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澤轉了轉手機。
他不同情李明瀾,他甚至幸災樂禍。
他放大李明瀾的微信頭像。
風吹草帽,她一手按住草帽,一手撫開臉上的亂發。
她眉目若月牙。
孟澤想,她還不知道自己倒霉透頂呢。她享受的榮華富貴都要替這個“才華橫溢的大導演”賠進去了。
他用指尖在她的笑臉上摳一下:“蠢貨。”
孟澤慢慢打字,慢條斯理發送:「李明瀾,你肚子裡的孽子沒爹了。」
發送不成——
因為他還不是她的好友。
第106章
孟澤直到謝山河出院,才回南方。
升級安保系統之後,需錄二道指紋。他比高山蝶早一步到,替她開門。
高山蝶和孟澤相處幾年,進門就察覺到他的情緒不對,她問:“怎麼了?”
孟澤眉目生得明銳,若有鬱氣,則鋒芒更爍亮。
“沒什麼。”
Advertisement
孟澤一直留在家裡,哪裡都不去。
高山蝶勸他去外面的林路走走。
他不去,要麼去庭院睡大覺,要麼回房間睡大覺。
謝山河出院之後,孟澤也沒有去探望。
退休的劉天剛時間空了,約孟澤去釣魚。孟澤也沒勁。
他又去搜李明瀾的消息。
她不是公眾人物,沒有記者追蹤她的行蹤。
她最後一次露面是在巴黎,之後就不知去向了。唯一有話題的是,她身為Mike Sharp的朋友而被人討論。
孟澤突然想到,李明瀾會不會和這個狗屁導演一起上法庭了?
他認識的人裡,是有一個人和李明瀾有來往。他發了微信過去。
誰不知這位大攝影師性情孤僻,這樣來主動問候,令鄧玲英產生了閻王微服私訪的荒謬感。
然而,孟澤的寒暄三兩句,之後直奔主題:「不知道鄧編能否聯系上李明瀾設計師?」
鄧玲英還沒來得及打字。
孟澤又說:「我一個朋友對她的品牌有興趣,有意合作,能否請鄧編搭個線。」
鄧玲英:「孟先生客氣了。我和李明瀾小姐也有一段時間沒聯系,待我問問她。」
然而李明瀾的回復是:暫停一切業務,有事聯系助理。她發了助理的名片過來。
鄧玲英想想,李明瀾都懷上了,當然要休假。
鄧玲英:「李明瀾小姐有件大喜事,暫時休假。」
盧澎心直口快,透露李明瀾懷孕的消息時,孟澤也在場。鄧玲英不知道孟澤是否有放在心上,不能直說懷孕,於是說“喜事”。
孟澤冷冷盯著“喜事”二字。
晦氣。
但養胎好過坐牢。
李明瀾罪不至死……不,她死了是活該。
孟澤關上所有網頁,告訴李明瀾。
「李明瀾,你是活該。」
「李明瀾,你要完了。」
手機輸入法自動把“李明瀾”置頂了。
隻要孟澤打開輸入框,李明瀾永遠出現在第一個選項。
見了就礙眼。
於是,孟澤又發消息:「你真的很蠢。」
不知道輸入法是怎樣的大數據,孟澤的手機冒出了日系校服美女的推送。
李明瀾根本沒有穿過日系校服,她穿的是土土的巖巍中學校服。藍白相間。褲子松松垮垮,她人懶洋洋,隻喜歡吃和睡。
孟澤把日系校服美女全都點了叉。
直到一個攝影室的廣告彈出來,女生穿的是藍白校服,像極了曾經的巖巍中學校服。
孟澤像是突然清醒,他說:“山蝶,我出去走走。”
高山蝶笑了:“你是要出去走走了,天天在庭院裡散步,過得和老年人生活一樣。”
*
攝影室的風格不是不正經,不過風格是偏另類。
工作室外掛的就是藍白相間的女生照片。
女生長相比不上李明瀾,但是她年輕,看著十八九的樣子。
李明瀾老了。哪怕是李明瀾的緋聞對象,也已經把她拋之腦後,一個個傳出了新的緋聞。男明星的新歡們全都是年輕靚麗的女明星女模特。
誰都不會惦記上了年紀的李明瀾。孟澤當然也不會。
當孟澤踏進攝影棚,裡面的人愣了一下,緊接著,發出“哇哇”的叫聲,好半晌才喊出名字:“孟澤!”
孟澤眉峰略動,沒反應。
柴星星掀開自己的劉海,露出整張臉:“孟澤,你不會忘了我吧?”
“柴星星。”
“孟澤,你這些年去哪裡了?當年老板沒了你這個救火隊員,都無法面對客訴。”
“你就出來單幹了?”
“是啊。”柴星星拍拍沙發,“來來來,坐。瞧你一身光鮮亮麗,肯定輝煌騰達了啊。”
孟澤掃了一圈,除了外面的藍白校服,沒有發現什麼新的:“你這裡拍什麼?”
“接拍客戶的藝術照。”
“隻拍女的?”因為貼出來的全都是女生。
“男女都有。但是男的比較普通,我不能放出去砸自己招牌嘛。”
“廣告詞上寫懂人性的鏡頭。”
柴星星摸鼻子:“廣告嘛,有誇大的成分。”
“海報上的是客人,還是你請的模特?”
“客人。要是模特肯定穿JK。”柴星星說,“她對母校有深刻的感情,才穿了普通校服拍。但出來的效果相當漂亮,徵得她同意,我也就打個廣告。”
自這天起,孟澤常常來柴星星的攝影室。
柴星星察覺到孟澤的喜好,於是請了些合作的女模特,穿上普通校服,讓孟澤去拍。
有時候,他也被收進鏡頭裡。
他將自己和女模特的合照,對比李明瀾和男明星的合影。
她都是在活動現場,談不上構圖意境。
他的,則是堪比雜志封面的大作。
他又說:「李明瀾,你輸了。」
一條條的微信信息,全都伴隨“他還不是她好友”的提示。
*
攝影室的生意越來越好。這都是託了孟澤的福。
柴星星說:“孟澤,要不你來當我的合伙人吧?”
孟澤沒興趣。
柴星星:“你隻對學生妹有興趣。”
孟澤反問:“誰不喜歡年輕美女?”
柴星星掛出去一個招聘廣告,來面試的人一個接一個,柴星星都不滿意:“這些人,首先審美這關就過不了。孟澤,你有沒有人給我介紹?”
“我不社交,不認識人。”
“有時間又有錢。”柴星星正要說人生贏家,頓一下,“你差個好老婆就是人生贏家了。”
孟澤扯起一抹笑:“女人隻會是累贅。”
柴星星突然愣住:“孟澤,你什麼時候學會笑了?”他記得以前的孟澤都是面無表情的。
“哦,遇上個瘋子。”孟澤輕描淡寫。
*
這個瘋子在十二月三十一日登門拜訪,美其名曰:“跨年。”
他一口一個“山蝶妹妹”,從進門來就沒停過。
關煜每次來,都喜歡走工作室那邊的門,經過幾個光怪陸離的房間。
走完,關煜回頭望。
孟澤根本不在這裡工作。工作區的大廳偶爾用來接待客人,但攝影房是空置的。
孟澤基本都待是私人領域。
見關煜停下來很久。
高山蝶回頭望:“關先生,你的畫展如何了?”
“結束了。”關煜笑笑,“可惜山蝶妹妹沒有賞臉過來。”
“我大哥傷了腿,需要人照顧。”
“親情,理解。”理解歸理解,關煜的笑極其涼薄。
“你聽不出來,山蝶嫌你煩。”孟澤光著腳,從庭院裡出來。
黑毛衣紅風衣的關煜,和隻穿單件襯衫的孟澤,似乎身處兩個季節。
“山蝶妹妹不會趕我走。”關煜挑著眉,“你也不會。”
因為關煜是雷餘甌的至交好友。
孟澤捧了紙盒子,的確沒有趕關煜出去。
關煜:“雷餘甌和我交代過,情侶表除了第一次的制作,之後的,哪怕制作者還是他本人,都是仿品。”
孟澤小心翼翼拆著外包裝:“誰能發現是仿品?”
“雷餘甌本人。”隻有制作者才鑽研過手表的每一寸。
“那就是真的。”
孟澤沒有在李明瀾的任何一個緋聞對象的手上見過男款情侶表。
那些男人一天換一個表。隻有李明瀾這個蠢女人戴了五年。
男人們不珍惜這隻表。
孟澤把表牢牢纏在自己的腕間,他用指尖沿著圓圓的表盤畫圈。他輕輕笑了:“今晚就留下來吃個晚飯吧。”
關煜跟見了鬼似的:“你不會是想毒死我吧?”
“愛吃不吃。”孟澤慢慢給手表上發條,“你大可回家吃。”
關煜笑得開懷:“我沒有難能可貴的親情。隻能和你相愛相殺了。”
“你的畫展結束了?”
“對啊。”
“真有觀眾欣賞?”
“不說我的精神狀態,我的藝術天賦那是有目共睹的。”關煜陰陽怪氣,“可惜沒有等到孟大攝影師的光臨,我委屈。”
“我給你補償。”
關煜望著孟澤腕上的表:“太陽打西邊出來了。”
“上次你要的那幅畫,我給了。”
“你舍得把你的寶貝給我?”
“我委託你去展畫。你要是弄丟了,拿項上人頭來贖罪。”
“風水輪流轉啊,時隔幾年,那幅畫又到我手上了。”關煜笑,“這個新年值了。”
*
謝山河一家人回老家過年,別墅裡剩下孟澤和高山蝶。
高山蝶從寒假開始布置年味。
庭院裡亮起一盞一盞紅紅的小燈籠,門外的對聯橫幅一直是平平安安。
城市禁煙花。孟澤安排了電子煙花,攢個氣氛。
孟澤和高山蝶的團圓飯是燒烤爐邊上的盤盤碟碟。
棍子橫在火上,滋滋作響,薄薄的五花肉在火上跳躍,蜷縮。
逢年過節,孟澤收到的朋友祝福短信寥寥無幾。王輝、熊悅喜、杜諾,這三人是每個除夕都要發祝福的。
其他的都是工作聯系人的群發消息。
今年有了個例外,孟澤多了個高中同學的聯系人。
馮天朗:「孟澤,除夕快樂。」
孟澤:「除夕快樂。」
日子有意義,卻不是生活有意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