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沒開玩笑。”
他的聲調很低,固執又滿是勝負欲。
“.........”
下一秒,他的手便握住了她的手,帶動著,伸到了自己的唇邊。她的手裡捏著打火機,他的手指緊貼她的手指,一起按下打火開關。
她打火機是廉價的塑料打火機,幾塊錢一個。
按下去後,“咔”的一聲,屋檐之外的雨聲也不及它清脆。
火苗蹿出,他收了收手,握緊了她的手指,往前帶。
緩緩點燃了香煙,飄起寥寥白霧。
一陣風吹過,白霧被吹散,橙紅的火苗晃了晃,透過他的眼睛,能看到火苗在他幽深的雙眼裡跳動,但他至始至終都看著她,視線不曾一刻偏離。
煙點燃,他還是沒有松開她的手。指腹似有若無地摩挲著她的手背。
他吸了口煙,兩腮微微凹陷,煙尾的猩紅更烈,煙絲迅速燃燒。
另隻手抬起,修長的食指和中指夾著煙,取下。
薄唇微啟,濃濃的煙霧從他的口鼻吐出,他眯了眯眼。
孟璃目不轉睛地看著他,有些震驚.....或許用震撼來形容,也毫不誇張。
因為.......這還是她頭一次見著能把煙抽得這麼好看的人。
他的五官立體,眉眼卻不顯鋒銳,隔著彌漫的煙霧,他的面容朦朧不清,桃花眼迷離繾綣,每一個眼神皆是魅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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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有一股渾然天生的邪肆與矜貴,可吞雲吐霧間,卻又顯得分外輕佻浪蕩。
禍水。
果然是禍水。
好看的臉果然做什麼都讓人賞心悅目。
然而正當她沉浸在他的美色當中時————
“咳咳咳————”
他突然咳得撕心裂肺。
煙還夾在指間,另隻手虛握成拳貼在唇邊,微躬著背不斷地咳嗽。
孟璃回過神來,連忙去拍他的背,遞上咖啡:“快喝。”
靳時躍很聽她的話,低頭喝了一口咖啡。
他閉上眼深吸了口氣,吞了吞唾沫。
再睜眼時,眼眶紅了些許,臉格外紅得厲害。
看到靳時躍這個樣子,孟璃竟然覺得有點反差萌的感覺。
剛剛還一副遊刃有餘像個老煙-槍-模樣,結果轉頭就嗆得臉紅脖子粗。
尤其是因為劇烈的咳嗽,導致眼尾沁出來的淚水,看上去楚楚可憐得很。格外的乖。
她很想忍住,可將這輩子的傷心事都想了一遍還是無濟於事,所以她不再克制,“噗嗤”一聲,捧腹大笑。
笑得眼淚兒都出來了。她這下真的信他不會抽煙了。
靳時躍也抿著唇啞然失笑:“嘿,給留點兒面子?”
孟璃一把奪過他夾著的煙。
將煙咬住,煙嘴的位置濡湿。不由想到,他們接吻時的唾液交換。
唇好似麻了一下,她咽了咽口水,隨後強裝著鎮定吸了口煙,很嫻熟地過肺。
心念微動,主動朝他靠近了幾步,保持著咫尺的距離。
他太高,她看他時需要昂起頭,紅唇微張,煙霧從嘴裡吐出來,她踮起腳故意往他臉上吹:“純情高中生,好好學你的習吧,學什麼抽煙啊。”
她將煙用手夾著,瞥見餐廳一旁專門設立的吸煙區,她朝那邊走去,立在垃圾桶旁,掸了掸煙灰:“我可不想扣上帶壞好學生的帽子。”
話裡話外的調侃,倒是伶牙俐齒得很。
身後有腳步聲靠近,孟璃循聲回頭,靳時躍已然來到她面前,高大颀長的身影將她盡數籠罩,擋住了所有光源。
唯一的光,是她指間燃著的這一抹猩紅。
他俯下身,目光牢牢將她鎖定,隨後一點點下移,落到了她殷紅的唇瓣上,順著她的話,意有所指道:“你帶壞我的,可不止這一件事。”
呼吸交織。
誰都心知肚明。
可這時,卻又不似方才在海灘那樣無所顧忌,他們對視著,對峙著。
而他明顯快要敗下陣來,她的唇實在太有誘惑力。
下一秒,他的手機卻突然響了。
手機一響,雖然有些掃興,但他還是沒有任何拖延,立馬去摸手機。
果不其然是出租車司機打來的。
靳時躍接聽,簡單說了兩句,然後掛了電話。
他直起身,收斂所有侵略性的一面,神色自若對孟璃說:“司機說前面有點堵車,開過來會等很久,所以我們需要走一段路過去,可以嗎?”
孟璃自然沒意見:“好。”
靳時躍將掉落在地的浴巾撿起來,掸了兩下,重新披上她的肩膀。
黑傘還立在一旁,他彎腰提起。
隨後走過去,很自然地牽起了孟璃的手,將她拉到了傘下,孟璃一顫,仿佛被他掌心的溫度一燙。
他牽著她邁入雨幕之中。
他們朝前面的那個街道走過去。
雨還是在下,應該是小了一點了,可密密麻麻的,風一吹就吹進了傘內。
靳時躍松開了孟璃的手,順勢攬住了她的肩膀,將她往他懷裡攬,傘也傾斜得厲害,幾乎全罩在了她身上。
孟璃的心跳如雷鼓。
他的細心入微讓她覺得很溫暖,可兩人之間這情侶間的親昵姿態,更讓她無所適從。
他真的太自然了,不論做什麼都有一種這是順理成章的事情的感覺,闲適、松弛,就像是他們是一對相處了很久很久的,尋常夫妻。
孟璃悄悄地打量他。
黑傘籠罩,好似隔絕了所有光線,但如此近的距離,她還是能隱隱看到他清晰的下顎線,他的喉結,他的鎖骨。
這年頭,好像總流行什麼控,類似於顏控、手控、腿控、制服控......孟璃也不例外,她也屬於控族的一員。
相較於一些表面的東西,她更喜歡人的喉結,以及到鎖骨那一段脖頸線條。
這也不能算是一種癖好。
應該算是一種執念吧。
因為在17歲的那年,也是這樣的雨天,她站在雨裡,一把黑傘罩上她頭頂,給予她安全感。
她記得那天,她昏倒在雨裡,也是那個少年將她抱起。
少年的胸膛,單薄卻不瘦弱,溫暖寬闊。
她強撐著沉重的眼皮,在失去意識前,試圖看清他的長相,可模糊的目光卻隻觸及到他的下顎線,她看見他穿著國際學校的校服,看到了系得一絲不苟的襯衫扣和領帶,也看到了領帶之上,格外凸顯的喉結。氣質矜貴又禁欲。
當他彎腰將她抱上他的車時,她靠在他的肩頭,隨著他的低頭,距離拉近,恍惚之間,她看到了無意間從襯衫領口中露出來的一顆長在頸側的痣。
很小的一顆,是青色的。
如果不是極近的距離,根本看不見。
多麼浪漫的一顆痣,隻有很親昵的姿態才能欣賞它的美。
隻可惜,她那次也隻是一晃而過,那個瞬間快到根本都來不及捕捉。
更可惜的是,她沒有再見過他一面。就是因為那麼一個短暫的瞬間,在往後的歲月裡她回憶了一遍又一遍。即便她不知道他的長相,不知道他叫什麼名字。
她還是總會情不自禁去留意異性的喉結和頸側,在心裡想,會不會像他呢。
可悲哀的是,時間一天天過去,甚至連這麼一點能記住的東西都變得模糊不清了,就算她再怎麼努力銘記,到頭來最清晰地也隻是那一刻猝不及防的少女心事。
一如此刻。
她看著身旁的男人。
同樣的黑傘,同樣的距離,同樣好看的喉結和脖頸線條。
隻是她突然分不太清。
到底是伊始於青春期暗戀未果的執念,還是因為些別的。
.......
穿過一個街口,走到了司機指定的上車地點。他紳士地替她拉開車門。
傘全都傾斜在她這邊,他本就湿透的衣衫更是雪上加霜,孟璃實在看不下去,將身上那根浴巾扔到他身上,連她都沒察覺,居然是命令的口吻:“馬上擦,不準再給我!”
聽上去有點兇。字裡行間的關心也不言而喻。
連前面的司機都忍不住從後視鏡看了她幾眼。
靳時躍笑得有些意味深長,食指和中指一並,往眉峰一點:“Yes,madam。”
孟璃尷尬地幹咳一聲,扭頭看向窗外,胳膊抵在車窗框上,託著腮,含糊其辭地解釋道:“我就是怕你把別人的車弄湿了,到時候還得賠清潔費。”
此地無銀三百兩。
靳時躍笑了笑:“嗯,還是你想得周到。”
他一邊說一邊擦著身上的水。
孟璃沒說話了。
還是看著窗外,雨水打湿了車窗,連同外面的夜景都是朦朧不清的。洛杉磯一下雨就堵車,這一條道路上雨放眼望去滿是紅色的尾燈。
距離海灘到酒店,明明隻有幾公裡的路,二十分鍾過去了居然走了才不到一半。
或許司機也嫌堵車太無聊,所以放起了音樂。
司機應該是個多元化以及情緒化的人,前一秒還在放來自Imagine Dragons熱血澎湃的炸裂重金屬搖滾樂《Natural》,他隨著節奏律動,氣氛烘到極致好似下一秒就要暴起青筋扯掉自己的上衣了。
然而下一首立馬又放起了復古韻味彌漫的《California》,歌曲的旋律緩和慵懶,女歌手一開口便有一種美國上世紀八十年代紙醉金迷的氛圍感。
“If you come back to America, just hit me up
(若你已回到美利堅,請致電於我)
'Cause this is crazy love
(因為這份愛已成瘋)
I'll catch you on the flip-side
(我會在故事的另一面與你相遇)
......
孟璃依舊看著窗外,目光渙散,放空著。看不出在想什麼。
像是沉浸在這首歌中。
直到手背覆蓋上一抹灼熱。
孟璃回神。意識到,是他的掌心。
他的手附在她的手背上,稍稍收緊手指握了握,感受她手心的溫度。
孟璃轉頭,看向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