一瞬,眼前的男人與那晚出現在炸魚店的男人漸漸重合了。


  關於那一晚的記憶再不是旅程中無關緊要的一帧。


  來自未來的相遇給那一晚賦予了新的意義,而那一晚的偶遇又給後來的所有相遇添了點說不清道不明的宿命感。


  江瑟沒答他的問題,轉而問他:“我找你做目擊證人時,你是不是認出我了?”


  “是。”


  “你會幫我也是因為認出了我嗎?”


  “嗯。”陸懷砚依舊是坦蕩從容的口吻,“如果田光糾纏的人不是你, 那晚的事我會交給別人去處理。”


  “田光被革職,‘京勤’的那幾名員工會出來告田光,也是你的手筆?”


  陸懷砚淡淡“嗯”一聲。


  江瑟定定看了他兩秒:“你是從什麼開始的?”


  陸懷砚又笑了聲:“開始什麼?”


  他直白地問出口:“開始喜歡你?還是開始想要追求你?”


  江瑟不應話。


  陸懷砚目光緩緩掃過她清澈的眉眼,說:“江瑟,在莊鶴場子遇到的那晚是我遇見你的第三次。事不過三。”


  如果說七年前的初遇隻是叫他記住了她,酒店的重逢叫他生了悸動,那麼在酒吧的第三次相遇徹底叫他起了想要她的心思。


  愛上一個人或許需要時間去慢慢沉澱,但喜歡一個人往往是一瞬間的事。


  這姑娘的性格禁不得逼,太過強勢的追求隻會叫她厭惡。


  他本是想徐徐圖之的。


  偏偏從歐洲回來的第一晚又遇見了她。


  喝下她遞來的那杯“秋釀”後,他不想再等了。平生頭一回這麼急躁,像是初初墮入愛河的毛頭小子。


  一句“事不過三”將他骨子裡的霸道和強勢展露無疑。


  江瑟抿了下唇,又聽見他說:“你不必急著答應我,等回到北城,我們會有更多的接觸,你可以慢慢考察我。”


  江瑟問他:“什麼樣的接觸?”


  陸懷砚說:“盛啟與弘盛的項目,由我來主導。未來至少一年的時間,作為甲方的我和作為乙方的你會經常碰面。”


  難怪盛啟那樣財大氣粗的公司會給初出茅廬的弘盛遞來橄欖枝。


  江瑟抬起眸子:“你故意的。”


  陸懷砚緩緩一笑:“嗯,我故意的。”態度坦蕩得叫人生不起半點厭惡。


  江瑟又聽見了心髒怦然跳動的聲音。


  空氣裡彌漫著淡淡的檀香和一絲清淺的沉香氣息。


  浮動在光霧裡的細塵被早秋的風緩緩吹落。


  塵埃落定的瞬間,她緩緩彎下眉眼,說:“你帶路吧,那片竹林,我想去看。”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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