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0章

謝枕書揪掉黏在自己小臂上的花,道:“沒有。”


蘇鶴亭說:“不對啊,我都有,你再感受感受。”


謝枕書道:“沒有。”


蘇鶴亭板正謝枕書的臉,左右細看,納悶半晌,突然眼睛一亮,說:“是了,你的身份是監測員,記憶沒有缺失過,所以沒感覺。”


他說完就笑,謝枕書沒懂他為什麼笑。蘇鶴亭倒在花堆裡,舉起幾朵花,吹了吹,道:“我懂了,有人修改我的數據,替我優化了大家的信息儲存,這些果子有索引的作用。”


可那個人是誰?


蘇鶴亭坐起身,說:“我有個想法,珏可能在這裡。”


第164章 牆壁


蘇鶴亭的猜測不是沒由來, 珏在限時狩獵裡做過整理案宗的工作,擅長處理龐雜的信息資料,又有從阿爾忒彌斯那裡繼承的部分管理權限, 修改起數據反而比主神系統更加方便。


不過它為什麼沒有離開?


蘇鶴亭一時半會兒想不出緣由, 便將這問題暫且放到一邊, 道:“如果真是珏,它最可能去的地方就是銀花叢。長官, 我們去那裡碰碰運氣吧。”


銀花叢能存儲意識,珏要把信息還給大家,隻可能往那裡去。


謝枕書“嗯”一聲, 終於揪完身上的花。花嘰嘰叫著落地, 滾作一團, 很是不舍。


蘇鶴亭又彈它們, 催道:“別耍賴,拜拜。”


花被他彈得腳步踉跄,三兩成群, 抱著果子罵罵咧咧。蘇鶴亭作勢再彈,它們登時一哄而散,跑到遠處, 一個接一個地跳入地面,鑽進藍色數據中消失了。


蘇鶴亭哈哈一笑, 提起那盞小燈,和謝枕書再次上路。他們走了三天,原本通向銀花叢的道路卻變成了一片商業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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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變樣, 再按記憶中的路線走也走不通了, ”蘇鶴亭借著小燈的微光,打量四下, “有意思,主神竟然能把這裡的改得面目全非。”


謝枕書挪開右腳,看見地上有泥。


自從那天乾達婆被擊退,機械太監就沒有再出現過。雖然雨也沒有再下過,但地面總是湿的。


謝枕書道:“有腳印。”


蘇鶴亭蹲身,用小燈照明。地上果然有個腳印,卻是一大一小,看著極不對稱。他說:“是傲因留下的。”


兩個人對視一眼,都想到一件事:怪物不會跟著機械太監一起消失,它們長駐在黑暗裡。


蘇鶴亭說:“有點棘手,如果主神的限制失效,它們一湧而出,豈不是沒完沒了,煩都煩死了。”


謝枕書道:“那天傲因沒有聽機械太監的指揮,它們應該不是一條心的。”


蘇鶴亭看那腳印往裡去了,起身說:“我們順路找找它,它拿走了乾達婆的零件。”


兩個人沿著腳印一路走,在巷子裡打轉,傲因把每個垃圾桶都翻過,似乎在尋找什麼。約摸兩個小時後,他們跟著腳印來到一家玩具店門口。店內漆黑,隻能聽見一個穿插著“滋滋”雜音的聲音在自言自語。


“……缺條腿呢,眼睛也少一顆……你好,交個朋友吧……哦,沒辦法握手,因為你的手還沒有安好。”


蘇鶴亭攏著小燈,透過玩具店的櫥窗,隱約看見幾個矮小的身影,都是傲因剛做好的小傀儡。傲因的本體藏在麻袋裡,正伸著四條機械臂,對小傀儡們敲敲打打。


“就用你的手吧。”傲因卸掉一隻玩具的手臂,給小傀儡安上。它四條機械臂高興地鼓起掌,道:“好啦,好啦!你好,交個朋友吧,我叫傲因。”


小傀儡顫抖地抬起手,鸚鵡學舌:“好……啦……你……”


它話沒學完,忽然“撲通”一聲癱坐在地,沒安牢固的腦袋也骨碌碌滾到麻袋邊上,發聲裝置錯亂起來。


“交……傲……滋滋……”


傲因把腦袋撿起來,那是個毛絨小狗頭,還會掉棉花屑。它把毛絨小狗頭輕輕拍了拍,又放回小傀儡的酒瓶脖子上。可惜小傀儡這次的拼接很失敗,隻會坐在地上“滋滋”叫。


傲因不由得呆立在黑暗中,就在蘇鶴亭準備嚇唬它的時候,它突然放聲大哭,四條機械臂胡亂搖晃,喊著:“爸爸!爸爸!”


蘇鶴亭的小燈差點被它這幾聲“爸爸”喊掉,好在旁邊的謝枕書眼疾手快,把小燈託住了。蘇鶴亭小聲說:“它幹嗎啊,叫幫手嗎?”


可是傲因抽抽噎噎半天,周圍兀自悄然,沒什麼動靜。半晌後,傲因拉起小傀儡,把它的四肢依次卸除,拿進麻袋裡“叮叮叮”一頓敲打,重新安裝起來。


“交個朋友吧,”它把小傀儡的手牽在一起,“爸爸要小傲交朋友,還要交很多朋友,小傲聽爸爸的話。”


它喃喃自語,在空無一人的玩具店裡又唱又跳。謝枕書看了良久,問:“它是不是還記得36810?”


蘇鶴亭說:“按道理不記得,看樣子還記得。”


傲因每句話都不離“爸爸”,比它在現實裡還要話多。


蘇鶴亭對“爸爸”這個話題不感興趣,他看小傀儡們步履蹣跚,一會兒走掉頭一會兒跌掉腿,活像一群玩具小僵屍。少頃,見傲因還沒有停下來的意思,蘇鶴亭便屈指敲了敲玻璃。


傲因四條機械臂倏地縮進麻袋裡,幾隻小傀儡齊刷刷轉頭,看到蘇鶴亭,嚇得一齊大叫。原來蘇鶴亭把小燈拎在下巴附近,將臉照得慘白。


蘇鶴亭說:“喂。”


傲因尖叫:“鬼說話啦!!!”


蘇鶴亭笑道:“你一個堂堂殺人小機器還怕鬼。”


傲因抖似篩糠,哪還聽得進去他在講什麼。它操控傀儡,撿起地上的玩具殘骸,把東西全塞進麻袋裡,掉頭就跑。可是玩具店就一個門,被蘇鶴亭倆人堵住,它隻能拖著麻袋在裡面轉圈圈。


謝枕書道:“那隻不見了。”


他說的“那隻”是那天傲因用來撿乾達婆芯片的傀儡。


蘇鶴亭貼在玻璃上仔細瞧了一圈,那隻傀儡果真不見了,現在跑的全是新的。不僅如此,傲因的表現也有些奇怪。他心下一動,說:“進去看看。”


兩個人入內,傲因已經把貨架撞得東倒西歪。它是個被主神修改過數據的殺人機器,即便有點小性格,也不該這麼怕人。


蘇鶴亭用指尖敲打小燈,銀點便將傲因圍住,讓它在店內無處遁形。傲因忙用機械臂揮打銀點,把幾隻小傀儡摟在一起,喊道:“別照傲因,別照傲因啦!”


蘇鶴亭說:“行啊,但你得回答我幾個問題。乾達婆的芯片在哪兒?”


傲因道:“不知道呀,不在傲因這——嘎!不要點火!”


蘇鶴亭扇了扇小火苗,威脅意味十足。


傲因慌不擇路,帶著小傀儡連撞了好幾下牆壁。因為無路可逃,隻好發出“嗚嗚”的哭聲,似是怕極了火光。它說:“芯片被拿走了。”


蘇鶴亭問:“被誰?”


傲因哭道:“神。”


蘇鶴亭說:“什麼神?赫菲斯託斯?阿瑞斯?還是雅典娜?”


傲因急得直打戰,機械臂狂搖,喊起來:“不是,不是!是萬物之神,眾神之神!”


蘇鶴亭“嗯——”的拉長聲音,說:“沒聽說過,主神聯盟裡有這個系統嗎?不會是你捏造了一個騙我吧?”


傲因忙道:“傲因不騙人。”


蘇鶴亭說:“是嗎?你剛還說不知道。”


傲因“哎呀”一聲,撓起麻袋,強行狡辯:“傲因從現在起不騙人啦。”


它雖然害怕,但言語間天真猶存,比機械太監之流好打交道多了。


蘇鶴亭說:“你從前沒這麼聽話,是誰幫你開的竅?那個神?”


傲因自己也懵懵懂懂,道:“傲因不知道,火把弟弟燒死了,傲因也要死了,是爸爸摸了傲因的頭,傲因就活了,還變聰明了。”


蘇鶴亭眸光微動,勾住小燈,俯身查看傲因的麻袋,見上面還殘留著被火燒過的痕跡。他想了片晌,說:“你的意思是,神為了拿走乾達婆的芯片,用火燒你,把你和傀儡一並燒壞了,然後你爸忽然出現,不僅把你救活,還幫你開竅?”


傲因道:“對,是爸爸救的小傲。”


站在旁邊的謝枕書注意到,傲因隻有在提到爸爸時才會自稱“小傲”。他想起自己和蘇鶴亭曾在南線聯盟發現的36810錄音,在那個錄音裡,傲因面對36810也自稱小傲。


蘇鶴亭思緒飛轉,顯然也想起了那個錄音。他說:“很好很好,看在你老實回答問題的份上,今天不找你玩了,你帶著傀儡走吧。”


幾個傀儡登時歡呼起來,齊力把麻袋抬起,貼著牆沿,飛快地挪到門口。


蘇鶴亭又想起件事,說:“等等。”


傲因以為他反悔了,“哇”一聲撒腿就跑,卻被謝枕書拎住了麻袋。傲因慫極了,機械臂扒在麻袋邊沿不敢多伸,隻問:“幹,幹什麼?”


蘇鶴亭問:“你爸出現的時候有光嗎?”


傲因道:“當然有,爸爸帶著白色的光。”


蘇鶴亭“唔”一聲,若有所悟,又問:“白光是原地消散了,還是往別處去了?”


傲因的手指纏在一起,邊想邊說:“往北邊去了。”


蘇鶴亭揮揮手:“我知道了,拜拜。”


謝枕書松手,傲因趕忙跳下臺階,一溜煙跑沒影了。長官回頭,見蘇鶴亭凝然不動,便知道蘇鶴亭在想事情。果然,幾分鍾後,蘇鶴亭說:“36810早就化成灰了,它看到的爸爸多半是記憶裡的。我猜那團白光是珏,它正在送還記憶……不過我在意的是另一件事,‘萬物之神,眾神之神’是誰?光軌區以前沒有這樣的系統。”


可惜再問傲因也白搭,裡面必定涉及主神違禁詞,傲因根本答不清楚。


因為時間寶貴,兩個人沒有在玩具店裡停留太久,稍作休息後就出發了。起初蘇鶴亭在想事情,話沒有平時多,但這種情況沒有持續多久,他就恢復了原樣。


一會兒說: “做人怪累的,做貓多好啊,有人抱有人扛,不用自己走路。你說是不是,長官?”


一會兒又說:“我堆個銀點球給你玩吧?路上也很無聊嘛。來,先捉兩隻,再捉兩隻,粘在一起,拼個四角……”


他口齒伶俐,揪著銀點也能說半晌,直到謝枕書回身,把他扛上肩膀才消停。不過幾天時間,他已經不會不好意思了,在長官肩頭趴得心安理得,十分自在。但不知是不是錯覺,謝枕書感覺他又輕了,趴在身上隻有薄薄一點。


兩個人離開那片商業區,在街邊找到幾輛車。謝枕書試著開動其中一輛,但失敗了,它們隻是擺在街面上的模型。諸如此類的東西還有很多,附近的咖啡店裡沒有咖啡,水果店裡也沒有水果。整個城市看似在沉睡,其實已經死了。


這樣的徒步持續了兩個月,他們根據“白光”這一線索,一直追到了城市最北區,卻始終比珏慢一步。在此期間,謝枕書發現蘇鶴亭每次耍賴都是因為精力不濟,他的身體狀態堪憂,意識非常容易疲勞,更糟糕的是,他在這裡無法入睡。


蘇鶴亭說:“它們可能撬開了我的腦袋,往裡面插入了新的連接線,搞得一些神經信號會錯意,把系統發出的指令當作是我發出的,所以在腦袋裡一直‘咕嘰咕嘰,咕嘰咕嘰’鬧個不停。”


他說起這種事情一點也不沮喪,一手提著燈,一手支著下巴,像講笑話似的。


兩個人正躺在草坪上休息,謝枕書聞言轉過頭,看他半晌。


蘇鶴亭說:“你怎麼還不睡?”


謝枕書道:“‘咕嘰咕嘰’是什麼聲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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