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知道,以前比賽我輸給他過,現在看到他就跟看到活閻王似的。唉,好發愁啊,今年的辯論賽又要開始了,希望不會遇到他吧。」
富哥沉默了一下。
「你還打辯論賽啊。」
「是啊,今年是第二年,本來去年差點就能拿獎了,結果遇到了那個人。」
「哦,那個人,叫什麼名字啊?」
「段澤丞。」
電話那頭,富哥突然安靜了。
7
我有點奇怪。
「怎麼不說話了,你認識他?」
他連忙笑了笑:「咳,沒有,我怎麼會認識他,剛剛看到了一隻貓,有點走神。」
「好吧,我還以為那麼巧,你正好認識他呢。」
「不是。」
「那個人讓你這麼傷腦筋,肯定很厲害吧。」
「是啊,很厲害,也很可怕。明天就要抽籤了,希望別抽到他。」
富哥靜默片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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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希望你明天不會抽到他。」
他輕吸一口氣,「好了,小胡,今晚就到這裡吧,早點休息。」
說著就要掛電話。
很奇怪,今晚連半個小時都沒有呢。
但這不是最重要的。
我叫住富哥。
「富哥,那個,嗯……」
「有事直說。」
「就是,你打錢的時候,沒有備注自願贈與,可不可以補一個……」
富哥沉默兩秒,好像被氣笑了。
「怎麼,你覺得富哥我差這點錢?還能找你要回來?」
「不是不是,我不是那個意思……」
我的確是那個意思。
滴,支付寶到賬,五十萬。
備注:【自願贈與,隨便花。】
我盯著到賬的天文數字,腦袋一下木了。
多,多少?
「我今天有點累,再見,小胡。」
他很快就掛掉了電話。
我沒有注意到富哥的異常,隻是被餘額裡的數字衝昏了頭腦。
好半天,才反應過來。
富哥,你是我的神!
我跳了起來。
忍了那麼久,我才打開某寶,瘋狂消費。
那條一千多,一直舍不得買的漢服小裙裙,買!
那八百多的包!
那九百多的風衣!
那四百多的連衣裙!
那一千四的精華!
九百八的粉底液!
七十九的眉筆!
一夜之間,我多了二十多個待發貨包裹。
一看餘額,才花了不到百分之一。
花不完,根本花不完。
太幸福了,日子什麼時候這麼寬裕過啊。
猛女落淚。
8
第二天是周五。
午休的間隙,我們完成了抽籤。
幸好,真的沒有抽到財經學院。
預賽要打的是實力和我們相當的理學院,雖然也很強,但隻要沒抽到財經,就已經足夠慶祝一番了。
上午的課上完,全部門就一起去了校外聚餐。
我喝了一點小酒,晚上醒來,已經是凌晨三點。
我從床上跳起,急忙翻開手機,怕自己錯過了富哥的電話。
但是……
沒有未接來電。
富哥今晚沒給我打過電話。
我頭有點疼,很快又躺了下去。
手機放在耳邊,等了等,沒有任何動靜。
我居然有點失望。
轉念想想,也許,他今晚有別的事呢。
他又沒說過每晚都會給我打電話。
一天不打,也很正常。
是吧。
9
平靜的周末很快就過完了。
接連兩天,富哥都沒有給我打過電話。
上課的時候我有點走神,被月月掐了一把。
「你怎麼了?想什麼呢這麼入神?」
我搖搖頭,趴在了桌上,習慣性地點開手機看一眼。
富哥是不是不會給我打電話了?
他是不是,找到真正的小胡了?
應該是吧。
當了幾天小胡的替身,就這樣結束了呢。
心裡一下空落落的。
很快,我又替他高興。
希望富哥已經表白成功,跟小胡談起甜甜的戀愛了吧。
10
下午兩點,辯論賽預賽就要開始了。
第一場是財經學院打理學院。
這兩個都是強隊。
部長拉著我們所有人去觀賽,讓我們多學著點。
開門時,正好碰上剛來的段澤丞。
他戴上了平時不常戴的細框眼鏡,莫名有點斯文敗類的味道。
在看到我們之後,微微停頓了一下。
我的心髒跟著一顫。
慌,也驚訝。
部長笑嘻嘻地跟他打招呼。
「澤丞,你來了呀!」
他指指我:「這是我們隊的小江,江浸月,去年跟你打過比賽,你應該記得吧?」
段澤丞看了看我。
很快,垂下眸子,反光的鏡片蓋住了情緒。
「沒印象,抱歉。」
雖然在道歉,卻莫名讓人覺得傲慢呢……
扣分。
部長尷尬地讓開:「好好,你先進去。」
段澤丞錯開身,走進了大廳。
「小江,快來。」
部長招呼了我一聲,帶著我在大廳中間找了位置,探了探頭,看見段澤丞已經落座。
他輕聲嘀咕:「他這人就這樣,難怪沒朋友。」
我無所謂地笑笑。
沒事,本美少女才不稀罕讓他記住呢。
過了幾分鍾,比賽正式開始。
財經學院和理學院都是強隊,一開場,雙方局勢便很緊張。
段澤丞平時話不多,賽場上一開口,卻刀刀致命,邏輯嚴絲合縫,讓人找不到反擊點。
尤其冰冷的眼神落在人身上,壓迫感極強。
場上劍拔弩張的氣氛也影響到了觀眾席。
我坐在後面,大氣不敢出,呼吸變成了很難受的事。
坐得越久,壓力就越大。
要怎麼打敗這樣的對手呢?
要怎麼打敗他呢?
九十分鍾後,辯論賽結束了。
毫無疑問,財經學院勝出。
這是一場精彩的比賽,大家送上掌聲的同時,也在為自己擔憂著。
我早就坐如針毡,比賽一結束,就跑了出去。
晚上沒有課,我早早回了出租屋,在床上刷國際辯論大賽的視頻,一邊記筆記。
十點鍾,隔壁考研的同學都回來了,我還沒有吃晚飯。
我放下筆,聽著門外的人說話,心裡被無邊的落寞淹沒。
一個人住外面,其實是很孤獨的。
大一因為受不了不愛洗澡還半夜發癲的奇葩室友,一個人搬了出來。
也就失去了進入小團體的機會,跟同學們熟歸熟,始終不能成為親密的朋友。
遇到什麼事,也沒人可傾訴。
壓力再大,也隻能自己消化。
我嘆了口氣,關掉電腦,重重躺在床上,宛如死狗。
手機忽然震動了一下。
【滴,支付寶到賬,十萬。】
11
我都不敢相信這聲音是真的。
急忙爬起來,盯著手機,直到熟悉的號碼撥進來。
「富哥!」
我激動地接了電話,好像很久沒有這樣開心過。
富哥的聲音傳來,似乎有心事,不像之前那麼不著調。
「嗯,小胡,今天過得怎麼樣。」
「好好好,特別好。」
我說完,鼻頭卻有點酸。
說來荒謬,他居然是唯一會問我今天過得怎麼樣的人。
富哥靜默片刻,問我:「你在哭?」
「沒有。」
本來沒有,他一問,眼淚就掉下來了。
「小胡,打開窗戶。」
「怎麼了?」我問著ṭů²,一邊下床打開窗戶。
「你看,今天的雨好大,比依萍找他爸要錢那天還大。」
「就這?」
我嗤笑,感覺他好幼稚。
但心情已經好一些了。
「可以跟我說說嗎?為什麼傷心。」
「不是傷心。」我輕輕嘆氣,「是壓力太大了。」
「壓力大?為什麼,是因為那個人嗎?」
「一半是因為他,一半是因為自己吧。去年輸了比賽,一半的責任都在我,隊裡其他人雖然沒有說什麼,但是,我一直很自責。」
「辯論賽輸掉並不是某一個人的責任。」
「我知道,可是,還是不能原諒自己,在被那個人質詢的時候,腦袋竟然一片空白。」
富哥頓了頓。
「你害怕他。」
「是的,他的思辨能力非常強。」
「思辨能力強的人很多,你並不是面對每一個人都手足無措,是嗎?」
「是的。」
「所以,你是害怕他本人。」
我怔了怔。
雖然不願意承認,但事實的確如此。
即便不在辯論場,我遇見段澤丞,都會下意識地回避。
短暫的眼神交錯,都會讓我的心跳頻率發生變化。
簡單來說,就是帥哥恐懼症。
「是的。」我說。
「害怕他什麼呢?」
「他……很傲慢,不好相處。」
「傲慢?」他似乎有些訝異。
很快,聲調放平,「咳,你為什麼會這樣覺得?」
「他好像都不會正眼看人的,總是給人一種居高臨下的感覺。」
富哥輕吸一口氣。
緩緩道:「小胡,有時候,恐懼來源於未知。你跟那個人並不熟,對嗎?所以你給他下的定義,也許並不正確。」
「什麼意思?」
「我的意思是,你可以試著接觸他,也許就會發現,他其實沒有那麼可怕。」
「我不敢……」
「心魔破不了,那辯論賽就注定贏不了了。」
「那可不行!」
我一下坐了起來。
富哥說得對,或許,我對段澤丞的恐懼,隻是來自我的想象而已。
沒準,他人其實很好呢?
沒準他私底下,就像富哥一樣沙雕呢?
「我會試試的。」
「嗯。」
富哥的聲音有點欣慰。
我的肚子隨之咕咕叫了一聲。
「你不會還沒吃飯吧?」
我有點難為情:「是捏。」
「快吃點東西吧。」
「算了吧,這麼晚了。」
「點個外賣。」
「算了,就當減肥……」
【滴,支付寶到賬,十萬。】
我愣了一下。
「喂!你幹嗎?一頓飯也不要十萬呀!」
富哥輕聲笑道:「我知道。這是很多頓飯,買你以後再也不許餓肚子。」
12
第二天上課的時候,林詩詩驚奇地問我:「喲,月月,怎麼紅光滿面的,談戀愛了?」
我抱著手機,笑嘻嘻地搖頭。Ťũⁿ
「奇了怪了,前幾天還跟被吸幹了陽氣一樣……」
「最近睡得好,精神好。」
我敷衍過去。
趴在桌上傻樂。
富哥人真好啊。
樂了一會兒,心裡又有些別扭。
他是對小胡好,不是對我好。
我垂下眸子,發了一會兒呆。
好了好了,想那麼多幹什麼。
看一眼餘額緩一緩。
個十百千萬十萬百萬……
舒服了。
13
當天下午,又是俄語課。
離上課隻有三分鍾,段澤丞才從後門進來。
我看到了他。
想起富哥的話:跟他接觸一下,就會發現,也許他沒那麼可怕。
要不,打個招呼?
我深吸一口氣,扭頭看向他。
好帥,好潮……
算了算了。
我連忙扭回來,若無其事地轉起了筆。
但那個人,竟然走到了我旁邊。
「你好,可以讓一讓嗎?」
語氣溫和禮貌,甚至帶著點請求。
我訝異抬頭。
這是那個目中無人的段澤丞會說的話嗎?
愣了一會兒,我連忙往後縮了點。
「哦,可以的。」
我低著頭,不敢與他直視。
「謝謝。」
他嘴角微微彎了一下,擠了進去,在我旁邊坐下。
屬於他的淡淡雪松味傳來。
我頭皮一下炸開了。
這是幹什麼!
怎麼坐我旁邊了!
我幾乎僵住不敢動,聽他從包裡掏出電腦,又放下包,開機,靜靜打字。
過了一分鍾。
林詩詩不知道幹什麼去了,姍姍來遲,提著包往我這兒衝。
看到我旁邊的段澤丞,一下蒙了。
「月月,你給我佔的位置呢?」
我僵硬地扭頭看了看段澤丞。
我旁邊有兩個空位,段澤丞卻坐了靠著我的位置。
他察覺到了我們的目光。
扭頭看向林詩詩。
「要進去嗎?」他淡聲問,然後站起來,讓出通道,完全沒有要去裡面那個位置的打算。
「啊謝謝。」
林詩詩也不好意思說什麼,尷尬地鑽了進去,回過頭用唇語問我:「What?」
我母雞呀!
我轉回去,安靜如雞。
過了一會兒,又有點嫌棄自己沒出息,偷偷看段澤丞。
他正在看電腦,神情專注,沒發現我在看他。
他輪廓精致,皮膚細膩白皙,下巴上,卻有一顆粉色的痘印。
原來他也會長痘痘呀。
我盯著那顆痘印,忽然覺得,段澤丞也是普通人嘛。
他也需要吃飯,也需要上廁所,會有情緒波動,也會因為熬夜長痘痘,Ţû⁴他其實,沒有那麼完美。
段澤丞察覺了我目光。
「怎麼了?」他居然問我。
我驚醒。
尷尬地撓了撓頭:「沒……你在看什麼呀?」
他停頓了一下。
然後,把電腦屏幕轉向我:「俄語學習資料,你要看嗎?」
「不了不了。」
我連連搖頭。
「哦。」段澤丞轉回電腦,突然問道,「你叫江浸月是吧?」
「欸?」
「我其實記得你。去年跟你打過比賽,你很厲害。」
我驚訝於他真的記得我。
更驚訝於,他居然會主動跟人搭話。
與記憶中冷漠倨傲的樣子,完全不一樣。
看來ťũ⁾真如富哥所說。
我對段澤丞了解太少,誤解太大。
「你也很厲害。」我說。
14
晚上,我在床上寫報告。
不時看一眼手機。
直到熟悉的,支付寶到賬的聲音傳來。
那個號碼,出現在屏幕上。
「富哥!」
「嗯,小胡,今天過得怎麼樣?」
「好好好,特別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