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包子是新蒸的,熱氣騰騰,還有點燙。


  於笙倒了個手,剛咬開豆漿的塑料袋喝了一口,原本僻靜的角落忽然喧哗一陣,遠遠迎上來了一幫人。


  六七個。


  挺衝,氣勢洶洶,手裡還帶著家伙。


  為首的是個男生,掃把頭,咬著根煙,歪歪斜斜套著件省重點的校服,踩了雙囂張的白水泥,畫風一點都不省重點。


  塑料袋容易灑,於笙護著豆漿,很禮貌地側了側身,準備給這群人讓個路。


  才轉過身,他身邊就被人結結實實圍了個水泄不通。


  幾個人高馬大的肌肉塊站在前面,抱著胳膊,臉上寫滿了不好惹。


  於笙叼著軟塌塌的豆漿袋子,看向神色陰鬱死盯著他的掃把頭,端詳一會兒,朝他打了個招呼:“朋友,我認識你?”


  不問還好,話一出口,掃把頭的臉色瞬間更難看了:“你他媽——”


  罵了半句,他忽然想起自己才是帶著弟兄來堵人的那個,話音一頓,神色漸漸從惱火轉成不屑:“於笙,你以為裝傻就能混過去了?”


  掃把頭叼著煙,嗤笑一聲,眯起眼睛揚揚下巴:“老子告訴你,今天要是不揍得你跪下來叫爸爸,我們就算白來一趟!你——”


  於笙一拍腦袋:“啊。”


  掃把頭:“……”


  凝聚起來的氣勢猝不及防被打斷,掃把頭火冒三丈瞪起了眼睛,正要爆炸,於笙已經又拎起袋子,抓緊時間咽了兩口快涼的豆漿。


  “朋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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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於笙總算想起了他究竟是誰,揉了揉震得生疼的耳朵,及時在他繼續浪費時間廢話下去之前截住話頭。


  “我那天就是隨便一說,你不會真出門下雨走路撞牆,考試還讓監考給抓了三回吧?”


第二章


  掃把頭臉色迅速陰沉下來。


  三中都知道,於笙有個要命的本事。


  凡是經他說出的話,十有八九好的不靈壞的靈,一口毒奶童叟無欺,誰碰上都逃不過去。


  俗稱烏鴉嘴。


  最出名的戰績在於笙高一那年,曾經把一個高三的王者直接坑得連跪五十局,當晚直接墜落到了青銅。


  王者從此留下了陰影,一碰鍵盤就頭暈手抖,不得不戒了遊戲。


  以至於在最後三個月硬生生提了一百多分,從專科直接跨過了本科線。


  於笙在三中之所以沒人敢惹,打得一手好架還在其次,更是因為毒奶這種近於玄學的技能實在過於恐怖了。


  畢竟打架揍不過就已經夠慘的,誰也不想出門下雨、走路撞牆,考試做個弊都要被監考老師拎出去三次。


  掃把頭被戳了痛處,臉上漲得通紅,緊跟著就炸得火冒三丈:“放屁,有本事就動手,少裝神弄鬼的咒人!你他媽就是個烏鴉嘴——”


  “知道還跟我說話。”


  於笙輕嘆口氣,揉揉震得生疼的耳朵:“我是不是還不小心咒你腦子了?”


  掃把頭神色變了變,瞬間消了音,看著於笙的目光也顯出濃濃忌憚。


  於笙拎著包子,換了個手,按了兩下熬夜脹痛的太陽穴。


  他有時候實在有點弄不清這些荷爾蒙過於旺盛的青少年在想什麼。


  明明該見識的也見識過一次了,霉也倒了、罪也受了,居然還敢帶著人來找上門堵他,繼續堅持不懈地刷他的仇恨。


  也不怕他接著奶他。


  於笙揉揉頭發,看了眼時間,朝四下裡那幫人掃了一眼。


  跟班都還有些腦子,於笙一作勢張嘴,立刻忌憚著不著痕跡地隱隱後退,顯然生怕他又隨口點到誰的頭上。


  “廢物,老子帶你們來看熱鬧的?!”


  掃把頭更炸了,暴跳如雷地破口大罵:“揍他!揍得他說不出話來,看他還怎麼放屁——”


  於笙被他吵得頭疼,開口截住:“可以。”


  掃把頭一梗。


  於笙揉揉脖子,掃著四下找能放東西的地方:“一塊兒吧,我趕時間,還得考試呢。”


  這話說的實在拉仇恨,掃把頭臉色瞬間青白,四周那一群跟班的面色也跟著顯而易見地不善起來。


  於笙沒在意,打了個哈欠,朝牆角走過去。


  他其實不常毒奶人。


  殺傷力太大,輻射面太廣,還不一定有什麼意想不到的副作用。


  於笙嫌麻煩,通常能動手盡量不說話,爭取用拳頭解決問題。


  但掃把頭是個例外。


  掃把頭大名叫李威,家裡是做生意的,靠交錢進的省重點,身邊還跟了好幾個家境稍次的跟班。


  什麼地方都一樣有害群之馬。這群人大都是家裡除了給錢什麼都不管的,也沒心思學習,整天四處招惹挑事,一天一天得過且過混日子。


  別的不說,光步行街上出的事,就有一小半都是三中學生替這些人背的鍋。


  於笙早聽過這幫人,但一直沒真碰上過。直到期末考試頭一天,這群混蛋膽大妄為到在巷子裡堵一個人放學的小姑娘,嬉皮笑臉地開黃腔,正巧叫翹課回家打遊戲的於笙撞了個正著。


  小姑娘嚇壞了,哭得不行,再看一場打架也不合適。於笙把人攔下來送到了人多的地方,沒動手,順口禮貌地祝福了他幾句。


  原本以為這件事就算完了,沒想到他會這麼锲而不舍,居然今天又帶人找上了門。


  於笙找了一圈,好不容易找到了個還算幹淨平整的地方,打算暫時把早飯放下。


  剛遞過去,一隻手徑直伸過來,一把掃掉了他手裡的豆漿和包子。


  掃把頭顯然把他剛才的話當成了挑釁,臉色陰沉,咬著煙一把扯開衣服:“考個屁,少在這兒跟老子裝!今天你要麼跪下認錯,要麼就讓我們揍一頓,別想就這麼過去!”


  豆漿灑了一地,沒來得及咬的包子滾了兩滾,沾了一層薄薄的土。


  於笙揚揚眉峰,輕嘆了口氣。


  高中生總會因為莫名其妙的原因結梁子,課業的壓力和一身躁動的荷爾蒙無處發泄,再加上早不來晚不來的青春期,因為什麼都能約一架。


  於笙其實一直覺得挺多事隻要禮貌點就解決了。


  看著神色陰鬱死盯著他的掃把頭,於笙抬起臉,禮貌地先朝他打了個招呼,在他的手來得及收回去之前,抬手閃電地扣住了那隻手腕。


  他的手輕輕動了下,隱約還傳來了清脆的輕微一聲響。


  掃把頭臉色瞬間從陰鬱變成了慘白,整個腕關節在他手裡折成了個扭曲的角度。


  於笙手上猛地一扯,身形迅速逼近,肩膀頂住他胸口,單手一撩一翻,結結實實把人撂在了地上。


  砰地一聲,迅速騰起一片土灰。


  他說動手就動手,一群跟班驚了一瞬,沒來得及反應,已經被他轉眼近了身。


  少年身手幹淨利落得要命,衝進一群帶了家伙的肌肉塊間,毫不留情地往身上招呼,抬膝反肘力道十足,一拳一個小朋友。


  剩下的幾個臉色變了變,見勢不妙扔下家伙,戰戰兢兢地抬腿想跑,才跑出幾步,就被他整整齊齊地撂倒了地上。


  幾分鍾的時間,地上已經呻吟痛呼著躺了一片。


  “停手停手!”


  拐角冒出個小黃毛的身影,急匆匆招呼,“警察,快點——”


  小黃毛話音一滯,錯愕地瞪大了眼睛,臉色不由自主白了白。


  李威今天是來找場子給人下馬威的,帶的都是挺能打的人,有幾個還是市裡健身房的搏擊教練。


  這幾天學生剛放假,附近巡邏的警察多。特意叫他放哨,就是為了萬一有警察過來,立刻過來報信,不論打成什麼樣先戰略性撤退的。


  ……


  但是現在看起來好像不那麼容易撤退了。


  小黃毛嚇得腿軟,踉跄退了兩步,忽然轉身玩兒命往回跑:“警察!警察,救命啊……”


  於笙聽見喊聲,撂下最後一個人,拍拍手抬起頭,不急不忙站定。


  常年被拖到各類找場子的第一線,他應對這種事有不少經驗。


  地上的人一時半會都還爬不起來,於笙掸了掸校服外套沾的土,對齊拉鏈規規矩矩拉到領口,扯扯衣服,向後退了幾步。


  他的腳步忽然一頓。


  剛才人太多了,亂糟糟的擠成一團,他都沒留意邊上居然還站了個人。


  高瘦,穿了件純黑色的襯衫,沒穿校服,襯衫袖口簡單彎起兩折。


  一隻手插在長褲口袋裡,露出截輪廓分明的冷白手腕。


  右手還拎了份剛攤沒多久的,熱氣騰騰香噴噴的,加了薄脆烤腸魚豆腐的邪教煎餅。


  可能還加了雞排。


  邪教。


  黑襯衫迎著於笙的視線,挑挑眉峰,友好地朝他笑了笑。


  他的眼形狹長,藏在眼鏡後面,眼尾向上微微斜揚,襯得眸色顯得格外的深。


  天然冷淡懶散的斯文架勢,卻又都被那點兒突如其來的笑意給模糊下來,迅速轉換成了極具迷惑性的與人為善。


  於笙心頭驀地騰起濃濃警惕。


  他的直覺一向挺靠譜,這種警惕雖然來得莫名其妙,但也一定說明了眼前這個渾身上下都寫著“我是優等生”的家伙其實並沒有看起來這麼無害。


  於笙眯了眯眼睛,舌尖下意識舔了下虎牙。


  紅藍燈亮,警哨聲從街角傳過來。


  小黃毛嚇破了膽子,早跑得不見蹤影。警察聽見哭喊聲找了過來,一看地上亂七八糟躺著的一片就忍不住皺起了眉,抬起頭:“怎麼回事?!”


  於笙掃了一眼那個黑襯衫。


  在打架被抓這種事上,於笙一直有著不容忽略的先天優勢。高中念了兩年,大大小小的架打了不知道多少,到現在連檢查都沒寫過幾份。


  因為相比於打遍了整個學校的彪悍戰績,於笙長得其實很有些溫和無害過了頭。


  還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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