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保證以後不了,原諒我最後一次,好不好?」
我平靜地看著鄧野。
「最後一次」,我不知道聽了多少次這種話。
一次次重復聽到現在,下意識的反應已經有些反胃了。
我知道他不會改。
他也知道他不會改。
所謂的求和看似是他提出,但每次都是我妥協。
更愛的那個人,總不得不妥協。
我搖了搖頭,低聲道:「鄧野,你還沒做好維持一段穩定長期關系的準備。
「再來一次,再來一百次也是一樣的。」
我是認真的,鄧野卻不以為意,搖晃著我的手嘻嘻笑著:「這次真的不一樣,我知道錯了嘛!
「再原諒我一次老婆,我會補償你的。」
我輕輕抽出手:
「不了。」
說來奇怪,我的心情從來都沒這麼平靜過。
我以為再見面我會憤怒,會傷心,會質問他為什麼一次又一次地傷害我。
Advertisement
可現在我才發現,其實我已經沒什麼話好說了。
對於這段感情我已經付出了所有,雖然最後沒有一個好的結果,可我也不遺憾了。
我沒什麼好難過的,該難過的是鄧野,他是個不會愛的人,他沒有愛人的能力,他或許多金、英俊、富有人格魅力,但終他一生或許也遇不到我這樣對他真心的人了。
分開是他的損失,不是我的。
鄧野又求了幾次,見我一直不肯松口,神色慢慢地變了。
他強壓住眉眼的不耐,微微挑眉:
「顧姜,你不會真覺得我離不開你吧?」
「我從來沒這麼覺得。」
他嗤笑:「行吧,反正我本來也有點兒膩了,之前還怕傷害你,現在正好。
「分就分唄,我又不是找不著對象了。」
他眼神陰沉,卻好像非要表現得毫不在意一樣,笑眯眯道,「那分手之後,我們還能做朋友吧?」
我剛要說話,他已經起身,雙手插兜輕松道,「咱倆本來就是發小,現在退回到發小也不錯,之後你要是碰見什麼事兒還可以找我。
「再找男朋友帶來我給你把把關,省得再碰著我這種渣男。
「做不成情人,還可以做朋友嘛。」
我沒說什麼,他已經朝我揮揮手,轉身出門了。
再沒回頭看我一眼,好像對這段三年的感情毫無留戀。
07
和鄧野的分手出乎意料地順利,那之後他真的沒有再糾纏過我了。
或許就像他說的,長期關系的束縛本來也讓他忍無可忍了,現在分開倒是正好。
我們又恢復了朋友的關系,他還總嚷嚷著要給我介紹對象,雖然到最後一個也沒介紹過。
隻是多少還有些尷尬,於是他發來的每一條消息我都延緩回復,或者幹脆不回。
我不是分了手還能做朋友的人。
他大概也明白了我的意思,時間長了慢慢也就不再找我了。
我休完了年假,也開始去新公司上班。
卻沒想到見到的第一個人就讓我愣住了。
「一直盯著我看幹嘛?我知道我長得帥,但是你稍微矜持點好吧?」
我閉眼又睜開:「路晟,你怎麼會在這裡?!」
路晟笑嘻嘻:「新公司也需要人事啊,我舍不得你這個搭子,幹脆打了申請也過來了。
「這是我給你安排的工位,坐北朝南,通透向陽,怎麼樣,我向著你吧?」
我看著自己的工位,上面擺著我的名牌,幾棵漂亮飽滿的多肉擠擠挨挨地靠在一起,被陽光一照通透的可愛。
我不敢相信:「你真為了我過來的?」
路晟看了我一眼,突然笑出來:「怎麼可能,我肯定是為了升職啊,在那邊老讓領導壓著,現在開拓新市場了,總該我當領導了吧。」
我松了口氣:「嚇死我了。」
路晟伸手摸了一下我的頭,唇角微微上揚。
剛來公司第一天我以為工作不會多,沒想到當天就接了兩個急活兒,三天之內就要交。
等窗外ƭũ₅炸雷悶響時我才發現外面下雨了,紫色閃電在天際遊弋而過,我看了一眼手機,已經晚上九點多了。
站在公司門口我有點兒愁。
我爸媽和朋友出去玩了,一時半會兒估計是回不來。
下大雨又不好打車。
我正猶豫要不要在公司湊合一晚,身後就傳來傘打開的聲音。
隨後陰影籠罩住我頭頂,我回頭看去,路晟一身白襯衫袖口挽到小臂,搭著他的黑色西裝。
「去哪兒,我送你。」
我又驚又喜:「你怎麼也沒走?」
他看了一眼表:「……剛來第一天,事兒太多了,加了會兒班。」
燈光下,我掃了一眼他的手表。
一塊黑色的理查德米勒,陀飛輪,之前我陪鄧野去看過這塊表。
沒記錯的話,一套就值一線城市一套房。
一個人事的普通職員,怎麼會戴這麼貴的表?
不過我也沒多在意,應該是假的吧,畢竟誰會隨隨便便戴一套房在手上啊。
雨越下越大,路晟把我送到家樓底下時,我隨口問了一句:
「謝謝,要不要上來喝杯茶?」
其實我就是客套一下,沒想到路晟好像沒聽出來,直愣愣道:
「茶就不必了,喝了晚上睡不著覺。
「我有點兒餓了,你家還有小蛋糕沒有?」
08
我家沒有小蛋糕了,隻有泡面。
不過我煮泡面也很有一手,用小鐵鍋,水開先下料包,然後放面餅。
三分鍾之後打一個蛋攪散,再過一分鍾再加肥牛,打一個蛋煮成溏心荷包蛋。
非常好吃。
路晟捧著大碗呼嚕嚕半天才抬起頭來,滿嘴都是面,隻能豎起一個大拇指。
吃完飯他自告奮勇去刷碗,我靠在門框上看他刷碗,家裡的小圍裙對他來說有點小了,被他的胸肌撐起輪廓,下面又在腰部收束起,在臀部凸起挺翹的輪廓。
我心裡暗罵自己寡久了,又不是沒見過男人屁股,居然也覺得澀。
「幫我解一下,」在我出神的時候他已經洗完碗了,站到我面前:「圍裙太緊了。」
不知道他怎麼打的結,我在他背後解了半天都沒解開,剛想說話路晟就回過身來:「……好了嗎?」
我本來因為解不開就湊過去離得近,他突然回頭兩個人幾乎就緊貼在了一起。
我面前就是他的胸大肌,淡淡的木質香調夾雜著一絲微潮的水汽從路晟的白襯衫上彌漫開來,修長的雙手骨節分明,還帶著湿淋淋的水。
雨的聲音好像遠去了,又好像突然猛烈起來。
不知道為什麼,我們倆都保持著這個姿勢沒動,誰也沒有讓路。
我抬起頭,他臉上還帶著剛才洗碗時濺上的水滴,微微低頭時晶瑩剔透的水珠一顫,落在我臉上。
我眨了眨眼,迷蒙中感覺到了木質香氣逐漸濃鬱起來。
熱氣逼近了我。
下一秒,門口傳來聲音。
我媽大咧咧道:
「回來啦,這破雨下這麼大,雨刷都快折騰不過來了,姜——」
她看著幾乎緊貼著的我和路晟,眼睛瞪得像青蛙。
……
十分鍾後,我媽坐在沙發上,手裡捧著一杯茶,正在盤問路晟祖宗十八代。
我想制止她,路晟卻老老實實從爸媽幹嘛的到之前沒有過感情經歷都回答了。
在知道他比我還小三歲之後,我媽看我的眼神兒變了。
說不出是看拱了白菜的豬的譴責還是欣賞。
我媽愈發憐愛路晟:
「往後多來家裡玩,你和姜姜關系好,她就麻煩你多費心照顧了!」
我皺眉,想說我們隻是同事,路晟卻笑眯眯一口答應下來:
「好的阿姨,都交給我吧。」
沒一個小時,我媽就跟路晟徹底混熟了,他把我媽哄得嘴都快咧到後腦勺兒了,我在我媽眼裡看到了一句清晰的話:
丈母娘看女婿,越看越喜歡。
送走路晟後,我有些無奈地想著怎麼跟我媽解釋,手機卻突然響了起來。
是鄧野的兄弟打來的電話。
「嫂子,你可算接電話了!」
他發愁道,「鄧哥喝醉了,一直叫你,我們怎麼拉都拉不走!你趕緊過來把他接過去吧!」
我沉默片刻,輕聲道:「我們已經分手了。」
他兄弟似乎都不知道我們分手的消息,有些錯愕又尷尬:
「啊——不好意思啊嫂子,那不麻煩你了,我們再想想辦法。」
掛Ṫų⁻了電話後,我隨手翻了一下朋友圈。
之前我加了不少鄧野的朋友,其中有一個發了他們今天出去喝酒的視頻。
還是熱鬧喧囂的酒吧,花花公子們都摟著漂亮姑娘。
唯獨鄧野身邊空空如也,一直低著頭獨自喝悶酒。
有姑娘湊上來想要搭訕,他那雙多情的桃花眼裡卻再沒了溫柔,冷冷抬眼,語氣冰冷:
「走開。」
姑娘臉一紅,隻能訕訕離開。
倒是稀奇,他還有會對女孩子這麼無情的時候。
我看了幾眼,剛要轉身上樓,手機卻又響了。
這次是鄧野。
他聲音醉醺醺的,還帶著一絲委屈:
「顧姜,你為什麼要跟我分手?」
他喉頭發梗,「你是不是不愛我了?」
我一愣,之前鄧野對分手的態度很灑脫,我還以為他是真的不在意。
沒想到喝醉了居然還會給我打電話。
「你來接我好不好,」他停頓片刻,聲音放軟,「我好想你。」
「我真的很想你。」
我從很早就知道,鄧野是很會跟女孩子相處的。
他很會撒嬌討饒,示弱的時候再心硬的人也忍不住心軟。
月色帶著涼意泄了滿地,我突然腦子裡冒出一個沒來由的念頭。
跟別的女孩子曖昧時,他是不是也會這樣對待她們?
這個念頭一起,黏膩的反胃就順著內髒蔓延上來,我閉了閉眼,直接按斷了手機。
他沒有再打來。
這天晚上我半夜起夜,迷迷糊糊按手機的時候,不知道怎麼按開了家裡的監控。
我掃了一眼。
隻見空蕩蕩、黑漆漆一片的偌大客廳裡,鄧野穿著那身他一直很嫌棄的小新睡衣,手上攥著我那件沒帶走的睡衣。
一個人對著黑夜默默抽煙。
他指尖橘紅明滅,茶幾上是一片煙頭。
已經不知道坐了多久。
09
路晟這種人會受女生歡迎,我是早有預料的。
隻是我沒想到他會這麼受歡迎。
剛上班沒幾天,辦公室裡適齡的小姑娘私底下都偷偷打聽過他的消息,幾個膽子大的直接去要了聯系方式。
路晟揚起標準的微笑,每次都拒絕了。
時間長了其他人都放棄了,隻有同辦公室一個長得很漂亮的小姑娘一直還锲而不舍。
聽說她舅舅是後勤部的經理,家裡條件也很不錯,大概是從小到大都沒怎麼被拒絕過,因此越被拒絕反而越不氣餒。
偏偏她長得好看年紀也小,驕縱的時候也隻顯得可愛,辦公室裡的人都很喜歡她。
一天下班後下雨,我正要收拾東西離開,那個叫白薇的姑娘突然蹭到路晟身邊,仰頭道:
「路晟,我車昨天送去保養了,下雨了也不好打車,你送我回去好不好啊?」
路晟看了我一眼,淡淡道:「抱歉,但我已經和顧姜約好一起走了。」
白薇也不惱,走到我身邊笑嘻嘻道:
「姜姜姐,我記得你家離得很近,你就叫家裡人來接你嘛。
「我孤身一人在這邊,也沒什麼親戚朋友的,算你讓讓我好不好嘛。」
我還沒來得及拒絕,她就半拉半扯著路晟出去了。
路晟沒有拒絕她。
兩人男俊女美,年紀又都不大,從背影看起來倒的確挺般配的。
我愣住了,看著路晟和她一起出了門,沒再回頭看我一眼。
雨越來越大了,分明才下午六點,光線卻十分陰暗,大片濃重的灰色從天邊蔓延開來,豆大的雨珠密集地砸碎在玻璃上,然後順著無數水流蜿蜒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