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6章

兩個人都愣住,車都停住了。


她吶吶不能成言,他又伸過手去幫她理好頭發,拇指在耳朵尖輕輕摸了一下。


她想張嘴,仍覺找不到合適的詞,他倒是先開了口。


“今晚住在酒店,可以麼?”


唐辛這才揚頭與他對視,順著他的話茬想了想,心裡說:不然呢……都這個點兒了,除了酒店還能去哪兒。


石玉見她不語,也沒異議,把車轉過來靠牆邊放好,拉著她胳膊站遠幾步。


點了支煙問她:“來一口?”


唐辛不喜歡他的煙,滿臉的拒絕,又有些躍躍欲試。


他便站過去立她身旁,拇指和食指捏著煙往她唇邊送,另一隻手握在肩頭。


快碰到嘴唇時說:“湊合來一口,到了酒店給你雪茄。”


唐辛剛想說“不用”,過濾嘴碰到了張開的唇上,便吸了一口。


眼一抬就看見他在笑,滿眼的笑,隻一眼便朝著車裡熟睡的小哥兒倆看過去,不再看她。


好像她再說什麼都不合適,也不想說了。


剛才還身處極其喧鬧的球場,周身充斥著震耳欲聾的聲浪,轉眼到了街市,分明人多熱鬧,路上還有車來車往,卻在這種強烈的對比下顯得瞬間安靜下來。


雨滴一落,再轉到這條略顯昏暗的小路上,更覺得靜,就好像連心跳聲都能聽見。


就好像,煙絲被燒灼時都有聲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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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好像,他看向她時,也有聲響。


可是他看著孩子的時候,整個人都是安靜的,她能從他側臉的眉梢和眼尾看到明顯的笑意,還有喜愛。


原來,他的眼尾在笑起來的時候有淺淺的細紋。


她突然好奇,他的那些喜愛,是不是就在那些時而顯現時而隱藏起來的紋路間。


所以他在看人的時候很少笑,雖然給人的感覺像是在笑,細看卻從來沒有,隻是一種表象。


唐辛後來觀察過,他在有些人面前刻意展現溫和微笑時,那些細紋從來沒有出現過。


她也像他那樣看著石墨和石砚,睡得特別安然,哪怕下著雨,在陌生的城市,偶爾有人經過,依然睡得香甜。


如果湊近了聽,應該在打著小呼嚕吧。


他們倆應該是真的累了,也是真的太開心了。


她也挺開心的,說不出為什麼,也許是因為有他們兩個在,不管在哪裡都會開心。


身旁的人忽然問她:“還抽麼?”


她搖了搖頭,發現一支煙已經快要抽完,他正走到路邊的垃圾筒旁捻滅。


走回來時,停在她面前。


她仿佛又聽見什麼聲響,很細微的噼啪聲,滋滋啦啦如同火苗。


他的手伸過來,她以為頭發又亂了偏過頭去想要自己整理,那隻手溫暖地貼在她臉上。


“石玉——”


剛一開口,那雙帶著笑的眼睛忽然到了面前,特別輕“嗯”了一聲。


吻,落在她唇上。


第309章 羅勒


酒店明顯是提前安排好的,兩個人推著車直接坐電梯上樓。


到了房間門口石玉停住腳步,揉她的頭發,手指穿過被小雨淋得半潮的發絲,若有似無輕觸在她腦後。


唐辛緊盯著他,嘴唇動了動把要說的話咽了回去。


他一手打開房門,一手揉捏著她的後脖子往裡面送,從他面前經過時輕聲說:“記得把頭發吹幹了再睡。”


累極時唐辛總是洗完澡就上床,頭發隨便一擦任由它們半湿不幹,睡醒了又要叫頭疼。


兩個人一起洗完澡後石玉幫她吹過幾次,很是知道她這個壞習慣。


她以為今晚要住在一起,就像每一次那樣,一路走回來時還在想東想西怕這個又擔心那個,原來不是。


兩個人隔門而站,石玉問:“要留一個給你麼?”


唐辛看過去,他已先一步抱起石墨,示意她把門大開,抱著便往裡面走。


唐辛不敢跟過去,門外面的車裡還有個仍然在睡的小石砚,很快石玉就出來了,關門前說:“晚安,做個好夢,睡個好覺。”


她恍如已然入夢,還是個很好的美夢,看著他推著石砚走進斜對面的房門裡面。


……


第二天去參觀了著名的主教教堂,還有航海家哥倫布的故居。


很明顯,小孩子不熱衷於教皇,對航海家更感興趣。


唐辛跟在一旁聽石玉給石墨講解,突然發現他的安排都是有順序的,比如在來到這裡之前,他曾帶著石墨在海上航行過一段時間,此時再講起來,父子倆便有了探討的意味,哪怕小孩子說的話很幼稚,石玉總能接著他的話茬再說上幾句。


她仔細地聽著,就不奇怪為什麼石墨會這麼喜歡他爸爸了。


他的爸爸可從來不覺得他是個幼稚的小孩子,他爸爸眼裡的石墨超級厲害,會提出很多大人都不會提出的問題,就連爸爸都從來沒想到過,真是了不起,然後兩個人再一起去尋找答案。


答案從來不是直接告訴孩子的,而是一絲一縷地引導著,推動著,鼓舞著,讓石墨自己去理解去發現,然後把答案親口說出來。


別說石墨了,換成是她也會開心的。


在石墨面前,他是父親,又不是,更像朋友,或是一個牽著他的小手一起去尋找有意思的事物的玩伴。


他不在乎什麼父親的權威,也不在乎他在兒子的眼裡是不是什麼都懂,他更在乎他的兒子是不是滿足和快樂。


這一對父子,好像和她曾經認知中的父子都不一樣。


現實中更多的是,孩子要在父母那裡不斷地獲得認同,石玉和石墨卻恰恰相反。


隨著每一次認同的日積月累,石墨自然越來越喜歡他這個爸爸。


孩子隻是小,從來不傻,當石墨被他哄得無比自豪地大笑時,總會悄悄地拿眼睛去瞅石玉,然後會更加摟緊他的脖子表達他對父親的喜愛和崇拜。


原來,他對爸爸的喜愛不是沒有緣由的,不僅僅因為他是爸爸。


唐辛以前覺得她的爸爸是這個世界上最好的爸爸,現在,石玉可以和她的爸爸並列第一。


一天的行程很簡單,就這麼兩個景點外加三頓飯,悠闲的慢節奏很適合孩子,也適合唐辛,因為有一餐是她超級喜歡的羅勒。


說來奇怪,唐辛不喜歡意式美食,卻獨愛羅勒,羅勒青醬可以白嘴吃,意面也隻吃青醬的。


喜歡到她常用的洗手液和護手霜都是羅勒味道的。


有一次石玉早起時用了她的洗手液,發現是她身上偶爾出現過的味道,順手就連護手霜都抹了一下。結果到了下午還能依稀聞見,都不知道已經洗過多少次手了,那股味道一直在。


後來唐辛都對他說:“你今天……很香。”


這樣說的時候還用力地吸了一下鼻子。


石玉逗她:“你的狗鼻子也有不靈的時候,不是你自己身上的味道麼?”


她這才知道是怎麼回事,抓著他的手又聞了聞,搖著頭說:“同樣的香水,在不同的人身上,會產生不同的反應,味道自然不一樣,聞不出來很正常,這和我的鼻子有什麼關系。”


原來如此。


後來石玉特意照著她這款護手霜去買了一瓶同品牌同款味道的香水,分別噴在兩個人的身上,從上到下地貼著聞了一遍又一遍,以此證明她說得對。


唐辛被他弄得特別無語,累到筋疲力盡時發誓再也不要喜歡這個味道了,就連洗手液都放棄使用了,隻有護手霜持續在用,因為總是用不完,手邊總有,會習慣性地隨手放進包裡。


因為石玉喜歡這個味道,會在她的護手霜快要用完時換上一支新的。


香水什麼的不重要,可以選擇的種類很多,不同心情、不同場合會選用不同的香型,他自己也是這樣的,女孩子應該更是,無需強求。


但他喜歡唐辛的手上有這個味道,尤其是有風的時候,會若隱若現從他的鼻端飄過去。


或者是她的手放在他身上時,總能想起那一天,他們倆全是這個味道的,就連房間裡的空氣中湧動的都是這個味道在他們倆身上所產生的不同反應。


唐辛吃得很開心,還買了一罐羅勒醬,可惜的是離開這裡可能就再也吃不到這一家的味道了。她都已經把味道留存在記憶裡了,除非再來,不然應該沒有現實與虛幻相碰撞的那一刻了。


石墨會說:“再來就好啦。”


哪兒有那麼容易。


有些地方,一輩子,可能隻到過一次。


有這一次,已經很幸運了。


臨走時,店老板送給她一包種子,說是可以長出羅勒,唐辛特別開心地收下並且表示了感謝。


聽說很容易種,容易到隨便往土裡一扔就能長出來。


唐辛不大相信,她是植物殺手,小時候能把她爸爸種的死不了給弄死。


給石墨弄那些苔藓也是,後來才知道苔藓那玩意就是養不久,要常換常新,她才變得心安理得。


石墨拍著小胸脯保證:“媽媽,我來,我能行。”


信誓旦旦的樣子特別像個小小的男人。


她便把種子交到他手裡,倒也沒說什麼等著吃之類的話,萬一也種不活呢,別給孩子壓力。


石墨珍而重之地放在自己的小書包裡,背在身後,又把牽引繩交到唐辛手裡,說:“媽媽,你拉好我,隻要你不松手,種子就會自己長出來喔。”


唐辛被他逗得笑出眼淚,到底是誰教他的呀,怎麼這麼會。


他才四歲多一點,等以後長大了可怎麼辦,得有多少小姑娘被他給騙到。


突然間想起個名字,笑笑。


不知道石墨還記不記得這個可愛的小姑娘,他可是說過要和笑笑結婚的。


再一看,石墨穿著昨晚買的那身連體裝,背影小小的,走起路來還帶著孩子氣的搖搖晃晃。


他說的話,又怎麼能當真呢,還隻是個這麼小的孩子呀。


第310章 認識


驚喜總是突然之間出現的。


又有時,喜憂常伴。


當晚石墨要求住在一起,理由很簡單,他不想醒來時隻看到媽媽或者爸爸,他要全部。


是誰說的小孩子才做選擇題,大人全都要?


石墨這個小大人才是全部都要的典範,一年中的三百六十四天比誰都講道理,就這一天鬧得無法無天,痛哭流涕的樣子讓唐辛簡直不敢相信這是他能幹出來的事。


她以為石砚的大哭大鬧已經是小孩子的極限,見到石墨也這樣時才知道什麼叫強中自有強中手,真是親生的兄弟倆,不分伯仲。


她這樣說時,石玉直笑,她問他笑什麼,他搖著頭說:“還是分的,伯仲有序。”


這種時候跟她玩什麼文字遊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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