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一籮籮糧食擺在倉庫裡,大家都很喜悅,對阿爹的話天然認同。


「還是你有見識,把他留下來了。」王瞎子附和。


大家紛紛點頭,對阿爹很是信服。


聞先生被請上座,他有點害羞,覺得自己實際什麼都沒做,於是給了個建議:「如今天下大亂,糧食是生存根本,今年收成好,吃不完放著也打眼,不如挖個地窖存起來,不容易壞,也不容易被人發現。」


村裡人覺得這個建議很有用。


隔天,家家都動土。


地窖挖好,把糧食存了起來。


這一年冬天,桃花村沒人挨餓,過得很平和。


進了臘月,桃花村下了幾場大雪,聞先生整日坐在窗前,顯得很憂慮。


可能想家了吧?


他決定出去一趟。


阿爹勸不住,讓大哥陪先生一起走。


先生拒絕了。


桃花村不大,村裡的男孩女孩都很珍貴。


有孩子才有延續。


他不願意讓大哥去冒險,可阿爹很堅持,必須帶一個年輕人陪同才放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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聞先生最終看向我:「那我帶苗苗去吧。」


於是人生第一次,我離開了桃花村。


阿爹送我們沿著小路出村,爬了幾座山,又從山上下來,告訴先生走左邊那條路,走上一天一夜才有城鎮。


聞先生上了年紀,走得很慢。


三天後,我們抵達了東鳳鎮。


好大的城啊。


我長這麼大,還從來沒見過這麼多人。


聞先生和我穿得破破爛爛的,身上滿是補丁,但沒有人注意我們。


我這才發現,原來村外的人日子也很苦。


來往行人的臉上全是悲戚愁苦,甚至還不如桃花村的人幸福。


那一刻,我心裡有些觸動。


聞先生本想進城,可走到城牆下,他站在一張黃紙跟前看了一會兒,突然渾身發抖,嚎啕大哭。


我認識的字也有不少,讀了一遍,懂了大概意思。


姜國亡了。


魏國攻下了姜國都城,屠戮了姜國皇族,不少力挺皇族的貴族也滿門皆滅。


天下變成了六分。


8.


我和聞先生又回到了桃花村。


回來以後,聞先生哭過了整個冬天。


阿爹悄悄告訴我,聞先生是姜國人,他全家這回是真的死了,一個沒留,包括他那個走散的小孫孫。


聞先生太慘了。


我聽得也想哭,但是沒辦法,我給聞先生找不回家人,隻能把他當成家人,讓他不那麼孤單。


開春的時候,聞先生振作起來了,他哭著說:「生為姜國人,我本該為姜國死,但姜國不在了,天下人還在,聞某還有許多事可做。」


阿爹很欣慰。


我那該死的好奇心又上來了:「先生想做什麼事?」


聞先生長籲:「我乃讀書人,讀書人的職責就是教化萬民。吾願廣開學堂,盼將來有一天,天下人人有書讀,人人有飯吃。」


阿爹表情愣怔。


不知想到了什麼,他背過身去擦了擦眼角。


我也覺得聞先生佝偻的身體一下子高大起來。


外面的人都不幸福。


希望天下人都幸福的先生,心裡裝了很多人,絕對不是個師爺。


至少得是縣令起步。


9.


我們兄妹三人跟著聞先生讀書已有大半年,進展各有不同。


我和大哥學得最好。


二哥總缺點領悟力。


於是二哥決定不掙扎了。


開春以後,二哥對阿爹說,他不想再讀書,他想找個師傅習武。


東鳳鎮上有鏢局,阿爹便把二哥送去了鎮上鏢局做學徒。


二哥走後,聞先生的學堂也開起來了。


除了我和大哥,村裡的七八個適齡孩子也來讀書。


白天,聞先生在學堂上課;


晚上,他單獨教我和大哥。


我從《啟蒙三字經》讀到《時政要義》的時候,已經是第三年秋收。


過去兩年,桃花村的收成一直很好,家家戶戶地窖都堆滿了糧食。


今年卻是個旱年。


桃花村的收成都不高,聽說外面更是顆粒無收。


外面的世道更亂了。


桃花村開始接納從其他村落逃難而來的親戚,原本隻有二十七戶人家的村落迅速擴張,足有五十餘戶人。


聞先生的學堂人更多了。


他把孩子們劃分了幾個等級。


大哥開始幫先生排憂,負責教啟蒙兒童。


阿爹也憂慮:「逃難的人越來越多,桃花村總有容納不下的一天,若有外敵入侵,想要搶我們的糧食牲畜,可怎麼辦呢?」


我腦子裡立即想起了前幾天先生寫的手札:「屯兵於民。」


聞先生說,這是他早些年就想出的主意,但他走遍七國,沒有一個君主願意採用他的建議。


君主們怕百姓強大了,沒有人再願意聽自己的指揮。


可我覺得這很好啊。


我們不想推翻君主。


桃花村的人連君主是誰都不知道。


我們隻想吃飽飯、保護好家人和牲畜糧食。


於是我給阿爹出主意:「如今也過了農忙時候,不如每天把大家集中起來,早上開荒,下午練手,真有人打進來,咱們也不怕。」


10.


阿爹也覺得這個建議很好。


當天他就召集了全村的人開大會,給大家劃分了開荒的山頭;至於練手,則不限年紀、不分性別,隻要拿得動棍子,就可以來參加訓練。


為了保衛糧食牲畜,為了活下去,大家的積極性都很高。


棍法是二哥教的。


這三年他在鏢局做學徒,很有收獲。


阿爹把二哥喊回家來,教會了村裡人棍法。


聞先生看著村人們舉著棍子認真練習時,他又哭了。


他說:「世道艱難,我既希望屯兵於民用得上,又希望它用不上。」


我們都習慣了。


哪天先生不哭,我們還覺得奇怪呢。


桃花村人都很樸實。


訓練很聽話。


不過兩月,已能達到行動有序、令行禁止。


因為二哥去鎮上做了學徒,大哥時不時會離開桃花村給他送些東西,桃花村這一年的消息終於沒有那麼閉塞了。


過了冬月,大哥帶回來新消息:「今年外面飢荒很嚴重,許會餓死不少人。」


其實不用他說,村裡人也感覺到了。


因為這麼封閉的桃花村外,也開始出現了三三兩兩的人。


不知是流民還是流竄的匪徒。


事實證明,阿爹有些見識。


聽大哥這般說,他立即跟村裡人商量了一番,在村口修了個崗哨,每天夜裡都有人去崗哨值守。


冬月還未過去,果真有人襲擊了桃花村。


11.


夜裡,崗哨的銅鑼突然響起。


阿爹一躍而起,順手操起了放在床頭的刀衝出了家門。


那刀還是當年順回來的那把。


大哥撈起棍子跟著阿爹出去,我也想去,大哥攔住我:「苗苗你守在家裡,保護先生。」


聞先生披衣站在門口,眼裡閃爍著擔憂之色,我與他一起目送阿爹和大哥走向黑夜裡,無數個影子跟他們一起,衝向了村口湧來的人群。


打殺聲在夜裡響成一片。


聽得人頭皮發麻。


我緊緊握緊拳頭,蠢蠢欲動,也想衝進去——


我學什麼都有點天賦,二哥教的棍法,我學得也是最好的。


二哥看我學得好,還悄悄塞給我他師父傳給他的刀法。


不誇張地說,我可能是桃花村第一戰鬥力。


但我最終沒有去。


因為阿爹說,聞先生是整個桃花村最大的財富,必須保護好先生。


這場架打了小半個時辰。


火把把村落照得透亮,被打死、打暈的人全部抬到了曬谷場。


王瞎子清點收繳的武器:一共是六把大刀、三柄劍、三把長槍,另外棍棒無數。


阿爹手裡的刀砍了人,居然並不沾血。


他虎口鮮紅,眼睛冷肅透亮。


隻是對抓來的這些人不知該怎麼辦。


我想了想,開口:「死的丟到山裡喂豺狼虎豹,動物吃飽了,就不會下山來搶我們吃的;活的綁起來,問清楚從哪裡來、做過什麼事,要是壞事做盡,就公開處刑;誤入歧途的,就罰去勞動改造,正好開荒也需要人手。」


一席話,阿爹豁然開朗。


聞先生也很詫異。


那一瞬間,我清楚看見他眼睛亮了起來。


12.


桃花村重整劃分。


經過這一次的戰鬥,大家明顯發現了訓練的好處,也感受到了戰鬥的殘酷。


村子裡的老人自告奮勇地排班去守衛崗哨,讓青壯年有更多的時間集訓;


訓練是很消耗體力的,必須要吃肉,才能有力氣,於是阿爹親自挑了十個人組建了一支狩獵隊,專門負責進山狩獵;


大家也發現了,桃花村消息太滯後,以至於別人打到家門口了才反應過來。


所以必須獲取一手消息。


村裡有不少擅於家長裡短嘮嗑的老人,他們年紀大了,打不了架,大哥把這些人組建起來,專門負責探聽消息。


我笑著說老人們很勤勞,像小蜜蜂一樣。


這支隊伍就叫蜜蜂隊了。


這一戰村裡還是有些人受了傷,蹩腳大夫馬大爺負責治病,他大字不識,日常的止血療傷還可以。


於是他挑了兩個人一起,組建了醫療隊。


餘下的人裡,阿爹挑了一部分專職開荒,就剩下一百人組建了武裝部隊。


村裡沒有武器。


進山打獵比較危險,刀槍都分配給了狩獵隊。


村裡人愛用的武器還是棍子。


打架用得上,不打架了還可以用來幹活,很方便。


聞先生這回沒有哭了。


他的學堂如今人很多。


不但有孩童,也有不少成年人、老人。


他沉默了許久,說:「光有一身蠻力不行,老夫讀過些許兵書,有幾個陣法,興許你們用得上。」


13.


桃花村的人很快學會了聞先生教的陣法。


武力值果然大幅度提升。


聽說我們打敗了襲擊的匪徒,隔著幾個山頭的村落蠢蠢欲動。


臘月時,另一座山的羅家村舉村來投奔我們桃花村。


阿爹沒有拒絕他們。


因為阿娘就是羅家村的姑娘。


村裡很多媳婦的娘家也是羅家村。


兩村合並,人口頓時翻了一倍。


羅家村的人對阿爹也很服氣,覺得阿爹能領著大家打敗匪徒,有大本事。


阿爹指揮著大家推平了其中一座小山頭,在那邊給羅家村的人蓋房子的同時,順便也修了一個練武場。


桃花村變大了很多。


但剛開荒的土地還產不出糧食,除了桃花村,羅家村的人全在挨餓。


阿爹想讓村裡人把糧食拿出來,我嚴詞拒絕:「太輕易得來的東西,不會有人珍惜。而且這麼多人,若是敞開了肚皮吃,不等開春大家都要餓死。」


聞先生深以為然。


於是各家各戶都出了兩袋糧,平均分配給羅家村的人。


地窖裡的糧食沒有動。


這個年,大家一起隻吃半飽。


吃半飽大家也很滿足,總比餓死強。


臘月二十九,二哥回來了。


他是哭著回來的。


14.


東鳳鎮被不知從哪裡來的野軍攻佔,城裡富戶被搶劫一空,鏢局也被打砸,師父見他年紀小,讓他逃命回家。


二哥很傷心。


鏢局師父對他很好,宛如親子,想到師父可能會死,二哥連飯都吃不下。


阿爹問清楚那支野軍有多少人,緊急召開了小範圍會議。


列會的有我們一家四口、聞先生,還有狩獵隊代表王瞎子、蜜蜂隊代表沈大娘等,大家踴躍發言。


「我們去東鳳鎮救歲子的師父。」王瞎子說:「他教會了歲子,歲子又教了全村,等於他是全村人的師父。」


二哥大名衛歲。


聞先生提出困難:「東鳳鎮路遠不說,那些野軍裝備比你們好,人也比你們多。」


「我們可以先入城,發動鎮子上的人裡應外合。」沈大娘笑得很慈祥:「我們都是一群鄉下老人,他們不會提防我們的,老人能有什麼壞心眼呢?」


馬大爺舉手:「苗苗前兩天發現的那種草,我給老鼠試過了,有毒,吃了沒有力氣起不來,可以放在他們的飯菜裡,降低他們的戰鬥力。」


狩獵隊的王瞎子說:「我們狩獵隊現在會用弓箭了,跑動的豹子都能射中,他們難道還能比豹子更快嗎?」


聞先生一副呼吸困難的樣子。


我好心扶住他,順便發言:「大家說得都很有道理。我與二哥帶著蜜蜂隊先去探聽消息,大部隊分散入城,狩獵隊在城外埋伏,等我們的信號。」


阿爹聽得兩眼發亮,於是信心大增:「那好,我們今夜出發,去救歲子的師父!」


聞先生兩眼一翻。


暈過去了。


他一定是太激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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