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臣女不知殿下在說什麼。」


我輕瞥了他一眼,神情不屑。


「不知我在說什麼?」


蘇旭汀一聲冷哼,伸手拂落了案上的食盒,「這不是你送來的?你明知春禾有孕,還給她送這麼多杏仁酥,你是何居心?」


看來,魚兒上鉤了。


「誰說我這是杏仁酥?」


我拾起一塊兒酥餅,抓在手中。


蘇旭汀以為我還在耍手段辯解掩飾,冷冷道:「自是宮中太醫說的,你還有什麼好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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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低下頭,嗅了嗅手中的酥餅,依然有淡淡的杏仁味。


裝盒之前,我讓人用杏仁熬過的滾水淋了兩遍,再用清水反復洗淨,又將花生切成薄薄的碎片摻入酥中。


所以無論看起來還是聞起來,都同我往日所做的杏仁酥餅沒什麼分別。


不過,隻要一嘗,便能發覺。


我就是想誘有心之人上鉤。


倘若有人存心要害我,自然一口咬定這是杏仁,甚至可能會買通太醫。


看來,一切和我預想得別無二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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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殿下驗證了嗎?」


蘇旭汀眼神閃躲了一下。


他沒有,他顯然沒有,他也認定是我,所以太醫一開口,他便徹底在心裡判我有罪。


也許在他心裡,我就該是那種為他的所謂寵愛爭得頭破血流之人。


憑他也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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許是我太過冷靜,太過傲慢,惹得蘇旭汀不悅,他伸手叩了叩桌子道:「你現在招認,可從輕處置,倘若再死不承認,葉家也保不住你。」


看吧,他都開始威脅我了。


我們還沒成婚呢,他已經開始居高臨下地拿身份壓我。


倘若嫁他,以後豈不是要卑賤如泥,處處討好,將這個葉家拱手奉上供他驅使?


「殿下認定是我嗎?」


我看向他,笑了笑。


「自然是你。」


聽他這樣說,我認命般地點了點頭。


然後揚起頭來正視他,「既然如此,那就請殿下讓那位太醫過來對峙,再將今日當值的太醫全部請來,驗個徹底。」


「如若真是我有害人之心,我不需寬恕,願以死謝罪。」


蘇旭汀表情凝滯,終於出現了一絲疑惑神情。


「但是,」我揚聲道,「如若殿下冤枉了我,便請殿下與我葉家解除婚約,一別兩寬,從此以後,再無瓜葛。」


「殿下,您同意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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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旭汀整個人愣在原地,眉頭緊皺。


他似是並未預料到我會抗爭。


他已經習慣了我的低眉順目和默默討好。


「叫劉太醫過來。」


尚未娶妻的皇子宮中出了有孕的女子,這根本就是十分荒唐的事。


他又怎麼敢大張旗鼓地叫太醫過來。


劉太醫是宮中太醫的新秀,聽說從前與春禾便是同鄉,從前我以為他們是同鄉情誼,現在卻不得不考慮兩者之間有更深一層聯系。


說來也怪,似乎從春禾出現的那一刻起,我便發覺,好像所有人都與她有千絲萬縷的聯系,好像所有人都會無條件地偏向她。


甚至我也不得不無數次地成為她的對立面。


劉太醫態度鏗鏘,端端跪地道:「春禾姑娘驟然小產,便是因為服用了過多的寒涼之物……」


「這杏仁酥便是證據。」


我冷笑一聲,將手中的酥餅遞到他面前,「太醫再好好看看,這到底是不是杏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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劉太醫接過酥餅,託在手中嗅了嗅道:「此物味道清苦,自然是杏仁。」


他的眼裡帶著敵意,恨恨地望向我。


我平靜地回望過去,突然意識到,也許這太醫也並不知春禾的本來面目。


昔年他家道中落的時候,葉家曾對他有扶持提攜之恩,然而即便他對我並不了解,卻始終帶著恨意。


他所知道的,也不過是從別人口中拼湊出來的我。


我冷哼一聲,「劉太醫好歹也是太醫院後起之秀,竟然如此草率地斷案。」


「這真的符合醫者仁心的行醫之道嗎?」


劉太醫清秀的眉眼閃過一絲慌張,他這才將酥餅放入口中。


細細咀嚼兩下後,便忽然渾身一凜,然後猛然抬頭看向了我和六皇子。


「這……」


從他的神色中,我便清楚他已了然。


有人欲加害於我,而他已在不知不覺之中做了幫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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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劉太醫?」


蘇旭汀也掰了半塊酥餅放入口中,遲疑地看著劉太醫。


兩人神色齊齊灰暗了少許,「這竟然並非杏仁……怎麼會……」


「既然此物並非杏仁,還請殿下查明春禾小產的真正原因,還臣女一個清白。」


我輕輕從他的面上瞟過,昔日覺得英俊的一張臉,如今看來那樣令人生厭。


「就算今日之物並非杏仁,前兩日你沒送過?你以為我不知道嗎?」


我冷笑一聲,頭一次覺得他蠢得沒邊。


「春禾喜食杏仁,是殿下告訴我的,殿下為什麼不想想,為什麼春禾偏偏在這個時候將這個消息透露給我?


「又為什麼,為何恰好在留下了這麼多證據的情況下驟然小產?


「殿下不深想一番嗎?」


蘇旭汀絕非泛泛之輩,自幼在皇城中的成長練就了他警惕善思的性格。


他並不是想不明白,不過是想自欺欺人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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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配說得好有道理,這麼看女主也不是她自己鼓吹得那麼仁義道德啊。】


【對啊,她之前從來沒提過自己喜歡杏仁這種東西啊。】


【禾禾那麼喜歡孩子,她怎麼可能拿孩子作為籌碼,肯定有誤會。】


【誤會?姐妹你好天真啊,這還能有什麼誤會。】


我無視那些雜亂的爭執,不顧額上的疼痛,鄭重地一拜到地,「請殿下叫來今日宮中當值的所有太醫,查明春禾小產的真正原因。」


「這種事情,怎好驚動宮中太醫?」


蘇旭汀的聲音沉沉,面色從未有過的難看,他拂袖坐在上首,瞥了眼內室。


眼中不無失望。


他如何不知道,春禾醫術卓絕,妙手回春之能高超得不像這個年月的人。


她怎麼可能沒有察覺自己有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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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遲遲,你先起來吧。」


蘇旭汀難得露出一絲愧疚,「今日算是委屈你了,這件事我會慢慢再做打算。」


他伸手揉了揉自己的太陽穴,一副生人勿近的樣子,似乎我再糾纏,就顯得我不懂事了。


他甚至沒有一句道歉,大抵在他心裡,他對我態度好些,我便應該感恩戴德。


甚至應當識大體地替他分憂,忍著委屈,幫他掩飾做過的惡心事。


可我冷哼一聲,搖了搖頭。


「臣女不願意。」


「臣女蒙受不白之冤,心有不甘,一定要殿下查清真相,還臣女清白,否則臣女便到御前敲登聞鼓鳴冤。」


蘇旭汀眉頭一皺,冷冷道:「敲登聞鼓?你瘋了嗎?」


「就算我說了幾句重話,你我本應一體同心,怎可真的將此事鬧大?這對你又有什麼好處?」


他現在跟我說一體同心?


「殿下剛才威脅臣女性命,威脅葉家的時候怎麼沒有想到一體同心?」


「臣女有錯,殿下毫不顧惜,殿下有錯,便一句遮掩過去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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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還有,殿下是不是忘了,適才臣女有言在先,若是殿下冤枉了我,臣女願與殿下解除婚約。」


我一字一句說得十分堅定,語氣中沒有任何可以轉圜的機會。


蘇旭汀詫異地站起身來,步子一個踉跄。


「葉遲遲?你說什麼?」


他語氣輕顫,大抵是以為我適才的言之鑿鑿不過氣話而已。


但他忘了,我從前是個锱铢必較絕不含糊的人。


當年我們初識時,便是在丞相府的宴會上。


那時丞相庶子拉了下我的衣帶,未想到我會惱火。


不過最終我據理力爭一番,硬是讓他在眾人面前給我賠了罪。


那時我才十四歲,一戰成名,讓那些王公貴族之子都對我心生敬畏。


隻有蘇旭汀站在人群中,朝我善意一笑。


「葉小姐這身鵝黃的裙子真是好看。」


宴後他便特意來尋我,聲音和煦,「在下自幼不會與人吵架,葉小姐可否教教我?」


那時他亦曾費盡心思百般尋找話題同我說話,如今朝夕相處,卻隻有惡語相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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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適才不過是說氣話,你當真了嗎?


「遲遲,就算你真的有心害她,我怎麼可能真的要你性命?


「我隻是怕,怕真的是你……」


他的聲音泛著軟意,從肩上取下袍子要給我披。


袍子被我一把伸手撥開,「眼下要麼臣女去鳴冤告狀,要麼殿下與葉家解除婚約。」


「殿下隻需,二選其一。」


他不是喜歡讓人做選擇嗎?我也讓他選。


【這真的是葉遲遲嗎?怎麼這麼硬氣了。】


【突然有點爽是怎麼回事。】


【救命我葉姐是不是重生了,她怎麼會知道女主懷孕的事啊。】


【她怎麼能預料到這些事的,太奇怪了。】


【隻有我在關心嫁妝的事嗎?別忘了嫁妝沒要。】


我心尖輕輕一顫。


冥冥之中,是她們救了我一命。


我十分好奇,不知有朝一日,我們互相知道了彼此的存在,她們會作何感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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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真要與我解除婚約?


「葉遲遲,倘若解除婚約,你不怕葉家受影響嗎?


「你就這麼自私?」


蘇旭汀從袖中取出一方帕子,便要往我額上抹,卻被我一閃身躲開。


髒了的東西,還想上我的身,我嫌惡心。


「殿下早已心有所屬,臣女甘願讓位,不過請殿下昭告眾人,是臣女主動想與殿下解約。


「另外,殿下應將所欠葉家錢款,加上利息,如數奉還。


「還有,待春禾身體養好後,請她親自登門,向我賠禮道歉。


「隻要殿下做到這三點,此事臣女可以不再追究,這於殿下和春禾都是好事,不是嗎?」


我冷冷抬眸,雖然仍然委身跪地,但腰身挺拔。


退婚已成定局的,但我要做到對葉家影響最小。


他們不是說我惡毒嗎?我出身葉家,自幼看慣了名利場上種種事跡,通曉這朝堂之上的辛密奇聞。


我不過是不屑一顧罷了。


倘若我真想用手段,她們都不會是我的對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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隻要六皇子一心一意與我相待,就算為他受盡委屈、降低身段曲意逢迎,我也心甘情願。


但那必須出自我本意。


否則別人休想給我委屈受。


葉家是開國功臣,就算是宮廷侯爵,也需得讓我三分。


「你跟我談條件?葉遲遲?


「你忘了你跟我說過什麼了嗎?


「你說你,葉家,始終都會站在我的身後,這是不是你說的?」


他緊緊咬住嘴唇,咬得那麼用力,有殷紅的血珠從他唇角沁了出來。


「殿下也說過,永不負我。」


我短暫地回應了他。


「葉家,葉家不可能會同意的。」


他喃喃自語了半晌,神色既難以置信又有些篤定。


「那就讓我們拭目以待。」


我一把將他推開,劈手推門向外跑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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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沒有再回頭。


獨自往回走。


廊外宮燈搖曳,明黃的顏色已經有些暗淡了。


分明是久久無人清理,上面積了厚厚的灰塵。


我們之間,再也回不去了。


我揪住燈穗,狠狠地一把將燈扯了下來,丟在地上,抬腳狠狠踏上去。


踩了個稀巴爛。


26


葉家派了人在門外等我。


「遲遲!」


哥哥抱著一件披風向我跑來,滿臉急切。


厚實的狐狸絨將我包裹,一向堅強的我忽然覺得鑽心地委屈。


「出什麼事了?怎麼額上磕破了?」


「哥哥,我退了婚,我不要嫁給六殿下了。」


我聲音哽咽,撲在哥哥肩頭,感受到了他身體輕輕打了個顫。


「好。」


沉默了半晌,我還是聽到了他的回應。


「都聽遲遲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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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去後,我大病了一場,昏睡了整整一日。


母親坐在我床畔,一直不間斷地給我額上換著敷料。


夜裡我醒來時,看見她眉頭緊鎖,雍容之外,隱有愁容。


我又想起了那些對話中的「葉家要出事」,想起那日我對六皇子說要退婚時,他下意識的那句「葉家不會答應」。


我幾乎是肯定,葉家如今在做什麼不善的勾當,且此事與六皇子有關系。


可是我的父母兄弟,還是不願意為了這一切搭上我終身的幸福。


我並非自私自利之人,自然也明白他們對我的疼惜。


眼下必得想辦法探知真相,然後想辦法終止這一切。


28


蘇旭汀再登門時,葉家上下待他已十分冷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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