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山河想要撥一個回電,要不還是把孟澤的事跟她講一講?
但這個女朋友不靠譜,之前就在孟澤和闊少爺之間來回橫跳,也許她得知真相,還要譏嘲一番,把孟澤的人生汙點當成談資。
謝山河又嘆氣。
謝山河再去派出所。
孟澤還是那雙冰霜裡滾過的樣子。
謝山河說:“我把你的話傳達過去了。”
孟澤的眼睛亮了:“她怎麼說?”
謝山河難以啟口,過了很久,才復述了她的原話。
孟澤走過來:“她沒追問發生什麼事?”
謝山河搖頭。
瞬間,謝山河又見到孟澤的眼,倏地鋒利如刀刃。
後來,孟澤被送往“非正常人類研究中心”強制治療。
謝山河又嘆氣。
哪怕,那個女朋友當時等了,之後也肯定等不下去的。
一開始就斷了大兄弟的心思,好過讓他抱著希望,又再墜入失望。
日復一日,年復一年,大兄弟的心結還是那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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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劉天剛的口中得知,這個人回到了孟澤的身邊。
不知是孽緣還是姻緣。
謝山河不細說前因後果,隻表達最關鍵的——孟澤沒有拋棄女朋友。
*
謝山河的妻子走了,留下一隻“咯咯咯”的老母雞。
李明瀾靠在玻璃門框,聽著庭院裡的“咯咯咯”。
面對一個失去自由的未來,誰都會謹慎,他肯定想過她的處境。
孟澤不是拋棄,也許是不拖累。
當時她在留學,父親的資金鏈陷入困境,她的學費是哥哥出資的,如果得知男朋友再被關押……
可能二十四歲的李明瀾會覺得天都塌了。
她已經倒過一次,她站了起來,她會害怕再一次的天塌嗎?李明瀾可不畏懼這些。
她步入庭院。
孟澤半蹲著給雞腳纏繩子,側頭低下去。
雞抬腳,蹬腳。
他的繩子撲了個空。
李明瀾站在他背後,一手按住他的肩,半彎腰:“我出國工作的時候,你一個人住在這裡是不是很無聊啊。”
“你才知道。”
“這個別墅區有不少人養寵物。”
孟澤把雞抬起來:“給它綁腳。”
“我不會。”
“繩子套上去,拴幾下。”
李明瀾生怕被雞爪子踢中,稍稍後仰,先把繩子打個結,再把圈套上去,綁住了雞爪子。
孟澤把雞拴在花園的角落。
它踩著草的爪子,在繩子的範圍裡繞半圓。
李明瀾頭一次見到健步的活雞:“哇哇哇。”
老母雞“咯咯咯”回應。
李明瀾把下巴擱在孟澤的肩:“我們養個寵物吧?”
“哦,你要養什麼?”突然,他有不祥的預感。
果然,她指指老母雞:“就這個。”她還叫三聲“哇哇哇”。
老母雞被激起更響亮的“咯咯咯”。
孟澤:“……”
第119章
鄉下土雞甩著棕黃的羽毛,散步散了一會兒,習慣了新環境,時不時用喙啄著地面。
“養雞是一門學問。”李明瀾煞有其事,發揮講瞎話的本事,把孟澤推上前,“你學問高,你上。”
“我高中畢業。”他不冷不熱。
她給他豎起大拇指:“你高考狀元。”
“僥幸而已。”他閃開了,“你上。”
“我是差生,我數學成績才十二分。”
“李明瀾,你再和我討價還價,今天晚上我就把它殺了燉湯。”
“不要,不要。”她立即抱住他的手臂。
“咯咯咯。”老母雞想要向前跑,被繩子限制了活動範圍,不滿大叫。
孟澤冷眼瞥過去。
老母雞叫得更激烈。
孟澤:“吵死了。”
李明瀾展開雙臂,攔在老母雞的面前,她自己成了護崽的“老母雞”:“這一幢大房子隻有我們兩個,你又不喜歡說話,隻有我清脆的聲音在偌大的空間回蕩,怪冷清的,今後就不一樣,我們有了第三者。”
孟澤的冷眼對象換成了她:“這不叫第三者,你懂不懂說話。”
“它叫聲嘹亮,中氣十足,殺了太可惜。”
他面無表情聽她胡扯。
“你知道不知道我在國外多少年沒有吃——”李明瀾頓住,“不,沒有見過老母雞。”
“你別以為我縱容你,我就可以容忍這隻雞在我的花園裡拉屎。”
“放心。”她拍拍胸膛,“我來當鏟屎官。”
“不信,肯定推給我幹。”孟澤說著要去抓雞。
李明瀾連忙擋住,長臂把他圍著。
他要往左。
她向右邊攔著。
他要向右。
她到自己的左邊擋著。
倒是真的上演了一出“老鷹抓小雞”。
孟澤扣住她的雙手,圍到自己的腰上,和她打商量:“李明瀾,送你一隻品相上佳的寵物狗?”
“不要,不要。”二人貼得近了,李明瀾抱緊他,仰頭,用下巴去磕他的下巴。
“寵物貓?”
“不要不要。”她笑,“我就要養這隻雞,我和它特別有緣分。”
她和他的紀念物極少,沒有人說,一隻雞不能當成紀念物。
“你和我都沒有緣分,你和它哪來的緣分?”孟澤口不擇言,“它就是個第三者。”
她戳戳他的後腰:“第三者不是這麼用的。”她的手習慣性的要去摸他的腰下。
孟澤反手,抓住她,拍了拍她的腰。
他低頭咬住她的下唇:“今晚就熬雞湯。”
她的“不要不要”都被他進了嘴裡。
老母雞突然安靜,瞪著眼睛站在原地,勾了勾雞爪子,眼睜睜看著這兩人:“……”
無論如何,它還是嵌入了這花園的景色中。
*
孟澤的這個家從來沒有這麼熱鬧過,放眼望過去,整個別墅區找不到一家養雞的。
老母雞的嘹亮常常回蕩在上空。
別墅區的間距非常大,還沒有人上門來投訴這家擾民。
孟澤接連幾天都是熬雞湯,故意和李明瀾作對。
“人到中年,疏散結節。”她笑,“想要氣我,沒門。”
她最喜歡捧起大碗,大口大口喝湯,當她稱贊湯汁鮮美時,沒有流露出,對雞湯食材的憐憫。
孟澤皮笑肉不笑:“外面那個是鄉下土雞,熬出來的湯更清甜。”
她喊:“不要不要。”
孟澤覺得這四個字和李明瀾在床上時半推半就喊的“不要不要”一樣,嬌低低的。
反正,她想要當鏟屎官,他就讓她去當,等到她被臭死了,自然會回來求著他殺雞。
李明瀾戴上口罩,戴上手套,哼著歌兒去鏟雞屎。
孟澤眼睜睜地看著草被啄禿了,他為了自己赤足行走定制的草坪毀於一旦。
他陰森森地站在她的背後:“李明瀾,一萬隻雞都彌補不了這片禿地。”
她回頭仰起臉:“俗氣,不就一個草坪,我在國外難道就沒有大別墅嗎?”
孟澤不理她,但又不想離她太遠,坐著玻璃門前的臺階,看著她將滿地的雞屎給打掃幹淨。
“李明瀾,你以前是鏟屎官?”
“沒有啊。”她站起來,“第一次,怎麼樣?”
孟澤:“還行。”
十八歲的李明瀾,是嬌氣的公主,哪會做這些髒活累活。
之前的這些年,關於她的消息不算多,等她能在網絡露臉時,她已經小有名氣。
她有登頂世界之巔的野心,公主走出城堡,踏上的是冒險的荊棘路。
假如那六年,她留下來等他,和他一樣困在非正常人類研究中心。
她到達不了今天的成就。
孟澤知道,命運有其最好的安排。
*
秋去冬來。
崔佩頤的開拓計劃有了新的進展。
投資商有意和品牌合作,共同開發國內市場。
崔佩頤領證之後,一直待在國外,她還是派李明瀾去洽談。
孟澤沒有再說要跟著,因為他要去做例行檢查。
如果不是他有診療方案,按時服藥,李明瀾覺得他和正常人無異。
她給他打氣:“加油啊,等我的滿漢全席。”
孟澤沒有受到任何鼓舞,反而面色有些白。
李明瀾想想,自己也要努力鑽研廚藝了,買了八大名菜的書,翻來覆去地看。
李明瀾購置的公寓還停在交樓的狀態。
孟澤制定了裝修方案,但是遲遲沒有動工,說是某些材料要等國外的消息。
李明瀾買房隻是為了安撫孟澤。
她有時住孟澤這裡,有時還是回哥哥家。
她敲敲兒子的房門,等到兒子應允,她開門:“深仔,明天他要去醫院復查,一去就是一整天,我新養了一個寵物,我擔心家裡沒人,小東西要鬧騰,明天你有空嗎?替我照顧一下。”
“嗯。”李深半靠在床上翻書。
李明瀾湊上前:“在看什麼?”
“編程。”
“有志氣。”如果當年沒有波折,孟澤就是要學這個專業的。
她不讓自己沉浸在過去,轉身要走:“明天我們一起出門,我給你錄二道指紋,以後你可以隨意進出。”
李深問:“你養了什麼寵物?”
“我養了一隻雞。”
李深:“……”他沒有聽錯吧?
第二天,李深站在花園和那隻老母雞大眼瞪小眼,仍在想:為什麼要養雞?
“因為可愛呀。”他的親生母親如是說。
再離譜的事經過李明瀾的嘴裡說出來,都是尋常事。
李深上一次來,是在高考的前幾天。
他觀察過這裡的光怪陸離的工作室。
這裡的主人講求美學,連花園的景色,都講求色彩對比,紅花綠葉。
猜也知道,這座花園有專人打理,是藝術的雕琢。
當有那麼一隻土雞,窩在花園的角落,像是給完美景畫撕了一個角。
角上還留有細碎的紙片——比如,老母雞撲騰時掉落的一根羽毛。
老母雞的活動範圍內,草坪光禿禿的,它被拴在水池的墩子上,昂起頭時,還要跳到水池邊上去,向下啄幾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