圓眼睛雙眼皮,眼睫毛還長。五官都清秀柔和,一張開嘴,右邊的虎牙就不甘寂寞地探出一點小尖尖。
不論出了多大的事,他隻要穿好校服站在一邊,大都能被當做路過的無辜少年好好安撫護送回學校。
照理這次也是能裝成什麼都不知道的,可偏偏架都打完了,忽然不知道從哪兒又多出了個證人。
於笙蹙起眉,在趁警察不注意威脅對方配合一波和找機會直接撒腿就跑之間斟酌著,視線在黑襯衫身上掃了一圈,轉回頭:“剛才有人打架,我來考試,正好路過。”
掃把頭還剩了一口氣,氣得要命,掙扎著要站起來:“放屁!就是他動的手!警察,就是這個混小子——就是他打的!他他媽撒謊——”
“閉嘴!”
警察被吵得頭疼,厲聲呵斥一句,看了看各執一詞的兩個人。
他心裡已經隱約有了偏向,往四周掃了一眼,看見角落裡還站了個人,招招手:“你也過來!你說,到底是怎麼回事?”
於笙抬了下眼睛。
黑襯衫站直,走過來,狹長眼眸藏在鏡片後頭,視線饒有興致地在於笙身上掠過。
“他們打架,他路過,我看見了。”
黑襯衫出聲,左手從口袋裡抽出來,颀長手指指了指地上,語氣誠懇:“嚇得他包子都掉地上了。”
作者有話要說: 於笙:…………
第三章
有了黑襯衫的有力佐證,於笙毫無懸念被認定成了無辜受害的過路同學。
地上那些人看著慘烈,其實於笙手裡留了分寸,哪兒都沒真傷著,趴了一陣也就緩過了那口氣。
Advertisement
跟班都是被拉來撐場子的,沒成想要堵的人居然有這麼牛逼的戰鬥力。這會兒心態都崩得差不多了,在於笙友好關切的問候下拼命打著哆嗦,誰也不敢如實交代究竟是怎麼一回事。
沒造成任何嚴重後果,最多就是個批評教育的級別。
警察早司空見慣,熟練地一個個把人拎起來扔進警車,準備帶回去進行嚴肅的思想教育洗禮。
掃把頭氣得要命,捂著手腕暴跳如雷地罵,被利落塞進車裡,風馳電掣拉去了警局反省教育寫檢查。
亂糟糟的局面轉眼間清淨下來。
於笙揉揉額頭,松了口氣。
他倒不怕去警局寫檢查,隻不過要是去了警局,就勢必要耽誤時間,錯過考試是一定的。
也不知道是誰想出的曠考就給家長發短信的鬼主意。
還有七分鍾就封校了,時間有點兒緊,於笙沒工夫耽擱,抬腿直奔後牆。
才跑出兩步,他整個人忽然猛地一頓,腳步回錯,幹淨利落折了個身。
黑襯衫還沒走。
就跟在他身後,右手拎著那袋邪教煎餅,左手懸在他肩上,還沒來得及拍下來。
於笙警惕地掃了他一眼。
雖然沒穿著校服,但對方這個年紀,出現在這種地方,十有八九還是來考試的。
三中的人他都認識,沒有這麼欠揍的一號,可也太不像是省重點那種地方的人。
進考場就不讓再看復習資料了,要復習就得蹲在門口。這一路上學生不少,三中和省重點泾渭分明,看書包的重量和校門口埋頭苦讀最後衝刺的認真程度就不難分辨出來。
眼前這家伙顯然什麼都沒帶,連“逢考必過套裝”都沒買一個。
看起來一點都沒有優等生好好學習天天向上的樣子。
馬上就要七點半了,從前門進去至少要曠考一科。他甚至也一點沒因為這個著急,依然悠闲懶散地站著,挺友好地把切成兩半的煎餅朝於笙遞了一半。
空氣裡迅速彌漫開叫人一點也不愉快的食物香氣。
於笙:“……”
早上出門不該不吃飯的。
也不知道一會兒能不能給他時間啃個蘋果。
“拿著吧,我也吃不了。”
黑襯衫又把半份煎餅朝他遞了遞,嗓音低沉磁性,像是生吞了個低音炮:“剛那個不是叫他們弄掉了?”
於笙沒好氣:“路過,嚇掉的。”
有點意外他記仇的點,黑襯衫揚了下眉峰,沒忍住,輕笑了一聲。
他原本看起來就挺欠揍,一笑起來,這種欠揍感就在於笙這兒莫名到了頂峰。
……好歹也算幫了半個忙。
於笙一向講道理,磨著牙根吸了口氣,掠過遞來的煎餅沒理,徑直轉身:“跟著。”
眼前的人他不認識,也不眼熟,估計還是省重點那邊的學生。連他們這個學校都這麼重視這次莫名其妙的統考,省重點的優等生遲到曠考,怕是要被吊起來點天燈。
黑襯衫有點兒疑惑,也沒多問,挑挑眉毛,依言跟上去。
於笙常年翻牆,早熟練得閉著眼睛都能進學校。駕輕就熟繞開監控,繞過兩塊公告牌,就到了一塊欄杆尖刺被掰掉的豁口下面。
黑襯衫跟在他身後,一塊兒站定。
還是剛才那一副不急不慢的架勢,挺仔細地湊近了,微仰著頭打量那塊一看就是暴力造成的豁口。
於笙扯扯衣服:“會翻牆嗎?”
黑襯衫眨了下眼睛,循聲低下頭。
……
多半是費點勁。
留給他們的時間不多了,於笙掃了一眼他斯斯文文的眼鏡襯衫,懶得多磨蹭廢話,脫下校服目測了下距離,抬手扔上去:“拽著,你這個身高,一使勁就上去了。”
於笙練過幾年體育,籃球除了大前鋒都能打,手裡有準,衣服拋上去就穩穩當當勾住了欄杆。
他沒停頓,順手扯著袖子往下一系,踩著牆體借了下力,整個人利落地掠過欄杆。
圍牆不算高,於笙沒耽擱,單手在欄杆上一撐一折,穩穩落地。
黑襯衫站在牆外,視線始終跟著他,眼底悄然亮了亮。
於笙拍了拍掌心沾的灰:“學會沒有?”
沒等他答話,於笙已經把校服卷了卷,從欄杆縫塞進他手裡:“利索點,要封校了。”
少年的手清瘦幹淨,骨節分明手指颀長,一使力氣就透出淡淡的青筋。
黑襯衫的視線在那隻手上停留一瞬,抬頭,朝他笑笑:“學會了。”
他的喉結很明顯,隨著說話微微滾動,順著向下,掩進扣得嚴絲合縫的襯衫衣領。
於笙不自覺地皺了皺眉。
低音炮。
真他媽好聽。
高中正好是卡在變聲前後的分水嶺。於笙每天都要檢查檢查自己變沒變聲,偏偏不管怎麼熬夜燒烤喝啤酒,嗓音裡清亮的少年音色也壓都壓不下來,每次打架身邊都得帶幾個大嗓門粗嗓子幫忙吆喝。
要多沒面子有多沒面子。
像這種個子高又低音炮的,於笙看著看著就來氣。
被他看著來氣的人顯然沒有這份自知之明,隔著欄杆遞過那兩份煎餅,示意於笙幫忙拿著,握著校服袖子在手臂上稍卷了兩卷。
然後一手攥住欄杆,手臂使力,輕輕松松做了個引體向上,把自己拎上了圍牆。
獨樹一幟。
非常的不落窠臼。
於笙被他別開生面的翻牆技巧驚了。
黑襯衫看著瘦削,力氣卻顯然一點都不小,手臂繃緊透過衣料,透過襯衫都能看得到流暢的肌肉線條。
他用的辦法雖然有點奇特,但動作卻極其流暢精準。連牆身都沒碰,隻在頂上簡單借力,整個人已經翻了過來,單手吊著,朝於笙招了下手。
於笙挑挑眉,過去抬了頭,沒等開口,自己的校服已經迎面落進了懷裡。
一隻手落在他肩膀上。
對方松了攥著欄杆那隻手,在他肩上輕輕一按,邊上已經多了個人。
於笙莫名有點震撼:“你們——省示範的圍牆是通電的?”
黑襯衫拍著手上的灰,正要道謝就被他一噎,話頭頓了下,依然脾氣很好地笑笑:“習慣了,改不過來。”
他搭著於笙的肩膀落地,兩個人離得有點太近了,低沉清晰的嗓音落在於笙耳朵裡,激得他微微打了個激靈。
於笙看他瞬間比剛才還不順眼了十倍。
不打算跟這種人再多打交道,於笙拍開肩頭的手,把煎餅拋回他手裡:“行了,進也進來了,趕緊去考你的試,遲到了可別蹲在門口哭。”
他的考場在高三樓,離這邊還有點距離,沒時間在這兒多廢話,卷起校服抬腿就走。
黑襯衫抬手扯住了他。
於笙吸了口氣,火氣壓不住地蹿上來,嘶了一聲:“有完沒完?還有什麼——”
他的嘴忽然被一隻手牢牢捂住,整個人也被圈進肩臂間,一並躲到了棵挺粗的樹後。
教育處主任背著手,邁著八字步不緊不慢走了過來。
隱約聽見這邊有動靜,主任抬頭掃了一眼,沒見什麼異樣,檢查了一遍路標和隔離帶,就從後門進了教學樓。
於笙皺了下眉,抬頭看了身前這人一眼。
黑襯衫這一套動作意外的熟練,單手捂著他的嘴,肩臂一並圈著他,一手扣在樹上。
板正的襯衫布料微涼,淡淡體溫透過衣料滲過來,貼在於笙頸間的皮膚上。
一點幹淨的紅茶香氣。
黑襯衫等了一陣,稍稍探出去掃了掃。
“行了。”
他松開手,修長冷白的手指在於笙眼前晃了下:“事急從權,沒來得及跟你商量……沒事吧?”
於笙皺緊了眉,打開他的手,抬起袖子用力擦了擦嘴。
就想按時考個試,也不知道哪兒來的這麼多破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