聲音輕,距離近,學校還沒有開發計劃,對方也是偷偷溜進來的。
孟澤的獨處世界被破壞,他還有一種被人入侵領域的不愉,他準備離開。
接著,又傳來“啪”的聲。
有人叫他的名字:“孟澤。”尾音藏笑。
除了李明瀾,還能是誰。
她嚼著口香糖,剛才的兩個聲響,是口香糖的泡泡破了,她問:“你在這裡做什麼呀?”
她不知是什麼時候跟過來的,孟澤不想和她做沒必要的交流。
她嘟起唇,又吹了一個大泡泡。
他等著泡泡破裂,糊到她的臉上。
然而,沒有。
她“咻”一下,把泡泡吸回去,對著他彎唇一笑。
光影斑駁,這一刻,如果孟澤手上有相機,他也許會按下快門,這是出於對攝影的喜好。
李明瀾的五官不是豔麗那一掛的,相反,她俏皮甜美,笑起來能偽裝天使,不過對著他,她似乎總能弄出幾分風情。
陽光灑在藍白校服,她在林中像一個空降的妖精。
僅僅是像。
真正的李明瀾有多煩,孟澤不是不知道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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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走出小樹林。
他當李明瀾是空氣,輕飄飄的空氣,也能在他的耳邊卷起風來,疾風驟雨一般。
孟澤到教室,用耳機塞住耳朵。
勁爆的搖滾樂震耳欲聾,世界反而清淨。
今天的最後一堂課,班主任讓同學們自習寫作。
李明瀾跟闲下來的人一樣,東張西望,一扭頭,看看孟澤的作文卷。
他一個字都沒寫。
她嘆氣:“唉!我們都一樣。”
不一樣,他是不想寫,她是不會寫。
李明瀾的嘆氣仿佛是從丹田而出,極富感染力。
馮天朗跟著她長嘆:“我們後排什麼時候能來一個思路敏捷的同學,為我指點迷津啊。”
周璞玉更換了筆芯,將舊的那一支飛到後面這一桌:“你努力考一個好名次,跟老師說把座位調到前面去。”
馮天朗摸一下腦袋:“我太高了,坐前面會擋後面人的視線,早早長到一米八,看來不是件好事。”
孟澤傾身向同桌:“考好了就能申請調座位?”
“你還不知道我們七班的規矩吧?我們班的關系戶都安排在這裡。”馮天朗的手指點了三下,暗示倒數三排的意思,他又指一指前面,“班長、副班長、學習委員,不都在前面幾排嗎?”
李明瀾又回頭:“孟澤,你要換座位嗎?”
孟澤可以爽快給她一個回答:是。
但他懶得說,既然已經是最後一堂課,他收拾書包,提前走了。
周璞玉驚嘆,和李明瀾說:“這新來的轉學生比你還囂張。”
“連班主任的課都敢早退,他遲早再去老師辦公室。”李明瀾提筆,寫下了作文的第一句話。
「我們不願被時間奴役……」
之後,另一個逃課的人來了,孫境站在七班的窗外,慣性動作是抬下巴。
李明瀾拿著報紙出去:“喏,這個。”
孫境隻見滿眼的英文字母:“果然頭疼。”
她直笑:“英文情詩多浪漫啊。”
他收下了。
*
孟澤上次的翹課有過非常體驗,這天他沒有直接回家,去校門口的飲品店坐了很久。
他點了一杯甜度爆表的熱奶茶。
他的味蕾給了這本東西一個差評。
不是所有的甜都和那天的雪媚娘一樣恰到好處。
太甜的,一沾牙就膩。
太淡的,散不去他舌尖的澀。
孟澤在放學之後又坐了十來分鍾,猜測這時候萬無一失了,才回去。
剛到家,他收到舊貨店老板的短信:「那本雜志到貨了,隻有兩本。」
言下之意是催促孟澤盡快購買。
這可能是營銷話術,但雜志是去年夏天發行的,回收不容易。
孟澤連書包也沒放,又出去了。
舊貨店老板今天看到的人影一站到簾子外,就進來了。
老板見多了這樣地少年郎,一回生二回熟,成長速度驚人。
老板從一沓雜志裡拿出一本,隨意翻了翻:“是這本吧?”他翻到的那一頁正好是白襯衫模特。
因為這本比王輝的那本要新些,襯衫顯得更白。
老板說:“你來得早,否則過兩天又要沒貨了,不知道為什麼啊,這一期雜志是很搶手。”
孟澤接過:“謝謝老板。”
*
天完全黑了。
父母工作忙碌,加班到八九點鍾是常有的事。
孟澤索性在小區外的快餐店吃了飯再上去。
孟父已經回來了,又是系著圍裙在廚房忙活,他聽見開門聲,出來問:“今天放學這麼晚?”
孟父覺得晚自習也是個拼搏的好機會,但兒子從不上晚自習,雷打不動。
這時卻聽兒子說:“老師在晚自習課分析題目,我就多留了一會。”
隻要是和學習有關,孟父就贊成。
孟澤回到房間,關上門,打開書包,第一眼見到雜志。
和試卷差不多大小,但因為硬皮裝,立得筆挺。
對攝影,孟澤沒那麼多墨守成規的理論,他更傾向以放松的狀態感受“美”,他半靠在床,亮了臺燈。
雜志上,吸睛的都是比基尼美女,那位襯衫哪怕在這一頁綁了襯衫,到了下一頁,還是以比基尼亮相。
孟澤看完了這本雜志的所有,還是回到這位模特穿襯衫的那頁。
一個“美”字也是五花八門的,有香豔婀娜的直白刺激,也有若隱若現的欲說還休。
他的目光停在白襯衫。
隻看這臉,和李明瀾有七成相像。
他想到李明瀾今天到小樹林的那一幕,大自然能把一個喧鬧的人襯得出塵,全憑光影。
臺燈的光投下來,在雜志上照出一道道反光。
他捻起這一頁,向左向右。
臺燈的光從模特的後腦照下,斜向下巴。
光將模特的臉和身分離,他隨意彎起頁角,因為角度的關系,兩頁拼成一頁,模特的側臉嵌進下一頁脫下襯衫的玲瓏身子裡。
孟澤的手定住。
乍看,像是李明瀾穿了比基尼。
門外響起敲門聲。
孟父喊:“孟澤,我洗了水果,出來嘗嘗。”
孟澤合上雜志,快速地塞到被子下,他從書包裡拿出試卷,鋪在書桌上,才去開門:“爸。”
孟父的左眉挑起:“在做作業?”
“是啊。”孟澤靠著門。
孟父進來,把果盤放到書角,避免果盤的水珠濺到試卷:“這是同事送的草莓,很新鮮。”
孟澤點頭。
“對了,還有個事啊……”孟父張嘴就要說,又轉了個彎,“我現在先不告訴你。”
孟父沒有在兒子臉上見到好奇之心,摸了一下鼻子:“你媽這兩天很晚才回來,我也暫時瞞著她,等她忙完了,同樣給她一個大驚喜。”
既然提到母親,那麼,孟澤也藏了一個對父親來說是大驚嚇的事。
“你空了,嘗嘗草莓,還有啊,注意勞逸結合。”孟父關上門。
孟澤掀開被子,正要把雜志放到抽屜,見到桌上那本比A4還大的歷年高考真題冊。
他把雜志放在題冊下。
真題冊在上,所以,高考更重要。
第13章
第二天,孟澤出門前打開鞋櫃。
孟母的拖鞋還在那裡,她一夜未歸。
孟父的嘴角沾著牙膏泡沫,從浴室出來提醒:“也許,今天你們學校就會給你驚喜了。”
“爸,我上學去了。”孟澤關上鞋櫃門。
早讀課的教室,一切如常,孟澤做作業,李明瀾抄作業。
當班主任堆滿笑容進來時,李明瀾立即用課本遮住自己借來的各科作業。
班主任望向這個角落:“孟澤。”
孟澤看見李明瀾小心翼翼的動作,他出去過道,替她擋了擋班主任的視線。
李明瀾若無其事,拿出英語書,嘰裡呱啦說一通英語。
孟澤又去了教師辦公室。
這時的氛圍,和他交白卷那天,可謂是天壤之別。
班主任就不說了,揚起的嘴角都沒有放下。
郭老師也和藹可親。
到處暖洋洋的。
班主任拿起桌上的一封信:“孟澤,去年年底,你參加了一個數學競賽,得了一等獎,你的獎項本來是要寄送到你以前的高中,但是,你父親打電話過來,說和你以前的高中溝通過,把獎項轉到我們巖巍。”
獎項是轉不過來,但是榮譽可以掛在巖巍中學的名下。
孟澤禮貌地回答:“謝謝老師。”
郭老師忍不住說:“孟澤,雖然你已經掌握了高中的數學知識,但是在各科的隨堂測驗上,還是要全力以赴啊。”
“我知道了,謝謝老師。”孟澤將要走。
班主任又說:“對了,孟澤,學校將要舉行高考衝刺的誓師大會,七班的同學裡,我準備派你上臺演講,你準備一下。”
“好的,老師。”
郭老師發現,孟澤的臉上的表情和那天被訓話時一模一樣,無悲無喜,郭老師嘆了嘆:“年紀不大,心很深啊。”
*
李明瀾抄作業到一半,想想不對勁,她放下筆:“孟澤又被叫到老師辦公室了。”
周璞玉不意外:“他昨天就翹課了啊。”
“他剛剛因為交白卷的事挨訓,我怕他承受不住。”李明瀾在教室外的欄杆邊等了一會,見到孟澤。
他神色如常。
李明瀾迎上前:“孟澤,老師是不是又給你訓話?”
交白卷那天,雪媚娘的味道拯救了他的味覺,於是他回她一句:“不是。”
他無意間向下望。
孫境拎一個垮垮的書包,才來上課。
孟澤眼神轉冷。
面前這甜甜的笑臉又礙眼了。
李明瀾問:“那是為什麼?”
去年年底,上一個攻略“王座”的同學,在突如其來的情況下去了一次教師辦公室,回來就被開除了。
七班的名聲比較差,學生來來去去不是稀奇事。
假如還是因為交白卷的事,孟澤完全可以把責任推到她的頭上,但其他呢?她不知道孟澤除了抄作業和交白卷,還有什麼問題。
孟澤看著很規矩,沒道理她還沒被逐出巖巍,他先走了。
孟澤一個字都不願意和她說,他回到座位,拿出一張試卷,飛快地填上答案。
李明瀾靈光一閃。
對了,孟澤要調座位,他要考一個好成績,才能擺脫“王座”的邪術,如果他被調走了……
他還在七班嘛,她還是能見到的,她又笑了。
孟澤不知道她笑什麼,一天到晚哪有那麼多樂呵的事?
上午的課結束,孟澤二話不說,出去教室。
李宜嘉正好經過七班。
今天上午,老師說,七班今年也要派一個同學上臺演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