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1章

要下車時,林平把心裡默念了一路的話道出口:“你結婚了。”


唐辛點頭,視線垂下時瞥見指間的戒指。看來,戴著也有好處,會省掉一些麻煩。


那天從醫院醒來就發現了,礙於石玉在,又因為還有個兩年之約,便一直戴著沒有摘掉。


坐在身旁駕駛位的人又說:“聽說,你要離婚了。”


唐辛大方看回去,把他從五官到肩膀,從胸口再到扶著方向盤的手看了個遍,微笑著說:“是。”


學藝術的男孩子和石玉不同,氣質上沒有一絲相似之處,非要挑出來個能類比的,可能就是那雙手了,挺漂亮的。


來自心儀女性的注視使林平忽然緊張,磕磕絆絆說:“我,我喜歡你。”


“謝謝。”


她回得簡單又從容,就像聽過無數次,早已經有了爛熟於心的應對方式。


林平便說不出下一句來,想了很多,真到單獨面對面時依然說不出更多。


不是第一次向女孩子表白,卻表現得不知所措。林平勸自己這沒什麼可不好意思的,雖然她還沒離婚但是快了,華人學生間這早已不是什麼秘密。


喜歡唐辛的人不在少數,但是能出現在她身旁的寥寥無幾,前面幾年就是那個江陽,後來形同陌路。不知道兩人之間發生了什麼,有心的人都能看得出來。


林平算是守望時間最久的,家境也最好,自信是有的,仍是免不了羞恥心帶來的膽怯和猶豫。


唐辛捧起彩蛋朝他搖了搖,又說了聲謝謝,餘光看到從家門外走過來的身影,籠罩在純黑色的傘面下。


林平也看見了,直至人到了車門邊,收回視線看回到唐辛臉上。這回沒再結巴,順暢地表達:“唐辛,我可以約你吃飯麼?單獨的,沒有同學們一起那種。”


笑著的眉眼依然,手往車門上伸,剛好外面使力將門拉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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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辛這才說:“再約。”


說的是意語,又輕又快。


說完便抱著彩蛋下了車,投身於傘下。


石玉攏過她肩膀帶到自己身旁,兩個人一起朝著家門走過去。


男人穿的是雙居家拖鞋,一身居家休闲裝扮,夜色中黑得如同他手中的那把傘。女人踩著系帶高跟鞋,淡粉色的波點連衣短裙,盤起的發髻上別著一頂鮮花制成的復活節小禮帽。


高跟鞋一步一搖地向前款擺,步子邁得不算小,卻是抬得高落得慢。


拖鞋慢步走在旁邊,手從肩頭落在腰際,忽然偏頭低聲問:“多大了?”


唐辛回:“二十五。”


難得她反應快一回知道他在問車裡那位,說完又有些拿不準,想說可能吧,心思一轉變成:“我同學,當然和我一樣。”


石玉低笑,額頭低下來,幾乎碰在她頭頂的花朵上,悄聲說:“還有倆月,你可就二十六了。”


“對呀。”唐辛也笑,揚起臉來望著他,下巴抬得高高的,“這麼說,他還比我小一些,真好。”


深夜,陰雨,傘下更是暗淡無光。


兩人停在家門前,把僅有的窗後燈光都遮住了。


石玉直身退開,唐辛半側著臉,眯著眼睛斜睨他。


兩雙眼睛都帶著笑,誰也沒退讓,對峙似的。


雨聲輕輕落在傘上,落於周身,唐辛聽得漸漸心煩又心慌,晚上的酒喝了不少,頭忽然有點暈。


腳下一軟,手肘被他握住,彩蛋一下子摁到他腰間。


脫掉高跟鞋,提在手裡,唐辛眨了眨眼倏地圓睜,質問:“你怎麼還沒走?飛機壞了?”


第256章 成熟


石玉不答反問:“不喜歡,怎麼還讓他送你回來?”


一整晚唐辛的心情都特別好,沒被他這一句話扎到。


他說得對,她不喜歡他,怎麼還讓他送自己回來呢?


可能是想試一試,或是因為酒喝得有點多,唐辛努力回想,都是,又都不是。


不過就是搭個順風車,哪有那麼多的為什麼。


她不需要給自己找一個理由,更不需要給他理由。


唐辛撥他的手,瞥見路邊未開走的車止住動作,高昂起頭問:“你怎麼知道我不喜歡他?”


“你不喜歡這樣的。”石玉說著手向上翻,託住她的手,拇指抹過戒面上的小半圈紅寶石,又捏著指尖往燈光下去看。


唐辛也隨著他的視線看過去,一半光暈一半陰影更顯得寶石透亮濃豔,是極品,但是顆粒極小,算不上多珍貴,哪怕加上名師的設計費於石玉來說也不過是個再尋常不過的小玩意,不值一提。


他手上倒是時常戴著,此時與她的交相輝映,雨夜中竟覺出幾分纏綿繾綣。


唐辛手一收反捏住他的手指,踮著腳,偏頭,“我喜歡什麼樣的?”


她在挑釁,腦袋幾乎枕在他肩頭。


再往前一點點,就碰到他的臉了。


妝容精致,眼角帶著些許微醺的醉意,被鮮花襯得嬌嫩又年輕。


細看,帽檐上還藏著兩隻粉嫩的小兔子耳朵,毛茸茸,軟塌塌,要立不立要垂不垂的,讓人想要撥弄一下,要不是離得近還真沒看出來。


“石玉?”唐辛等不及,輕聲催促:“我到底喜歡什麼樣的?嗯?”


眼前的男人應聲垂眸。


唐辛從他笑著的眼中竟然看到自己,小小一個,晃呀晃的。


他扶穩她,託高,俯首貼面,“唐辛,你要是想演戲給別人看就認真一點,要不然觀眾等不及可就退場了。我不至於把你推開,畢竟還沒真離婚,配合你一下也不是不行。”


聲音低到她努力用耳朵去貼近嘴唇,聽清楚了,“嗯”一聲從他臉頰掃過去,觸碰在似笑非笑的唇角。


嘴唇相貼,眼眸相對,悄聲地問:“這樣?也能配合?”


有隻手捏在她的兔子耳朵上。


她沒聽清他說的是不是能,隻覺得眼前一黑,如有星光在閃。


這種下雨的夜晚,哪裡來的星星,傘面黑得比夜色還深。


吻得輕,那隻手也是,緩緩移到她的耳垂輕輕揉捏,揉得她眼睛都快閉上了。


吻了好一會,吻得她頭暈眼花,聽見汽車發動的聲音。


緊接著碎裂聲響起,彩蛋砸在腳邊。


光著的腳丫下意識閃躲,相繼踩在他的鞋面上。


男人的手平壓在她背後,沒使力人就靠上去了。


勾在他頸後的手臂一下子收緊,另一隻手也搭上去,提在手裡的高跟鞋晃悠著敲打在他背後。


他在她腰側捏了一把,她扭了下身子,唇齒勾纏退不開,硬是擠了句話出來,“什麼樣的?”


他讓她閉眼,她偏不,緊盯著他。


他在她唇上輕咬一口,低回的笑聲先將她籠罩住,“成熟的。”


她張著嘴咬回去,咬著不放,得意地笑,“你這樣的?老的?”


特別快樂,雙眼放光,眨呀眨的,朝著他看,試圖分辨他眼中的是或不是。


他是有多自信?


自信到認為她喜歡他?


她是有多不開眼,那麼多年輕的熱情的追求者,偏要去喜歡他?


好像是“嗯”了一聲,唐辛沒聽清,正使力把人推開,幾步跑進家門,將要關上時留了道縫隙,對著站在外面的人說:“有本事,你就進來。”


砰一聲關上,鎖住。


隨手將鞋丟在一旁,悄悄地閃到窗邊去看,剛好對上一雙眼睛。


石玉撐傘站在她對面,隔著扇窗,手指輕輕點在窗上,如同戳在她臉上。


唐辛猛地往後一縮,反應過來他進不來,剛要笑,眼睜睜看著他一步步走回到門邊,手指頭按在指紋鎖上。


這可真是太氣人了,他竟然未經她的允許私設了自己的指紋密碼。


真是當成他自己的家了,想來就來,想走就走,來去自如連個招呼都不打。


唐辛回身就跑,咚咚跑上樓把自己鎖在房間裡面,緊貼著門板捂住胸口,喘了好一會才順過氣來。


聽到外面的腳步聲不遲疑不停留地走過去了,才徹底放下心來。


……


第二天早上,唐辛迷迷糊糊聽見小孩子的笑聲,就像夢中一樣笑呀叫呀沒個停歇。


翻身再睡,一覺睡到中午。


起來一看,家裡空蕩蕩的,人已經走了,留了個阿姨給她。


阿姨做了小餛飩給她當早餐,現在成了午餐。


外面的雨早就停了,唐辛聞著熟悉的香味看著窗外,死掉的那棵玉蘭竟然重生了?


數了又數,確實又長出來了。


阿姨煮好了餛飩放在桌上,見她傻愣在窗邊不動,解釋著說:“昨兒晚上吃了晚飯,爺兒倆就給種上了,剛好趕上下雨,先生說再種一回試試,沒準兒能活。”


唐辛不知道這一棵能不能活,忽然覺得空落落的,家裡太安靜了,連外面風拂過樹葉的聲音都能聽見。


原來,葉子也會笑。


笑得特別輕,嘲諷似的,還會聊天呢,悄悄話一句接一句,沒完沒了。


突然特別想把它們全都砍了,讓它們把嘴閉上。


阿姨讓她吃飯,唐辛坐過去,用勺子撥來撥去,撥了個人影子出來,石墨問她幾點回來。


昨天夜裡,她應該跑到他的房間去就好了,還能摟著再睡上一覺。


再見,不知道是什麼時候了,最快也要到下個月了吧。


再見,是在五月份的上京。


熱得要命,唐辛問石玉能不能下個月讓兄弟倆去她那邊,至少涼爽舒適一些,石玉義正言辭地拒絕:“說好了在家裡見,不要改。”


說得她啞口無言,又覺得氣悶。


他忙的時候隨手就把孩子往她那邊一丟,現在闲了卻讓忙於學業的她兩邊跑。


怎麼會有這麼惡劣的男人……


離婚,是應該的。


第257章 說謊


熬過了五月還有六月,唐辛嫌熱,耍賴不想過去,石玉隔著條電話線呵了聲笑:“隨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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