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父吸一口煙,半眯起眼睛:“哎,你這是什麼牌子的?味道很濃啊。”
朋友翻轉煙盒:“怎麼樣?這也是別人送的。”
孟父不喜這般濃鬱的煙味,但礙於朋友面子,他說:“近來嘴巴比較淡,這煙呢,用來刺激味蕾倒是很不錯。”
孟澤現在最煩的就是吃飯,因為食不知味。
他看著孟父面前繚繞的白煙,將手機豎著擱到桌上,轉一圈,再轉一圈。
他給王輝發去短信。
*
孟澤又去了王輝的家裡。
王輝神秘兮兮,拿出一張VCD。
封面有幾個披著紅紗的女人,紅唇微張,眼神迷離,和昨天的很是相似,港臺片流行這一風格,柔光濾鏡的瑩白若隱若現,足夠讓少年們痴迷。
王輝說:“新出的。”
孟澤問:“你看過了?”
“沒,等你。”王輝說,“是兄弟就要一起爽,啊!”後面這一聲用力而急促。
茶幾上放了一堆照片,有人,有景。
孟澤一眼看見的是李明瀾,他的手指像是自己在動,撿起那張照片,想丟回去又止住了,他問:“你拿這些照片做什麼?”
“哦,我在整理這陣子的街拍。”王輝說,“我發現李明瀾這張隨意拍的最好看,後悔沒給她多抓幾個鏡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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孟澤的眼睛在李明瀾的臉上停留:“她就是靜態騙騙人,動來動去的時候,不知道多煩。”
王輝微訝:“很少見你這麼直接批評一個女孩子。”
“我深惡痛絕。”孟澤這樣說。
王輝拉開抽屜,拿出一個煙盒,重重地放在茶幾上:“這個我爸說味道很好,你沒試過吧?”
孟澤:“你學會抽煙了?”
“嘗過幾口,確實很不錯,有點上腦吧,剛抽的時候喉嚨不大舒服,現在就沒事了,俗語有雲,萬事開頭難。”
王父在外做生意,常有應酬,王輝滿十八,王父覺得兒子已經長大了,抽煙喝酒的應酬伎倆,該學的還得學。
王輝抽出一根煙,遞過去,殷勤地說:“試一試?”
孟澤接了過來:“打火機。”
王輝拿過打火機,給孟澤點了煙:“怎麼樣?”
香煙的味道沒有王輝講得那麼好,孟澤第一次抽煙,味道很嗆,煙圈呼出去之後,又被鼻子吸了回來。
煙霧繚繞的一刻,李明瀾照片裡的笑臉變得模糊。
“你第一次抽啊?”王輝看著吞雲吐霧的孟澤。
“嗯。”孟澤點頭。
王輝猛地吸一下煙,竟然被嗆到了:“靠,你動作比我還嫻熟。”
孟澤夾下煙:“沒見過豬跑,起碼也吃過豬肉。”香煙有幾分上頭,可並不持久。
王輝掏了煙,把煙盒丟回茶幾上,翹起了二郎腿,說:“學好十年,學壞一天,孟澤,你學什麼都快,是不是也有弊端?不用一天,幾秒鍾你全上手了。”
“我抽煙也不影響我考年級第一。”孟澤鼻上還有煙氣,“今天不止是學抽煙的吧?”
“還有,來了來了。”王輝按下了VCD播放鍵。
這片和上回的沒有太大區別,悠遠音樂,模糊的柔光,以及一樣的女演員。
男演員是誰,孟澤不認識,他靠著沙發眯了眼,見到女演員解內扣的時候,不經意想起李明瀾。
他不再留意電視畫面,看著茶幾上的照片。
靜止的李明瀾才漂亮,而不是天天勾著妖精的笑容,在他面前晃來晃去的那個。
過了一會兒,王輝“啊啊啊”地衝進了廁所。
孟澤從記憶裡回神,拿起李明瀾的照片,再吸一口煙。
香煙的味道和剛才不一樣了。
*
李明瀾和餘明熙逛了一天。
將要到晚上了,餘明熙問:“明瀾,要不我們再一起吃個晚餐。”
“不了,熙姐,我得回家去,我出來一天,我爸媽心裡肯定不大樂意。”李明瀾笑,“我要早點回去哄哄他們。”
“好,我送你回去。”
二人搭乘電梯下去。
商場的電梯總是人山人海,裡面的人還沒出去,外面的人擠著要進去。
李明瀾覺得有什麼東西朝著她甩過來,她眼疾手快,猛然拍過去,她的手撞到一隻涼飕飕的大掌。
她抬頭見到對方時,立即頓悟,對方是想趁著混亂佔她便宜。
餘明熙反應極快,一腳踩在男人的皮鞋。
男人發出野豬一樣的粗嗓。
餘明熙又把鞋盒砸過去:“色狼!”
對方吃疼,捂著頭跑得飛快。
餘明熙轉頭問:“明瀾,你怎麼樣?”
“我沒事。”李明瀾用包包擋在前面,把自己護得緊緊的。
餘明熙開車送了李明瀾回去,再三追問:“是不是真的沒吃虧?”
李明瀾笑:“他碰到我的手,我使勁打了他。”
餘明熙這才放下心來。
李明瀾都沒將這段插曲當回事。
她過了一個快樂的周末。
哪怕班主任真的叫了家長過去,她也不擔心了,她的家長肯定站在她這邊。
李明瀾自己都想不到的,孟澤隻是給她送了一個雪媚娘。
普普通通,與她去便利店買的一模一樣,而且,因為她舍不得吃,險些過了保質期,味道遜色。
然而,她豁然開朗。
當年她有著急,老師盛怒時,同學們譏笑時,為什麼就沒有一個人替她回避眾人諷刺的目光。
她的爸爸、媽媽、哥哥再愛她,也沒有辦法時時刻刻在教室裡為她擋風遮雨。
李明瀾實在是名聲太壞,她幾乎以為自己又要孤立無援。
可是有孟澤啊。
*
李旭彬上周五來吃飯的時候,落下了一個文件。
星期一,他一大早過來,見到妹妹背起書包,說:“明瀾,我順路送你過去。”
“哥,正好我也有事要問你。”兄妹倆一起下樓,李明瀾將書包丟到後座,坐到副駕駛位,“哥,去年暑假的那個美術大師,他現在有開周末班嗎?”
李旭彬搖頭:“他隻開暑期班。”
“哦。”李明瀾有點懊惱去年暑假沒有認真聽課。
李旭彬問:“是不是遇到什麼棘手的事情?”
“校考復試也要準備了,我想如果有老師,估計進展能快一些。”
“我去聯系一下,我和他有點交情,實在不行就請他給你上私課?”
“好啊。”她要逼自己回到當年遊刃有餘的狀態。
李旭彬在路口停車:“明瀾,你從這邊走過去吧,前面太堵了,我趕著去上班。”
“好,美術的事就拜託啦。”李明瀾下車,從後座拿起書包,再關上車門,笑嘻嘻地衝著車裡揮手。
李明瀾一轉頭,見到紅燈口的那個人。
他微微仰著頭,像是在數紅綠燈的讀秒。
她迫不及待地奔向前去:“孟澤,早上好呀。”
他稍稍側了側腦袋,不和她說什麼,隻覺得煩。
更煩的是,又響起了一把大嗓門,是胡翰然:“李明瀾,今天天氣真好啊。”
“是啊,再過這樣子就要穿夏裝了。”她和胡翰然聊起天氣。
天氣是好的,孟澤的眼睛是陰沉的。
李明瀾不是壞得張揚的人,她藏著,但又能從她的言行舉止中感覺得到她的自由,她不被束縛,她也不畏世俗。
她笑著像一個太陽,但是能烤得人發慌。
不隻是胡翰然,各科的課代表,哪一個不是對她趨之若鹜,班長和副班長也在林菀面前替她說好話。
李明瀾的確很有手段。
玩具盒?不知道是誰把誰當成玩具盒。
綠燈亮了。
李明瀾和胡翰然嘻嘻哈哈的笑聲響在耳邊。
孟澤向前走,甩掉了這兩人。
但是到了校門口,李明瀾的聲音又到了他的跟前:“孟澤,你吃了早餐沒有?我等會兒去買小籠包,要不要給你帶一籠?”
孟澤終於停下來,低下眼:“李明瀾,別跟著我。”
以前他也警告,和紙老虎無異,但這時他的眼珠子黑漆漆的,有警告,但是也有挑釁。
挑釁?這不是她李明瀾才幹的事嗎?
她還是跟著他:“孟澤,你給我輔導功課吧。”
孟澤一個字一個字地說:“李明瀾。”
“孟澤,你怎麼了?你是不是心裡又苦了?”
“總而言之。”周圍喧哗,他不得不挨近她的耳邊,“別跟著我,否則,後果自負。”
後面四個字有加重的音調,他呼出的氣掃過她的耳旁。
她猛然抬頭。
他已經轉身離開了。
*
孟澤在周末沒幹一點正經事。
課代表過來收試卷,孟澤沒有東西可交,隻說自己去和班主任做交代。
早讀課下課,他主動去了教師辦公室。
李明瀾作弊的事,班主任沒空追究了。
CD機一事,經過排查,至今沒有線索,班主任現在一個頭兩個大,見孟澤進來,她直覺沒好事。
當初得知有這一個學生轉學到七班,班主任不知道多高興,雖然升學率不一定算到她的頭上,但是老師對尖子生總是偏愛的。
然而,孟澤身上的不穩定因素太多。
尤其是他坦白,周末家裡有事,顧不上學習,各科試卷空白一片。
班主任的眼皮直跳:“孟澤,你最近有點懈怠,你上課時的狀態……有點分心啊。”
孟澤:“我會調整自己,不讓老師擔心。”
“加油吧,孟澤。”班主任鼓勵說,“三模考的時候,期待你有好的表現。”
孟澤向外走,正好郭老師進來,他點頭:“郭老師。”
郭老師抬了抬眼鏡,和另一個班上的數學老師說:“對了,我們一模考和二模考的時候有一個類型題沒出啊,這不行啊。”
孟澤一路想著郭老師的話,到了七班的教室門口,聽到李明瀾喊著:“胡翰然,你信不信我?”
胡翰然求饒似的:“信!我哪裡敢不信我的姑奶奶。”
孟澤心下譏嘲。
那為什麼李明瀾被質疑的時候,姓胡的不站出來?這些男同學無非貪她長得漂亮,哪是真的相信她?
也就李明瀾這個蠢貨才和他們打成一片。
*
周末過去,王輝至今心潮澎湃,中午,他站到七班門外,直衝著孟澤揮手。
孟澤出去。
“一起吃飯?”王輝有一種二人同謀之後的竊喜,正要回味周末的事,卻在樓梯口撞見了李宜嘉。
“真是不巧,今天我的同桌有事不跟我一起吃午飯,不知道能不能和你們一起吃。”李宜嘉說話間,看了看孟澤。
“當然可以了。”王輝滿口答應。
有李宜嘉在場,不能說起周末時的話題,王輝一本正經:“李宜嘉,你想考什麼大學啊?”
李宜嘉:“我的願望和父母的不一樣,到時候要權衡一下,找一個雙方的平衡點。”
王輝:“是啊,兩代人多溝通。”
李宜嘉:“孟澤,你呢?”
王輝有點被冷落,轉頭看孟澤。
孟澤:“北方。”
王輝:“你這一趟轉學有點多餘,也就半年時間吧,不,算一算,不到半年,反正你將來大學也要去北方,怎麼就不在北方呆著呢?”
李宜嘉卻說:“沒有多餘啊,孟澤轉學到巖巍挺好的,要不然我在這裡眼界狹窄,是他讓我見到這麼強勁的對手。”
“我和孟澤初中的時候常常在一塊玩,後來他走了,我怪不習慣的,現在回來這半年了,我和他呀。”王輝拍了拍孟澤的肩膀,“舊情復燃。”
三個人坐在一張桌上。
李宜嘉和王輝有說有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